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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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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出来了!”有见识过前一个凶物逃跑的人失声尖叫起来,却被韩族长一声断喝“闭嘴”给强行压了下去,老族长又轻声道:“鬼叫什么?没有看到二位上人正在镇凶么?都噤声!”
只见明则仍然跪坐在灵前,双手合十,依然在念经。
不同的是,他此次念经的速度十分快,音色因为念经的快速似乎带上了铿锵的金属声,向棺木撞击而去。
他侧后方的明止,面色平静,右手结着金刚印,左手迅速地抖动着铃铛,嘴唇翕动,念念有词。
二人一主一次,一动一静,相互配合。
盏茶功夫之后,棺木里的动静逐渐减弱,直至完全平复下来。
二位和尚亦不懈怠,只是原来紧张紧绷的念经声逐渐缓和舒展开,缓缓地荡向四周。明止又恢复了沉默,手中繁复的手印还在不断地结着。
如此持续到鸡鸣时,二位和尚才慢慢睁开眼睛。候在一旁的韩大壮立刻凑到明则跟前,迟疑地问道:“明则师父,这就好了么?”
明则面露倦容,笑了笑:“好了。女施主的亡灵已经安息,她的尸身可以下葬了。等到太阳升起,棺木就可以打开了。”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韩父弓腰搬着一个盘子,盘子里放着简单两样蔬菜并两碗米饭,小跑着来到明则面前,笑骂道:“现在是问东问西的时候么?还不快去准备几床厚点软和点的褥子,让二位上人好好休息。”说着便将盘子放在明则面前,对着二位和尚道:“二位上人赶快吃点斋饭垫巴垫巴。”
“大师父们苦修要那么厚那么软和的褥子做什么?爹,你故意的啊?”韩大壮叫道。
明止纠正道:“修行者要经历世间百态人生,盖厚被子软和被子也是修行的一种,韩施主这是着相了。”
韩大壮再次目瞪口呆,这个满嘴胡言乱语和尚跟老和尚真是一路货色!
日出之时,老祖宗的棺木第三次被打开。
韩大壮利用身体优势,拥在众人之前。
他仔细地盯着眼前的情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棺中的老人家宛若重获新生,原先紫黑的肤色变得白皙,凹陷的面颊也凸起来了,竟比原先在世时候的老祖宗还要年轻。
他伸手拨开老祖宗的嘴检查了一番,突出在唇角的两颗小尖牙不见了。
韩大壮傻傻地看了一会,心里充满了对明则师父的敬佩。
众人的内心也与韩大壮一样,被这深秋清晨初升的太阳,驱散了笼罩在心里多日的阴霾。
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人人眉开眼笑,可是总不会缺少那一二扫兴的:“别高兴得太早了,真正可怕的凶物还在外面晃荡呢。只要被它咬上一口,还不又是第二个老祖宗?”
韩大壮正要反唇相讥,官府门人来了。原来是县令送来拜帖,说有请二位上人。
刚刚才松快了心神的族人们心里都突地跳了一跳,互相查探昨夜城中动静,却都不曾听得有确切信息。
县衙大堂内,明则和明止细细查看着眼前这生物,半晌不曾言语。明则盯着明止,只见明止难得地锁着眉头,似乎也被难住了:“师兄,你怎么看?”
明止恍若未闻,注意力全然被这困在笼中的生物所吸引。
乌金色的金属笼子里,锁着一只猫儿大小的生物,它有着类似人类的四肢和面庞,面色黝黑,全身上下覆盖着厚厚的毛发,发色灰黑。
明止面沉如水,蹲下身,便欲伸手。
“上人小心!”何劲急忙出声拦阻。
“休——”倒伏在地的怪物猛然跃起,立得远远的何劲与县令二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怪物已经站立在笼中,它用上肢抓住密集的栏杆,朝着笼外的两个和尚龇牙咧嘴,满嘴尖利的牙齿壮如犬牙,额头两边,一左一右竖起两只尖尖的角。
吸引人的是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圆滚滚地瞪着面前的明止。
又是一只似人非人的怪物,只这一头还是活生生的。
一人一怪瞪视半日,忽然,怪物身体一软,又倒在了笼底。
以县令大人为首的四人考察团依次出了密室,穿廊踱院,来到了县令大人的书房内。
待各位全部落座奉茶之后,县令薛立仁开口道:“二位上人已经看到了这怪物,不知能否解决本官的疑虑,此物究竟为何?不知……与本次诈尸是否有关联?”
薛立仁四十不惑的年纪,文质彬彬,为官多年依然书生气很重。连年的灾荒让他焦头烂额,半月之前,朝廷下发给安吉的赈灾银忽然被劫,他一心忙着追查灾银下落,便就按下了韩氏坊间的举报,没想到这一个忽略,就带来了很严重的后果。
现今也只能尽力补救,希望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明止仍低头思考。
明则很少见过师兄这般姿态,知道师兄定是有所发现,也不急着催明止,只问道:“不知大人是从何处捕获这物的?烦请大人详细相告。”
薛立仁给了何劲一个眼色,何劲转身出门,片刻之后带进来一个人。
薛立仁和颜悦色地对这个人道:“贾六,你再将发现这怪物的情形详细说一说,说得细致点,不要有任何错漏。”
贾六动作生硬地给面前的四人作了一揖,机械地说到:“小人贾六,家住贾家庄——”
“贾家庄在安吉城的西城郊,距离县城不远。”何劲对二位上师解释。
明则点点头,凝神细听贾六说话。
贾六是个实打实的乡下人,靠着三两薄田度日。
三年灾荒,第一年大旱,第二年水淹,第三年天气刚刚正常些吧,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股蝗虫,乌压压地排山倒海一般地将刚开始抽成的穗子全吃光了,直教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乡下百姓又比不得城中,一天无米便就得饿着肚子。
贾家庄村子前头有一条河,常年河水丰沛,也就近三年来,才有些旱涝不济。
今年又恢复了正常,全庄子的人也都指着这河存活。
话说十来天之前的某天清晨,贾六又去河边起网,心里盼着能够多下一些鱼虾,以充口粮。
果真,上天似乎听到了贾六的祈祷,虽然网还没有拉上来,但是沉甸甸的分量已经让贾六心中兴奋了。
令贾六没有想到的是,拉上来的网中除了这个怪物,连个毛都没有。
贾六看着这物,一开始的兴奋、恼怒过去之后左思右想了半天,也拿不定是放还是带回家。
这东西长得太丑了,不知是死是活,蜷在网中一动不动,看上去实在不大吉利。
贾六越看越害怕,就想放掉此物,然而想到家中已经断炊几日了,再不捞点吃的,恐怕先就得去见阎王了。
如此想着,贾六就把这怪物带回了家中,引得全村人都来观看,众说纷纭,有的人说可以吃,有的人说不可以吃,都无定论。
再说村子里有个无赖,他不耐烦众人磨磨唧唧,手拿菜刀,倏地冲到跟前,手起刀落,道:“啰嗦没用,先砍了再说。”
菜刀砍进怪物的皮肉,只听“休——”的叫声,怪物弹跳起来,速度之快,无人看清,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动作的,等回过神来,无赖的手沿着腕部齐刷刷地断了,血瞬间流满地面。
无赖疼得满世界打滚,而怪物伏在地面上,伸出舌头,小猫饮水一般,正在饮血。
众人吓得四散逃奔。
有的村民隐在近处观察。
只见那怪物饮了一口血,又休休叫了几声,声音微弱,然后又将吞在口中的血吐了出来,软软地倒在地上,良久不复动静。
观望中的村民小心翼翼地赶了回来,将受伤疼得昏迷的无赖抬回家中,又取来锁链将怪物锁在树上,如此三番,怪物亦一动不动。
为防止怪物再次伤人,村民们又商量要将这怪物杀死,可奇怪的是,不碰它的时候,它就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然而只要一有弄死它的想法,稍一靠近,原本毫无生息的怪物瞬间就会满血复活,想要暴起伤人。
村民们根本无法近它的身。使棍子打过,用刀扎过,扔火烧过,越折腾,它越凶悍。
如此这般太费力气,村民们干脆不再管它,任它自生自灭。
直到昨天夜里,官府的文书下达到乡里,说有不明凶物为害乡间,望乡民们做好保护措施,若有知情的务必提供线索。
众人才意识到这怪物来历蹊跷,于是委派贾六跟着里长并好几人,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这物送至县衙。
“事情就是这样。”贾六垂手站着。
明止问道:“施主村口的河名为襄河吗?”贾六愣了一下:“小人不知,我们只管这条河叫小河湾。”
“这条河虽然不是襄河,却是襄河的支流。”薛立任接道:“上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本官。本县的风土地理,莫有人比本官还熟的。”言辞之间,旷达自信,明则目露赞赏。
明止也道:“如此那就更好了,襄河水最终汇注入的是衡水?”
薛立仁点头确认。
明止又继续道:“想必大人一定听过关于衡水以东的传说吧。”
薛立仁点头称道:“相传衡水尽头处是一片密林,密林过后,又是一片苍茫海域。传说苍茫的海域曾是上古战场,连年征战,导致无数英魂聚集此地无法超脱,久而久之,幻化成一股冲天煞气。后来造业神散尽全身的神力,才消弭了这股煞气。神亦因耗尽了全部心力而陨落,幻化成一颗明珠落入深海之中。此说法流传得久了,便引来那有心寻宝的人,想去赌一把运气。可惜去了一拨又一拨,总不见有人回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传说便就更加的扑朔迷离。”沉吟片刻,奇道:“难道这传说与这怪物有关?”
明止道:“传说虽不可靠,关键时刻亦可作为佐证。若这传说是真的,我倒可以确定这怪物来头。”
“是什么?”何劲急切地问道,稳重如薛立仁也忍不住面露期待。
明止看着明则:“师弟曾读过庙中古籍《河图志》,其中就有它的记载。”
“师兄,你说的是…夜叉…不成?”明则凝神思考了良久,才迟疑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