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总想抛弃我怎么办》容黎

5、第五章

　　四月天的深夜寒意刺骨，挂在屋檐下的灯笼被风吹的来回摇晃，朱庭筠身上残留的最后一点酒意被风吹走，忍不住打了个颤。
　　堂堂一朝相爷竟被夫人这般给撵了出来，心里自然不快，气急败坏地快走了几步，还没出院子又反悔了，抬手想敲门终究拉不下那个脸，只得跑到偏房将就一晚上。
　　琴书瞧自家主子这么委屈自己，趁着丫头铺床的功夫劝道：“天怪冷的，偏房好久未住人了，您要是有个不舒服，老夫人该担心了。要不奴才去和岚姨娘说一声，让她伺候您歇着？”
　　朱庭筠攒眉，烦躁地摆手道：“不必，我乏了，你下去吧。”

　　下人退出去，屋子重新回归平静，朱庭筠翻来覆去都难安睡，只要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杜若那痛恨、失望、嘲讽及厌恶的表情，让他看得心惊。
　　他和杜若成亲三年，再之前他甚至连自己原配夫人的模样都记不大清楚，只知道她是软的和水一样的性子，偶有遇到的几次总是用一双痴迷且恋慕的眼睛看着他，惹人厌恶。
　　他和母亲一样碍于是父亲亲自定下的亲事无法拒绝，加之那时他对儿女之事没什么心思，本想等闲下来再修补夫妻情分，后来时间一长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以至于彼此之间的关系更加疏远。
　　后院的几个姨娘姿色虽比不上杜若，但是性子却讨喜很多，活泼热情，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却不想酒醉后的一场梦惊得他浑身冒冷汗，如何都不敢相信，他作为当朝最受皇上器重的首辅大臣居然会落得被弹劾抄家的下场。曾经赶着来巴结讨好的无不急着与他划清界限，外人明哲保身便罢，那几个常在他耳畔说什么想生生世世伺候他的姨娘一早就跑没影了，而最得他宠爱的岚姨娘居然……
　　这梦做得莫名其妙，换做平时朱庭筠压根不相信，但梦境中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了，有些平时不曾留意过的小事情细细一品竟然还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让他难受的是在大难临头后唯一愿意扛着朱家的竟然是杜若，那个将所有委屈都默默藏在心里，在知道自己不喜欢她后只会站在远处看着的人。
　　方才他不小心碰到杜若的肩膀，纤瘦柔弱，好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他们朱家何其有幸能在被坠入深渊时被人奋力拉一把。
　　这个梦困扰了他好几天，他好不容易下下定决心想借着酒劲和杜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不管梦中所发生的一切是真还是假，他是真的很想修补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世夫妻，形同陌路，百年之后是要葬在一起的，在地下的数千年他们难道也要互不理会吗？

　　清晨的阳光晃人眼，朱庭筠揉着眉心坐起来，昨夜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许是未用醒酒汤的缘故，头痛欲裂，叫了几声琴书才从外面进来，起身下地，随口问了几句：“这会儿什么时辰了？夫人可起了？”
　　琴书顿了顿，说道：“今儿您不必上朝，便是晚些也无事，方才见夫人身边的暖冬往厨房去了，该是传早饭去了。”
　　朱庭筠洗净一身疲惫，眼底依旧泛着青，一袭蓝色锦纹长袍，玉冠束发，撇开他的身份不谈，无疑是个俊朗如玉惹人喜爱的俏书生。
　　琴书原以为主子要去向老夫人请安，没想到主子径直进了正屋，彼时夫人正在用早饭，显然也没想到他们会来，正要夹菜的手顿在那里。

　　朱庭筠坦然地坐下来，看着杜若的眼睛，吩咐道：“添附碗筷，我随夫人一起用。”
　　杜若搁下筷子笑道：“相公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方才岚姨娘还让人过来传话，说是等给老夫人请过安便过来和我道谢。要我说这值当什么，我管着府中大小事，她住的不舒服还得老夫人和我说，也怪我事情多没注意到。”
　　老夫人瞧不上自己这个儿媳妇，杜若也懒得去露脸。
　　岚姨娘那边压根不用自己操心，耳朵尖的，只怕赶去老夫人那边说好话了。老夫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将她逗得乐呵呵的人，会在朱家落败时跑的不见踪影，且将朱家祖传的几样宝物都卷走了。
　　自然即便告知朱家人，他们也不见得会相信。只是谁若还想把当她软柿子般拿捏，那她也会让她们知道自己可不是个摆设。
　　昨夜朱庭筠会出现在屋里着实吓了杜若一跳，因为前世的愤怒将他给撵了出去，之后却再难入睡，想当初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朱庭筠不光书读的好，且生得俊美无涛，一袭白衣更衬得他玉树临风，不过偶然间的一瞥，她已丢了心。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数十年风云变幻，一切又回到最初，只可惜未能再提前一些，不然断不会答应家嫁入朱家。
　　与初次相见相比，他更加春风得意，却也随着时间流逝，性子也变得沉稳，尤其那双晦暗深邃的眼，不过不经意的一碰便觉寒意缠身。
　　此时如墨般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杜若，良久悠悠说道：“即是母亲的意思，那便办吧，让琴书盯着，别由着下人越过了规矩去。”
　　杜若听过继续夹菜，垂头吃饭，心里却翻起一阵浪。朱庭筠向来大方，纠缠一世还是头一回听他说不要越过规矩，什么规矩？是不得压过她这个夫人吗？

　　朱庭筠没再开口，两人安静地吃早饭，一旁的琴书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主子，以往相爷总是粗粗对付过去，吃几口便不吃了，今儿却多用了一碗汤。
　　相爷这是怎么了？以往任凭岚姨娘怎么哄着，也不多吃一口，反倒对着夫人的一脸不待见却吃的甚是开怀。
　　两人吃完坐在一起喝茶，朱庭筠刚要开口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道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笑声，莲儿在屋子外面高声喊道：“夫人，岚姨娘来向您道谢了。”
　　见夫人未和往常一般起身相迎，莲儿看了眼主子，岚姨娘冷笑一声，趾高气昂地从外面进来。
　　杜若静坐在那里嘴角含着淡淡的笑，看着岚姨娘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上辈子她看在朱庭筠的面子上对这位岚姨娘很是客气，此时她算个什么东西？

　　“原来爷也在啊，昨天人家等了您好久，您怎么也不让人传个话来？”
　　岚姨娘生得娇小柔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挡不住地柔媚让一旁的暖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可真是媚到骨子里了，怪不得把姑爷迷得神魂颠倒。
　　要不是这会儿不合适，她真再小姐耳边说：“怕是来冲您炫耀了，真是小人得志，姑爷又在，这会儿尾巴更是要翘到天上了。”

　　岚姨娘刚要落座听朱庭筠不咸不淡地开口：“哦？岚姨娘可是不舒服？怎的需要你个丫头多嘴？”
　　莲儿愣了下，干笑道：“相爷，奴婢……”
　　“你也知道你是个三等奴婢？我不过问后院之事，莫不是府里的人全都忘了规矩，都变得这般没大没小？”
　　岚姨娘的姿势微微僵硬，她重新站起身，福了福身，委屈道：“爷，是莲儿不懂事，回去我会好好管教她的。今儿来是多谢夫人厚爱，竟将那么好的院子收拾出来给岚娘，岚娘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昨儿……昨儿本想和爷说这个事的，只是您没回来也就没说。我备了些小点心给夫人送来给您尝尝。”
　　杜若岂能不知道岚姨娘为什么要这么说？毕竟自己也是活过一世的人，这话以前听是痛心，而这一次是厌恶，凭什么所有人都将朱庭筠当成能够肆意伤害自己的利器，多可悲。
　　瞧瞧这岚姨娘多高明的手段，借着朱庭筠提高自己的身份，又用两人亲昵的关系来恶心人，杜若怎会让她得逞，悠悠道：“这是老夫人的意思，我不过是照着吩咐办事而已。你若是真想谢我，不如早点怀个孩子给家里添点喜气，老夫人和爷都盼着。”
　　岚姨娘有些惊，脸上闪过一抹怀疑，而后笑道：“夫人您这么说……岚娘别的不懂，只知道尽心尽力伺候好爷，夫人放心便是。”

　　原以为莲儿对夫人不敬的事这便能翻过去了，岚姨娘忘向朱庭筠的目光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谁知朱庭筠竟然当成没看到，冷声道：“一个下人在夫人院子里大吼大叫，规矩是怎么学的？仗着岚姨娘的信任无法无天，给外人瞧见还以为我朱家是由一个下人说了算。这种人留不得，发卖出去便是。”
　　不止岚姨娘就连杜若都惊讶不已，上辈子朱庭筠从未踏足过自己院子，更别说帮自己说一句话，如此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杜若昨天晚上虽然不怎么清醒，却将朱庭筠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在眼里，只是她没又给他那个机会，他到底要说什么？

　　莲儿瞬时面如土灰，跪下来恳求岚姨娘，只是岚姨娘向来只为自己，更是个有眼色的人，不会惹得朱庭筠不痛快，赶紧道：“你让我如何帮你？也怪我太骄纵你了，你怎么能对夫人这般不敬重？爷发话了，便由爷处置。”
　　杜若垂首喝茶，嘴角噙着淡淡地笑，只将那道一直盯着她的目光只当没看到。上辈子朱庭筠天天眼巴巴追着爱妾的事整个京城无人不晓，为何今儿却这般不给岚姨娘颜面？无妨，横竖他们这夫妻也做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么么哒，感谢大家，继续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