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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半尺金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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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里大夫如流水一般地换,治了好些,过阵子又转严重。无数次的失望,柳夫人着实是怕了。
逍遥子直言不讳:“夫人身子弱,一次治愈,怕是不行的。”
这个赵思宗倒是明白的,也不敢插话,都只静静等着逍遥子的下文。一时屋内,落针可闻。
逍遥子接着说道:“这样吧,今天治一次,三天内,夫人多休养。三天后,贫道再治一次,痞症当可完全消除。”
赵思宗大喜,急忙站起:“道长圣手,请问可需要赵某准备什么,做些什么?”
逍遥子摇摇头:“全不须要,只须夫人坐着,我扎一针即可。”
针灸之法,赵思宗倒是知道,不过从未听说针灸之法能治这类疾病。思忖间不免深深向逍遥子看去。逍遥子只作未见,对侍立一边的双凤道:“请夫人移步坐椅子上吧。另外,再取个迎枕来,垫在夫人腰后,待夫人靠坐好了,我来施针即可。”
逍遥子说罢,伸手往怀里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没带。这次前来是收徒来了,没把金针带了来。柳夫人沉疴多年,只有金针才能得最大助力。逍遥子讪讪一笑:“借赵将军府中金子一用。”
赵思宗闻言,不做他想,急问:“家中可还有金子?”但能治愈夫人疾病,逍遥子想要了自己全部身家也给!王管事家的忙回道:“有!奴婢这就去取!”
不多时,王管事家的取来了一锭十两的金饼交给逍遥子。众人全都一头雾水,只看那逍遥子要金子做啥。
只见逍遥子接过金饼,淡淡的说了一声:“用不了这些。”伸出三指轻轻一掰,就掰下小小的一块。赵思宗心中暗叫:好内功!好指力!
旁人难以置信的看着缺了小口的金饼,都怀疑王管事家的是不是错拿了脆饼进来了。
再看逍遥子将掰下的金疙瘩,在指间揉捏,好像不是金子而是金色的泥块一般。捏揉之间,一枚约莫四寸长的金针便成型了,将针捋了两下,调整成挺直状。
浑然不顾旁观众人,已惊得合不拢嘴。个个掩口,唯恐发出惊呼。
低头看看金针,颇为满意,微微一笑:“略长了些,将就着用罢。”说罢走到已在椅子上坐好的柳夫人面前,将针交给候在一边的双凤,腾出手来,伸手就拿过柳夫人的左右双腕,两手齐把,闭目听了一息脉,就放下手来。
柳夫人已经顾不得避讳,只满怀希望,任由逍遥子施为。
逍遥子从双凤手中拿过金针,道:“取小枕来,垫在夫人的右边手腕下。”绣鸾依言安置好后,逍遥子对柳夫人温言道:“安心,只须臾间便可,无须担忧害怕。”
柳夫人点点头,便偏了偏头,视线避开右手边,终究还是有些害怕扎针。
逍遥子拿过柳夫人的右手,直接就扎了进去,平淡无奇,没有任何的花样。旁观众人原以为能见到什么神奇的针技,全都失望了。
针在逍遥子指间缓缓捻动……
柳夫人先是觉得温暖,继而突然变得火烫,手背下针处,起了一圈暗色红晕,仿佛从针扎的这处灌入一股热汤,却又古怪,只这一处与小腹处滚烫,却不知如何连通小腹内的一起热烫起来。
这个怪异和烫热,柳夫人还能忍,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一边忍烫,一边心中大惊叹:这道士看着寻常,没想到武功高到连夫君都佩服,饭量也大得惊人,这制针的手段精妙,如今下针的感受,也大大地与众不同。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柳夫人突然觉得肚中块垒一动,以为错觉,接着又动了一下,越动越密集的感觉。柳夫人禁不住低呼了一声,不自觉地就想把手摸在小腹处,又怕不该去摸,一时左手动了又动。一旁的赵思宗以为夫人吃痛,一把抓住了柳夫人的手。柳夫人微挣,见是夫君,不禁心中满是蜜糖,抬头望着赵思宗,满眼柔情。
“嗯哼。”逍遥子干咳了一声,赵柳二人赶紧错开眼神,柳夫人羞涩地低下头。逍遥子道:“请夫人存想你的痞症之处。”一旁立着的两个丫鬟捂嘴笑。
逍遥子接着问:“已经动了罢?”柳夫人低着头轻轻的“嗯”一声。
“好!”说罢,逍遥子速捻几下金针,就停手放开。拈起几上放着的金饼,随意掰下稍大的一块用双手揉捏了起来。这个又要做啥?众人在心里猜测了起来,不免起了兴趣。双凤本来站在绣鸾身后,此时往前站了两步,意欲看个清楚。
只见逍遥子揉捏拉扯,竟然拉成了一枚长近一尺的金针,前尖后略粗,实在是太长,拿在指间,细细颤颤。双凤绣鸾见了差点惊呼出来,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心肝儿打颤:这个是要拿来扎夫人的么?
赵思宗看了那金针,顿时觉得手脚冰凉。想自家在战场厮杀,见过血肉横飞,尸横遍野,也未曾有过手脚冰凉,不知怎的,这根半尺多长的金针,却让他害怕得失声,一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呆呆地看向夫人。柳夫人却是一脸坦然,温柔地对赵思宗轻语:“老爷,安心,妾身这就要好了。”
逍遥子道:“针时勿语,勿泻气散神。”柳夫人赶紧收声,赵思宗也觉得甚是不好意思,不敢违逆这道长。
这时的柳夫人坦然看着这长针,心中反而不怕了。眼前的这位道士就是她的希望,半尺金针就是她的幸福。就是扎了个对穿也是心甘情愿。因为她明白:我有爱我的丈夫,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等病好了,与夫君琴瑟和谐,相夫教子……对美好生活的渴望,让柳夫人面起红晕。
且不管柳夫人心思翻腾,逍遥子右手持半尺金针,伸出左手手指,搭在适才留针的针尾上片刻,叹了口气:“唉,请夫人想着痞症之处。意到气到,方能见效。”
这次连王管事家的也差点笑出声来。柳夫人反倒不再羞涩低头,直视逍遥子并手上的半尺金针。目光清澈坚定。
逍遥子站在柳夫人的面前看着,点点头:“好!”很是赞赏柳夫人的勇敢坚强。
说罢,逍遥子右手一抖,原本略显弯曲的金针,刷地变得笔直,直奔柳夫人的小腹而去。双凤绣鸾和王管事家的都闭了眼不敢看。
赵思宗看着觉得小腹肌肉一跳,仿佛扎的是自己。一双虎目只死死盯着夫人的脸。
过了几息,未见动静,双凤绣鸾睁开了眼睛,只见自家夫人安坐在椅子上,面目平静,肤色竟转为润白,不再似下针前的凋萎苍白,那吓人的金针安安静静的立在夫人的小腹之上,随着呼吸微微颤动。也不知这细细软软的金针是怎么插入腹中的。再看逍遥子,站在夫人面前,双眼精光隐现,只看着。
屋里一片静寂。
过了一小会儿,柳夫人猛地抬头望着赵思宗,面露惊喜,一双盈盈妙目中,流露出复杂的信息。赵思宗不敢说话,只用眼神询问。柳夫人那会说话的眼睛给了个肯定的答案。赵思宗心中狂喜,差点跳将起来。逍遥子又“嗯哼”了一声。柳夫人赶忙端坐沉思。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亮起:“有烟,针上有烟。为何有好浓的烟。”众人闻声看去,却是大公子赵晟熙正踮脚扒在窗户上看着。赵思宗还没来得及瞪眼,就见宝燕上前,一把捂了赵晟熙的嘴抱离窗口。
原来小哥俩先前得了母亲生病的消息,赶了过来。在廊下被妈妈们给拦着,只能守在屋外竖着耳朵听动静。这一会屋里鸦雀无声,赵晟熙忍不住摸到开着窗子边偷看,淳熙紧跟,却因个子太矮,踮起脚也看不到窗内情景,只能看着哥哥脸上的表情来猜度屋里发生了什么。
赵晟熙离开,众人的眼睛都看向柳夫人小腹上的金针,没见有烟啊,不会是小孩子看走眼了吧。逍遥子道:“将窗掩上,勿得见风。”王管事家的离得近,轻轻走去,将窗户掩上,窗外小哥俩眼巴巴地仰望着王管事家的,王管事家的回给他俩一个放心的眼神。
屋里重归寂静。除了逍遥子间或动动金针以外,都静静地立着,看着。
阳光透过窗棂照进,空气中的尘粒细细密密上下翻腾,虽不见风,这尘粒翻卷甚疾,不知是何缘故。
约莫半盏茶的工夫,逍遥子上前起出金针放在一边,拿了柳夫人的手腕把脉:“夫人可觉得乏力。”柳夫人似大梦初醒一般:“啊?啊!不乏力,小了一半了。”
赵思宗闻言大喜:“真的?!”
逍遥子翻了个白眼:“尊夫人体质太过孱弱,否则,一针就消除,又有何难?!”
“道长神医,那是必然,必然!哈哈哈”赵思宗喜不自胜,把这些日子在朝堂中遭遇的不快,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赵思宗迈步上前,正准备去扶夫人起身。却见柳夫人才起了一半就又坐了下去。赵思宗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双眼满是疑惑看向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