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垚尘

24、合伙

　　在这之前，已经有同一个小队的人来找过秦守业，想要和他一起承包菜地。

　　秦守业在小队里是个抢手货，大家都知道他勤快不偷懒，并且为人实在坦诚，不会坑别人。

　　说实话，比起和李阳一起搭伙开饭店，秦守业更倾向于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承包菜地。

　　种地是他从十几岁时就开始做的事情，这么多年来，他早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分优秀的农民、菜农。什么时令种什么菜，轮作应该种什么，怎样让蔬菜高产，他都颇有心得。

　　而且，最重要的是，种地就算发不了大财，却绝对不会赔钱，也不会白干，总之肯定够保底糊口养家的。

　　等回到家，秦守业就把李阳对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说给素云听。

　　素云当时正在给秦守业补衣服。秦守业这半年好像有些胖了，原本的裤子便有些发紧，□□的位置竟然还崩开线了。

　　“我和大哥说了，要回家跟你商量商量。”

　　素云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秦守业明白，素云这会肯定在转脑子呢。

　　他躺在炕上，摸摸素云的背，又拉拉素云的手，素云一点反应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素云才问他：“不用你出钱，也没说给你开多少工钱，但是年底给你按合伙人的待遇分红，对吗？”

　　秦守业点点头：“对。所以我觉得有些不妥当。万一要是赔了，我这一年就等于白干了。我们以前谁都没有做过生意，也不会经营饭店，我看啊，前途不怎样。”

　　素云将线打了一个结，直接用牙咬断。

　　然后，她转身看向躺在身旁的秦守业，笑着说：“这你可就说错了。明天你就去跟大哥说，你同意跟他一起干。管钱可以，但是后厨你也要去学，反正也不用掏学费。”

　　秦守业有些犹豫：“那万一赔钱……之前老刘他们几个也来找过我，说让我和他们一起包菜地。不然，我还是和老刘他们一起干算了，省心，也没有风险，种地肯定不会赔本的。”

　　素云把衣服和针线收好，然后躺在了秦守业的边上，她摸了摸秦守业的脸，语气柔柔：“可是，种地太累了啊。和大哥开饭店不用起早沾露水，也不需要在大太阳底下晒着，更不用往地里推粪浇肥。守业，种地可不是个好活计，你就听我的吧。”

　　以往如果素云这样说的话，或者根本不用素云这样说，秦守业一定会听素云的，根本不会有一丁点的迟疑和犹豫。

　　可是，如今涉及到了生存的根本问题，秦守业不得不多考虑一些：“我也知道开饭店比种地享福，可是，种地虽然累，却一定能养活得起咱俩。开饭店就说不准了，我就是怕赔钱。”

　　素云抱着秦守业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笑眯眯地道：“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没人规定你一辈子就得干同一件事。既然有这个机会可以拼一拼，又不用你掏本钱，只是让你出出力，为什么不去试试呢？即使不成功，赔了，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儿，我也还挣钱呢！再困难也肯定比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好过吧？”

　　被素云这样搂着抱着亲着，秦守业哪里还有工夫去想那么多事。

　　“好，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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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收过后，十月末的时候，李阳的饭店终于开业了。

　　李阳接手的是原本的国营饭店，除了秦守业之外，他还雇了一个大厨、一个小工，和两个女服务员。

　　当然了，这些人是按月拿工资的，只有秦守业算是二老板，平时李阳不在的话，就由秦守业说了算。

　　饭店的门面不大，里面的面积却不小。

　　二层小楼，楼下是大厅和厨房，楼上隔了几个雅间，李阳专门到市里请人装修过，花了很多钱。

　　但是，这钱花得太值了。

　　开业的第一天，“李家饭店”的营业收入就达到了一千块钱。

　　除去房租、水电、人工和其他成本，净赚五百块。

　　晚上秦守业兴冲冲地回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素云。

　　即使素云早就猜到饭店会赚钱，却也没有猜到，竟然能赚这么多。

　　“五百？一天就挣了五百块钱？”素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叫道。

　　秦守业很难得地一脸喜色：“这是约莫估计的，肯定比这个数多。这要是天天都能赚这么多，没多久咱们就能成为‘万元户’了！”

　　“万元户”的概念是最近这两年才兴起的。谁家要是收入超过一万元，就能自豪地对外称自己是“万元户”了。

　　在素云和秦守业的概念里，“万元户”的意思就是等于拥有了一座金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

　　要知道，他们两个一年不吃不喝，也攒不下五百块钱，想要成为“万元户”，他们得奋斗二十多年才行！

　　小两口被这个原本遥不可及如今看来却唾手可得的梦想震撼到了，一直到很晚都睡不着。

　　“守业，你说，你要是有了一万块钱，你想买点什么？”素云枕在秦守业的胳膊上，笑着问他。

　　秦守业刚刚的兴奋劲还没过。

　　“买什么啊？”秦守业想了想，说：“我想给你买辆自行车，再给你买一块‘梅花’牌手表。还有，我看现在街上好多女的都围着一种特别漂亮的纱巾，听说都是在南方带回来的，到时候我也给你买一块……”

　　秦守业难得话多了一回，絮絮叨叨地想要买这买那，想象中的一万块钱几乎都花完了，全部都是买给素云用的。

　　而他自己却一样东西都没买。

　　素云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大。

　　“我不要，我不要那个什么‘胸罩’，那都是不正经的女人穿的，我穿上多难为情啊……”

　　“怎么会？我听李阳说，那东西穿上好看得很，能挤出一条什么什么沟来……”

　　“你和李阳天天都谈论些什么啊！怎么还提到这个了！”

　　“咳，男人么，在一起不就那么点话题嘛，说话荤话吹吹牛逼呗……”

　　两人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来。

　　夜色正浓，而春色，也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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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业前三天，饭店的营业额都保持在一千块钱左右，但是，几天过后，人渐渐地变少了，每天的收入也稳定在两、三百块钱左右。

　　当然了，这些已经不少了。要知道，在这时，一个普通职工的月收入，也才只有三十几块钱。

　　秦守业的大姐夫是国家教师，工龄十年，已经升到了教导主任，现在的月工资才只有四、五十块钱而已。

　　收入的增长，带来的是忙碌的生活。秦守业每天早上七点多就要出门，他不在家里吃早饭，饭店里管三顿饭。

　　对于秦守业来说，这是当初说好给他的福利，所以他觉得在家吃饭就等于吃亏了。

　　秦守业这个人呢，不该他得的，他一分钱的便宜都不会占。但是，该他得的，他一分钱也不会往外让。

　　晚上饭店往往要营业到九点多十点来钟，李阳经常不在，所以秦守业就要负责打烊。处处都安置好了之后，他才能离开。在回家之前，他还要负责把两个女服务员送回住处。

　　这样一来，素云也轻松了许多。她每天除了上班，就只要做自己的三顿饭就可以了。

　　素云的大嫂和三嫂都生了，两个孩子相隔没有多久，而且都是女孩。

　　张金枝忙忙碌碌，既要照顾老三家的孩子，又要时时去给老大家搭把手，素云见她这样辛苦，便主动要求去给素珍家的两个外甥做饭。

　　“可见得还是生闺女好啊。”张金枝在私底下偷偷对素云说。

　　“你三嫂和大嫂还算让我省心的，没对我挑三拣四，我干得不好她们也没脾气。可是，我到底岁数大了，有时候做顿饭都觉得腰疼背疼的。唉……但是我不敢不干啊……我不干谁来干呢……”

　　素云看着张金枝满头的白发，心里酸酸的。

　　好像从她有记忆开始，张金枝的头发就没有一根是黑色的。

　　半辈子的辛劳，从头发的颜色就能看得出来。

　　“你爹那个死鬼，命短死得太早，留下我拉扯这一大家子。现在想想，有多少次都觉得活不下去了，干脆带着一家子人去跳河，一了百了……现在看着，日子倒是越过越好了，我就算是累啊，我也值当了！”

　　张金枝的眼睛已经花得几乎无法拿针线了，可即使这样，两个孙女需要的各种小衣服小垫子，都是她一针一针仔细地缝出来的。

　　素云将复杂的情绪压在心里，笑道：“对啊，日子，可不就是越过越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