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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一章.第一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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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见他时,王府内喜气洋洋,我仍蒙着一层面纱,给了些散银问了问那门口守着的人“今儿这里是有什么喜事吗?”
他笑着与我说“可不是,我家殿下今儿要迎娶滨山王家的嫡长女为侧妃,府里正张罗这件喜事。”
“是吗?”我的声音已多了失落,只是没有再看下去,我借口又问了一句“那位许妃娘娘,她不是一向最得八殿下心意吗?八殿下怎么还有心纳侧妃?”
他似嘲笑般说“那位许妃,已经两年没有回来了,殿下起初那一年还等的辛苦,后一年便开始专心政事了,尹正妃已又为他添女,那个许妃生下的孩子,殿下连见都没见过,还盼有多少情分?”
我因而苦笑道“原来如此。”
但我是不能罢休的,因为我没有忘记当年他与我的山盟海誓,阿惬,你当真已把我忘了么?你当真要娶别人吗?也许我不该这般不懂事的,可我心底的不甘是如此强烈,大抵似熊熊烈火般燃烧。
喜乐随之而近,王府中的人也有条不紊的个个归位,我带着阿元,站在他的门外,阿元问我“娘亲娘亲,我们是来找爹吗?”我含笑抚抚她“当然,这么多年未见他,到底算一桩憾事,见了他,我们就可以从此逍遥去了。”
我站在街道一边,当众人皆下跪行礼时,我只是从容间稍颔首,颇为引人注目,我知道,这样的好日子是不会为了谁停下的,而阿惬此时坐在马上,看着我的目光亦很熟悉。
“阿循。”
我读懂了他的唇语。可他的下一步,却出乎我的意料,见他只是自嘲一笑,然后下马扶那位王氏去了,然后两人牵着一对红绸入了门,他与我尚且没有这样的礼,我怎肯忍了旁人。
门口的人自然是拦不住我的,我带着阿元一路直闯,到了喜堂门前,见他们正要拜第三重天地时,我便笑盈盈迈步走入“八殿下果然好兴致,这样的天儿果然适合男婚女嫁,只是殿下可知道一句话,叫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在场有不少倒吸冷气的声音,望向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小心,那女子没了耐心提一步揭开了喜帕,说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没规没矩的还带个孩子,你若生活窘迫想讨些钱,却没有这样坏人姻缘为自个儿积阴德的,还不快打发出去。”
我于是一声冷笑,走上前去“若说你是个闺秀,却满口的胡言,若说你是这淮宣王府里的侧妃,不过只是一个侧妃罢了,论礼节,你该称我一声姐姐,也该给我躬身行礼的。”
她似乎有些怕了,想了一刻又走上前来“这王府里的正妃娘娘是我表姐,表姐一贯与我亲厚,礼不礼的都不拘我,你又是谁,莫不是我家殿下哪里的…”她到底没敢说完这席话,只是温惬的脸色越来越白,直到最后,我才一个轻轻抬袖除了我面上白纱,露出我真正容颜。
“陛下当年便有旨意复我郡主位,此后又曾与我平妃名号,怎么,妹妹觉得,我竟配不上你一声姐姐吗?”
“你…你是…你是许…许循娘娘?”
阿惬手里的红绸轻一下落在地上,满眼尽是泪水,却喜极而泣“阿循,你终于回来了。”
“今儿这位妹妹就是给我的见面礼,我清楚了,不过今儿个众位女眷都在后头等着,我也不好如这位妹妹所说坏人姻缘,等喜礼结束了殿下再来寻我吧。”我牵着阿元的手走出了房门,到了后堂,尹密淑,他的正妃,依然是那么的娴淑典雅,端庄沉稳的不像个有喜怒哀乐的人了,她见我时也未多话,只是一句客套的“妹妹回来了。”一声淡淡的恭喜,就连我怀中的孩子都未多看。听闻她这两年生子后身子越来越弱,大概也因此不想见人。
喜礼很快就结束了,第三拜没有拜成阿惬就急匆匆安排了那王氏来寻我,是时我正在以前住的院子中,陪着阿元摘桃花玩,她自小就喜欢桃花的香气,这也有些阿环的功劳。
“娘亲娘亲,那,那是爹爹吗?”
我这才回过头去。
阿元一个踩空不慎掉下树去,我忙飞身下去揽她,树枝轻摇,桃花轻落,沾了我一身的香气,我回来时未曾注意过衣装打扮,这身衣服还是我在天上时的白衣,连花色也没有几样,我轻甩衣袂将阿元放下,她便跑着去阿惬那里“爹爹。”她从小就与天上的神仙们亲近,一见他们,就会亲切的喊一声伯伯,亦或是给人家行礼问安,我也因她与天上的关系缓和了些,只是我大姐不喜欢她。
阿惬望向我的眼光有些迷茫“阿循,这,这是我们的孩子吗?”
我也缓走几步说“当年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就是你面前的孩子,只是后来我因产后孱弱,遭的病不能为人所见,所以才去了一个无人的地方隐居,医好了病才回来。”
他顺手将阿元搂起来,阿元就在他怀里咯咯的笑,我也站在一旁替阿元收了些散碎的花瓣,到时候预备给她做个香囊平日里玩耍。
“我两年未曾见你,你倒是一点都没有变,容貌更胜从前了。”他揽着我坐在桃花树下,阿元在一旁与几个侍女玩着,甚是欢快,她是个好性子,从不挑剔,在哪儿都会开开心心的。
“你也没有变,只是这府中人我已大多不识了。”
“两年不曾有过新人,今日这个是太子殿下为我求来的婚事,这位小姐原是要赐给他做个侍妾的,可惜她性子烈,不肯要一个这样的位分,因此才转给我作了侧妃。”
他不要的东西给了阿惬,这是无疑打了阿惬的脸,“看来这几年我不在,你没有好过。”
“好在你回来了。”
我笑笑“嗯,只是我不时要出府去再看这病是否好全,却是不能一时一刻的在你身边。”
他纳罕“究竟是什么要紧的病痛,要你走了整整两年?两年了,你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派人四处寻着你,也是杳无音信,你可知道我多忧心?你这一去这么久,怎么也不通个信儿?”
因为天规森严。我心底当即冒出这么一句话,却没有真说出,只是挽了他的手臂说“当真是病的不知能不能活下来,若是不测,也只想你永不知罢了。一丕黄土可给我一个安分,我想许你的,是安乐。”
外面一片噪乱的声音,我从中感受到了深厚的妖气,那孽障竟追到这里来了,可我当着阿惬的面,如何能以法制住那孽障,我一挥手扬了一片桃花,要它们去寻还在人神处交界的我的两位辅助的侍女,她们仙法卓越,且性子随着我的,都是厚积薄发的才能人物。
“殿下,外面出了个老大的妖物,杀了好多人,您…还是我们护着您和各位娘娘先撤离吧。”
我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牵起了手,他不出一言,过了半刻才立即吩咐去找禁卫军来,莫要伤及了百姓,谁知他将我送给那些卫护的人后,就提剑走出了后院“护好平妃,别让她伤了。”
“你要去哪里?”我届时已慌的不行。他不能去,那不是个简单的虎兽,他一个凡人,他一个凡人,能耐那妖孽何?
“我好歹会些功夫,不能让百姓受难,我一个封王,怎能白食公禄官名?”
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我想要从人群中挣出去,却被他们死死拦住,我一声一声呼喊不用,阿惬迈出的步伐坚定而决绝,尽管是我,也不能让他回头,让他放弃苍生百姓。
他要护的,是苍生,我要护的,却唯有他一个。
我蓄了一些仙力,一甩踉跄着跑出,抚着门槛定了定神,我如今的品阶也算是很高了,于是在阿惬与孽物缠斗了几招后,他伤的不轻,那妖物却张狂的很。
他还要上前,却被我以臂挡住,我拉住他的左手,另一臂拦他,斜挡在他面前,回眼却对那孽物瞋目怒视,我曾伤过它,它对我的敬畏还是不小的,何况仙神之类一直都是它们的克星,它应不敢轻举妄动。
它踌躇了片刻,还是恶狠狠的叫了几声后横扑过来,是时我已做好了准备,微微一笑从容出了克它的法术,灌在手间,正当它扑过之际,我的侍女来此,双双落了咒锁住了它,我终是安下心,抚慰了百姓又扶了阿惬回去。走时与她们二人一对眼神,还装作不认识的道了谢作了揖。
他刚一进门就握了我的手“阿循,你怎么能,我不是让他们守着你么?”
我无奈间只好笑笑,说“你自是想保我的周全,可我刚回来,也总不能为了自己让你以身犯险不是?不过今儿既出了这事情,怕是你父皇也会过问的,还是好生养养,等着传召罢。”
他微点头,我也顺势出去让医者为他看诊,听医者说不过皮外伤,养个三两日就会好,我才安了心回房找阿元去了。
阿元的岁数着实不小了,按天上的岁数算,她已有个五百岁了,这便是阿惬与我们的不同,我们是仙,后也会修为最高的阶品——神,而他永远都是个凡人,若我不替他改命簿,他就会在百年后与世长辞。
阿元已经活了这么多年,只是如今在凡界,我只能将她的形体做成这副形状,可她的心智却不是一个三岁孩童。
“母神,爹爹怕是惹上事了,我听这院中的小丫头们议论,说有个什么太子与爹相争多年,爹一直挨着那太子的打压,如今爹这么得人心,岂不是惹了天大的麻烦么?”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话你一个公主可不该知道。”
“无论是天上的小仙娥,还是这里做伏侍的人,多少都有些见利眼开的,我不过是张耳一听罢了,母妃既是他的平妃,怎不替爹爹早来打算?那太子,可时时惦念着母妃呢。”
“别混说,我在凡间的事情你可都知情,若说起那太子,的确是个久未见的故人,可前阵子我可还见过他呢。”
“是那孽障出没的地方么?”
我点点头“相信我家雁行会给它个好去处的。”
“你要留神,你如今可还是一个小孩子,这样深的心思,你可不该有。”
阿元抿唇一笑“我们都是活了过百年了,什么看不透呢,我起初把谁都当个好人看,可人性总是不能变的,即便已然生为神胎仙骨,总有些肮脏险恶的东西,拿不走,也藏不住。”
她在天上也不是这般模样,已是个与我有七八分相像的窈窕淑女了,容貌冠绝一干小辈之首,仙术智慧更不在话下,我这个女儿争不来的,她这个孙辈的却取的十分全了,为我母亲添光添彩,也令我这两年能渐渐与天上关系缓和。我们尚坐着闲话,便瞧见外头有人匆匆进来“许妃娘娘,陛下与太子殿下要见殿下与您。”
“还有正妃娘娘,已经过去了。”
我与阿元对视一眼,她便静静低下头去“阿元去歇着,娘亲去就是。”
我起身揽了揽衣袖,只见身上的衫子缺了些花色,淡的几乎白色一样,外面遮了一件桃花长衫,那桃花似撒在上面一样鲜活,是当年我最偏爱的一件衣裳,鬘发稍理了理,就不耽搁的随她们去了。
门内坐着当今陛下,他看起来远不如几年前精神了,却依然威严的让人敬畏,阿惬的伤只怕歇了没多久,就迎来了这二位贵客,气氛也不是温馨自在的,看到我来,我只好提一步拜礼“陛下安,太子殿下安,八殿下安,尹正妃安。”
“许循,你回来了?”传入耳的是太子的声音,问候间有着不经意的欣喜,我鬓上带着一根细垂珠簪子,一抬头间听见那钗珠也哗哗的响,便察觉这屋里静透了,我亦是不够平静的,回答间只好再将语气沉一沉“启禀陛下,许循当年生产后,身染恶疾,不便出门,更不能见任何人,为避殿下,更为护殿下玉体,只好离去,只至现在,这病才慢慢好了。”
“你是皇家的媳妇,更是惬儿,朕与皇后疼爱特封的平妃,做事该谨慎,消失了这么久,若这几年间发生了什么,都会有碍我皇家清誉,所以朕希望平妃今后能隐下锋芒,尽可不要再抛头露面了。”
我闻言只好再拜“许循谨遵陛下旨意。”
“还有你那个孩子,之后便会有太医去辨她的身份真伪。”
这就是皇家吗?与天上一样的残酷,无情,没有温度,每天都在不断的猜疑,争斗,更为无数台面上的光辉付出了太多不该牵扯的血色与太多条无辜的生命,我到底是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无论是在当今陛下在世时,亦或是他死了,他的儿子即位,都是一样的,他们都不喜欢阿惬,更从未好好对过他,那我呢?我究竟该如何,该告诉他我的身份吗,不,即使他知道了如何?是个凡人都不会信的,可能还会以为我疯了吧。
“父皇,皇弟这次做的真是不错,不仅民心得以稳固,更让皇弟的名声更加贤德了。”
我于是一笑“自然,陛下治国严明,百姓爱屋及乌,总不能见了殿下还像见了仇人般呢,殿下说的极是。”
太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陪着阿惬的父皇走出去了。我们行礼恭送,门外还又跪又叩,等他们行远我忙先扶起阿惬“怎么样?你这伤耽搁不得,若不是今天是贵人来,我便替你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