《桃花影落》梓欣宝宝

29、瞽哑聋（中）

　　陆武连环庄之内。

　　“武弟，现下咱们该怎么办？”陆云翔虽名为大哥，论到沉稳端凝，其实却是远不如义弟武醉。

　　武醉拈了一枚黑棋，半天不下，棋盘上黑白二子成胶着之态，稍有不慎便是两败俱伤之势。

　　“那三人绝不会就此善罢干休，我已飞鸽传书请朝廷干预此事，碍着朝廷的面子和武林道义，裘千仞一行是不敢公开与陆武连环庄为难的，咱们只须小心谨慎，勿让苏氏三兄弟与他们碰面即可。”

　　“这个倒是无妨，那三人目前正安顿在静心苑内，我已命人转告下去，他们也知道自身处境，已经应允留在苑内不得擅自出入。”

　　“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裘千仞狡黠多智，那厉出云亦非善与之辈，苏氏昆仲若肯老老实实呆在静心苑便罢，我就怕他们禁不起外人挑拨之言，主动离开山庄。”

　　而一旦离开陆武连环庄，遵从协议，陆武两位庄主已再无任何理由庇护三位。

　　陆武连环庄的乐善好施，侠义风范，向来为江湖中人所称道，苏氏兄弟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选择逃到陆武连环庄避难。

　　虽然一心帮助他们并非为了贪图那本惹祸的九阴真经，但是落在外人眼里，恐怕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他们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助穷途末路的苏氏三兄弟。

　　陆云翔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消息会泄露得这么快。”

　　当初也不是没有想过收留苏氏三兄弟的后果，但总以为只要消息隐藏得足够好，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慢慢等这场风波逐渐平息下去，然后再来考虑安顿苏氏三兄弟，可谁知事与愿违，竟然连裘千仞也会被九阴真经吸引了过来，以一帮帮主之尊，亲自干涉此事，杀了陆武连环庄一个措手不及。

　　夜色已深，沙横波不耐迟眠，早已睡得酣声四起，厉出云仍在灯下闲闲翻看一本杂书，裘千仞坐在床边运功一小周天，睁开眼来，徐徐问道：“什么时辰了？”

　　“将近子时。”厉出云持钩将书翻过一页，随口答道。

　　裘千仞淡然一笑，眼睛往窗外望去，适逢一片乌云飘过，牢牢遮将了明月，他轻声说道：“时辰也差不多了。”

　　厉出云不动声色将书又翻过一页。
　　“裘帮主成竹在胸，倒省得天残帮再行出手。”

　　裘千仞从床上坐起，呵呵笑道：“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特别省力。”

　　“帮主。”门外有人轻轻叩窗开口，“事情已经办妥，那苏氏三兄弟已然沉不住气了。”

　　“哦！”裘千仞精神一震，面有喜色，“办得好，你且下去，其余的事我来处理。”窗外那人诺诺退下。

　　“裘帮主。”厉出云突然开口打断他，“你能确定那三兄弟会顺利入彀？”

　　“即使亲如兄弟，有时也未必能齐心，更何况这三人心怀鬼胎，大有可利用挑拨之处。”裘千仞慢悠悠地说完，又加了一句，“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陆武连环庄依山傍水而建，屋宇连绵纵横沟壑，暗蕴五行八卦之妙，黄药师只凝视观看了半晌，便在纷繁的长廊曲径中觅得路径，带着冯蘅悄悄在陆武连环庄内穿行。

　　陆武连环庄的布置看虽繁复无比，其实在黄药师这个内行之人眼中看来，也不过寻常，，估计二位庄主于九宫八卦之术只学得一个皮毛，未曾充分领会到拙能胜巧，以简易繁的精深境界，虽然尚不能阻止如黄药师等精通术数之人，但要凭此对付沙横波厉出云与裘千仞一流，却是绰绰有余。

　　所以两位庄主才如此托大，自信足可保全苏氏三人的周全。

　　冯蘅天姿灵慧，独独对五行八卦之术一知半解，才跟随黄药师转得片刻，已是头晕眼花，深觉要在重重院落中觅得苏氏三兄弟所在，简直是万分为难的一件事，斜眼看身边的黄药师一派镇定，不疾不徐前行，心中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悄声问道：“药师，你能找出那苏氏三兄弟的住处吗？”

　　黄药师正一边前行一边心中默算方位，听得冯蘅发问，正想回答时，忽然听到风中传来数声叮当撞击之声，接着眼前的花木倏忽之间变换了数种方位，冯蘅强自镇定，一只手抓牢了他的衣袖，颤声问道：“药师，怎么了？”

　　黄药师脸色一凛，阵法无故变换，其原因只有一样，那就是方才有不懂阵法之人强行闯阵，触动了阵法机关。

　　冯蘅也是伶俐之人，片刻慌乱之后便已恍然。
　　“是有人闯阵。”

　　陆武连环庄的两位庄主熟暗阵法，自不会无故闯阵，那么多半便是对那苏氏三兄弟有企图之人闯入了阵中，冯蘅思及此处，脱口说道：“是裘千仞他们一伙人吗？”

　　阵法在起初的瞬息万变之后，渐渐止息，只铁八卦的撞击之声仍在持续，黄药师的眉头越蹙越紧，长叹一声道：“不是裘千仞一行，是那苏氏三兄弟。”

　　黄药师猜得没错，此刻正在阵法之中穿行的人，正是本应在陆武连环庄中龟缩不出的苏氏三兄弟。

　　苏氏昆仲虽然找到了陆武连环庄这样一个大靠山，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担忧九阴真经会被人强行抢夺，他三人本就气量狭窄，疑心善妒，两位庄主以诚相待，好心收容他们避难，他们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为两位庄主是在收买人心，目的和其它江湖中人一样，是为了觊觎他们好不容易到手的九阴真经，在这种猜忌防范的心理驱使之下，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个沉不住气的就是他们三兄弟。

　　自裘千仞带同沙横波与厉出云进入陆武连环庄以来，苏氏中的老大苏光明就坐立难安，一再遣下人前去探听虚实，待得知晓两位庄主与裘千仞一行相谈甚欢，庄主甚至还收留三位在此做客，应允陪同游山玩水以尽地主之谊，心中那颗不安惴惴的心便跳得越发慌迫。到得晚间，奴仆间又有流言传出，说两位庄主已与裘千仞达成协议，交出苏氏昆仲，以换取陆武连环庄灭门之祸。

　　消息传到三兄弟耳中，三人登时如遭雷击，愁容满面。

　　江湖逃难的日子并不好受，三兄弟已经过得怕了，好不容易在陆武连环庄讨得了一碗安稳茶饭吃，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江湖人物寻上门来。

　　“大哥，你说两位庄主会不会真的把我们交出去？”苏氏昆仲之中的老三苏响亮最为胆小，他不哑，耳朵却聋，但他毅力也算是足，居然练就了一身凭眼力辩读唇语的本领，勉强可与人言语交流。

　　老二苏滔滔不吭声不吭气，脸色阴沉得象铁，突然暴跳了起来，从枕头下抢出一个油布包裹便作势欲撕，苏响亮大吃一惊，飞快地扑了过去，一把抓住二哥的手，叫道：“二哥你要做什么，九阴真经是我们的保命之物，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老大苏光明是个瞎子，本来并不知兄弟二人在争吵什么，听到三弟的叫喊之后明白了，当时气得扬起手中的盲杖，重重地击在了苏老二的肩膀之上，怒骂道：“你疯了，没有这本经书，咱们三兄弟的命都保不住，你居然敢毁去我们的命根子？”

　　话说完就从老二手中抢过了那本经书，爱惜无比地捂在怀中，一副不许任何人再染指的戒备神色。

　　苏老二一张脸涨得通红，嘴里伊伊呀呀地，手里也不住地打着手势，苏老三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字字地跟着翻译。

　　“这本经书是个害人东西，早点毁去为妙，没有它之前，咱们三兄弟日子过得不知有多么快活，就是这个劳什子，害得咱们三人成了众矢之的，终日逃命，提心吊胆得不得安宁。”

　　他翻译完了之后，苏老大劈头一口唾沫吐到了老二脸上，骂道：“不长进的东西，一点出息也没有，你忘记了当初不会武功之时，旁人都是怎么欺侮咱们的，嘲笑咱们的残疾，在咱们的渔具上动手脚，抢夺咱们好不容易打捞上来的鱼，连贩子也不把咱们当人看，肆意克扣鱼价，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事还做得少了？”

　　“九阴真经虽然为咱们带来了不少麻烦，但只要咱们三兄弟坚持下去，练好真经上的绝世武功，到时谁还敢再欺侮咱们，你们要把眼光放远一点，江湖上人人想要的东西，好不容易落在咱们手中，这是上天赐给咱们三兄弟出人头地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轻易放弃！”

　　苏老二不服气地还想比划什么，苏老大已经一瞪眼，拍板说道：“好了，下不为例，要是让我发现你再敢毁去真经，可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兄弟。”

　　苏老三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是二哥不对，大哥你别生气，咱们还是好好合计合计，眼下该怎么办才是，万一庄主要是真将咱们送到裘千仞手里，那可是大大不妙。”

　　“还合计个屁，等你合计出来，人家早就带着人杀上门来了，咱们赶快收拾东西逃命去吧，再迟了就来不及了。”苏老大铁青着脸吩咐，率先动手收拾细软，当然也没忘记把那本九阴真经牢牢揣在怀中。

　　苏老二嚅嚅说道：“可是二位庄主让我们不得擅自离开这里，而且这里的阵法很厉害，没人领路，咱们是出不去的。”

　　苏老大翻了一个老大的白眼，其实他双眼早盲，目中本就只有一个惨白的瞳仁，翻不翻效果也差不多。
　　“我还不信这个鬼阵法有那么厉害，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不如大家闯一闯，还能闯出个活路。”

　　就这样，苏氏三兄弟因为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静心苑，堕入了裘千仞的挑拨之计，也因此而破坏了两位庄主的全盘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