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罗浮》玫瑰翡翠

4、病来如山

　　第3章病来如山

　　后院正房。

　　赵思宗内室只一房夫人，当朝少有的。柳夫人娘家姓柳，长得算不上漂亮，但是容貌端庄，知书达理，性情平和。

　　柳夫人用罢午饭，在榻上只稍作休息，就让大丫鬟双凤取了针线，又让大丫鬟绣鸾找了王管事家的来。王管事家的本是柳夫人陪嫁丫鬟，与柳夫人一共长大，情同姐妹，老爷不愿收房纳妾，就许配给了赵府的王管事。手上针线活最称柳夫人的心意，所以让王管事家的来帮忙。

　　虽说府里也有裁缝，但柳夫人总觉得夫君穿上自己做的，才最合意，穿了才是最舒服的。这次夫君回来，重新量了尺寸，要赶在夫君回边关之前，把全年的换洗衣裳备齐。

　　绣鸾还未出门，王管事家的就来了，柳夫人笑道：“还未请你，怎的就到了。”将手上的一件蓝色袍服递给她：“这袍子领口小了点儿，还要拆了再改一下。”王管事家的接过袍子，并不坐下，笑道：“今日老爷请的道长好生大胃，将公子们每月补身用的药鸡都吃尽了。”

　　“吃尽了？上月看帐上，还有十二只啊。”柳夫人惊得张开嘴几乎合不拢。

　　“正是这样呢，夫人可不知道，老爷说习武之人吃得多，让多杀几只待客，这会儿吃尽了，厨房管事郑妈妈问我怎办？我想着正待客，就私自做了主，让她打发人去现买。这药鸡可就得来请示夫人了。”王管事家的掩嘴笑道。

　　“既是药鸡已经吃完，再去买些上好的来养着。这次多买些个吧，老爷这些天在府里，免得待客不够。”柳夫人唤双凤：“去把喂药鸡的强身药丸再取一包出来，回头给小丫送去，交待她给鸡多喂一份，这每月养身子的四只药鸡可不能停。”

　　双凤转身去了，一掀帘，与一人险些撞上。却是小丫头宝燕掩嘴笑着跑进房来，王管事家的抬头见是宝燕不由嗔怪：“大姑娘了，怎的还这般莽撞。”宝燕是王管事家的女儿，年才及笄，娇憨可爱。柳夫人很是喜欢，就留在身边做事。宝燕听得母亲教训，便立在门边抿了嘴笑。

　　柳夫人笑着对王管事家的说：“才多大啊。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她还皮那。”转头对宝燕说道：“别拘在那里，过来，给我说说啥事让你乐成这样？”宝燕立刻就活泛了，咯咯笑着走到榻边：“夫人，夫人，可好玩儿了，今日来了个道士，非要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做师父呢，哪有这样跑上门来自荐的，也没个中人。”

　　正说着，赵晟熙、赵淳熙小哥儿俩也跑进了房里，王管家的唬了一跳：“少爷，慢点，仔细脚下。”小哥儿俩围了柳夫人，加了宝燕三人叽叽喳喳的把早上演武厅练武场和花厅酒宴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柳夫人微笑着听着，随口问些话，正挠着小哥俩痒痒处，说的更是起劲。

　　柳夫人微笑着听完对着小哥俩认真说道：“你们看田师傅虽然输了，却没耍赖哭鼻子，那道长虽然胜了，却没骄傲，反而十分谦让。这个才是男儿所为。你们俩是不是该向田师傅和道长学习啊？”小哥俩听了，齐齐点头回道：“是！”

　　柳夫人又拉了小哥俩细细问了今天的功课学了啥，大字写了么，父亲考校的情况。小哥俩一一答了。柳夫人满意地道：“今天在你父亲面前也拘了半日了。宝燕你带了去玩吧。”宝燕带了小哥俩行礼出门去了。

　　王管事家的见柳夫人面露疲惫之色：“夫人还是休息一下吧。剩下的也不多了。今天必定能做完的。”柳夫人点了点头：“是啊，这连着赶了几天针线，精力不济起来，有些头晕。”搁下手头的活计，只在榻上靠着闭目养神。

　　王管事家的轻轻起身到门外，招了小丫鬟去准备茶水。回头就见柳夫人面色蜡黄，牙关紧闭，人事不省，气息若有若无。可把王管事家的给惊得六神无主。急忙叫了小丫鬟传信给赵思宗。

　　话说花厅里，赵思宗得了消息，虽然心急，却不忙乱。吩咐小厮：“速去请相熟的医生来。”然后，起身拱手：“抱歉了。道长继续。赵某看看就来。”逍遥子也起身回礼：“贫道略懂岐黄，随赵将军去看看吧。”

　　赵思宗犹豫了片刻：“好，有劳道长了。”

　　二人快步向后院走去。

　　进了后院就见几位管事媳妇们站在廊下候着。见了赵思宗，齐齐行礼后，其中有人对着房里喊了一声：“老爷来了。”赵思宗在阶前回身拱手做礼道：“请道长稍等片刻。”说罢就走进房门，逍遥子立在阶前，也不闲着，四处张望。不一会儿，大丫鬟双凤迎出，对逍遥子行礼：“我家老爷有请道长。”

　　逍遥子不慌不忙跟在双凤身后进了房间。来到榻前：“请打起帐子，让贫道一观夫人面色。”扫了一眼露在被子外柳夫人的脸，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粒药丸，一时间异香弥漫。屋里的人闻之精神一振，安定了下来。

　　赵思宗以为这药丸是要吃的。正想伸手阻止，问个明白。却见逍遥子只是交给双凤，说道：“请姑娘将此药丸放在夫人鼻下。”赵思宗收手，静观其变。

　　双凤将掌摊开，药丸殷红圆润不似草药，衬着双凤手掌红光艳艳。只几个呼吸，柳夫人“嗳”的一声，长出一口气，痉挛的身体松弛了下来，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在一旁注视着的赵思宗，轻声问他：“老爷，你几时来的？”王管事家的红了眼：“夫人，你醒过来了。刚才可急死奴婢了。”

　　赵思宗按住了要起身的柳夫人：“你且躺着。”回头看了逍遥子一眼接着说道：“我请了逍遥子道长给你把把脉。”

　　逍遥子收了药丸，微微一笑：“贫道已经诊断好了。只是有几句话需要夫人印证一下。”

　　见夫人醒转，以及那药丸的神效。赵思宗心定了，一摆手请逍遥子安坐，吩咐丫鬟奉茶。

　　逍遥子喝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起来：“赵将军，贫道观尊夫人形容，想来有乏力气短之症，癸水不能按期而至，每来必量多。只因病起之初，医家必定诊为有孕，未敢用药化淤排滞。”

　　这句话问得赵思宗是张口结舌。赵思宗是镇守边关手握重兵的大将，妻子家人按例是只得住居在城里，不得离京的。这些年只有奉旨回京或面圣述职之际才得相聚，就是这般也只得短短数日。自然无从知道夫人这病候如何，不由满含歉意望向榻上的夫人。

　　柳夫人虽然有些害羞，依旧轻轻点头。

　　逍遥子接着道：“这症候约有八年，病起之初，当是二公子出世那年，约为霜降之后，夫人有天吃螃蟹过多，这之后那个月的癸水就不正常了。”

　　惭愧，赵思宗也是不知道。依旧望向夫人，却见夫人也是一脸的迷茫。

　　赵思宗转头挨个用眼光看贴身伺候夫人的两个大丫头双凤、绣鸾，还有王管事家的。

　　双凤思索了一下，眼睛一亮：“是的。那年老爷的旧部邓将军送来几筐上好的阳澄湖蟹，极是肥美，难得一见。正好小少爷百日，夫人一高兴就摆了蟹宴，多吃了些。”

　　柳夫人听得双凤提醒，也想了起来，不由愧悔：“正是那年病起。”

　　赵思宗心里一惊，这等后院事情，外人怎可知……要么这道士医术通天，要么……

　　这边逍遥子接着细细讲解：“夫人得患病症乃为痞症。此病其形冷结，冷气入于子脏则使无子，这之后，夫人当未再有孕。”赵思宗连连点头。逍遥子不管他，接着说下去：“螃蟹大寒，此冷气入于胞络抟于血气，血得冷则凝，令月水不通了。且这痞症夹杂了郁思，所淤愈烈，这痞症已结甚大，我虽未诊脉，想夫人腹中已如孕有六月胎儿一般大小了吧？”

　　柳夫人听了这话，猛地坐起，绣鸾赶忙上榻，扶了夫人靠在自己身上。众人只见夫人目中含泪，频频点头！

　　赵思宗见夫人落泪，鼻子发酸。心想：回京这些日子，自己忙于公务应酬，竟然忽略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夫人定是对内宅所有人下了缄口令，不让我知道。也难怪这些日子话里话外让自己纳妾。原来是这样！回头得好好的“审一审”。

　　赵思宗拱手对逍遥子询问：“道长医术高妙，请问可有根治之法？”

　　逍遥子抬手抚须：“此病从两处来，一因寒来，一因郁思。夫人产育后，身子尚未养好，大吃大寒之食，导致癸水凝结。寒好治，我拟个食单，夫人日后饮食须得忌口，免此病症愈而复发。郁思嘛，这个就看赵将军了。”

　　听到这里，柳夫人两颊霞飞，又羞又喜又怕，羞的是暗藏许久的情愫，今日被个道士说破。喜的是多年沉疴有望治愈。怕的是这道士也是银样蜡枪头，会说不会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