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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117 载舟覆舟易反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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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爱着娘娘么?”
皇帝没料到湘君有此一问,“爱?”
湘君颔首。“是,陛下声声唤着娘娘的名讳,又亲自带着太医上凰宁宫去探访……在娘娘过世后,不忍苛责太子与云旸公主,只因为您说她们都像着娘娘。”
“哎……梓韶是朕后宫里头遇过最美的女人,她刚进宫的时候差不多就聿珏这个年纪。”皇帝仰头回想着,笑容是前所未见的温柔,“朕一见到她就迷上了,登基之后便立她为后,要说爱嘛……曾爱过是肯定的。”
“原来如此。”
“妳呢?”皇帝扬起声调反问,“妳这刚正不阿的蔺护卫,可曾动过儿女私情?”
湘君颇不自在的笑了,“当、当然是有的!”
“是吗?能让妳看上眼的,不知是怎样的年轻人?朕很感兴趣。”
她展眉,笑而不答。凝望着她沉静面容,皇帝不禁叹息,“听说妳这半年来不仅官场得意,慕名而来的才俊更是络绎不绝,妳却没一个看上眼?”
她浅笑,心如止水。“打从入宫之后,卑职未曾想过结亲一事。”
“可想而知!”皇帝满面春风的踱回案前,抚着奏折叹道:“最近朕的日子实在难熬,想找个人说话也难……不如让妳随侍在殿前,听朕差遣,妳觉得如何?”
先不论聿琤对自己做过的一切,再加上这次不顾裴少懿提点彻查此案,恐怕真要惹恼聿琤;无论如何,太子那儿她是决计不想再待的了。
湘君敛眉,行了个礼道:“卑职任凭陛下差遣。”
***
在皇后薨逝之后,皇帝为此深感悲伤,并命左右风光大葬,京师长安百姓尽皆哀悼。
与之同时,神武营挟带着哀兵之姿北上,将先与梁寅的兵马会合,谷家两兄弟便是在这惴惴不安的心情下誓师出征。
而即便聿琤让人在宫中散布谣言,说皇后死因另有蹊跷,但在皇帝刻意息事宁人的打算之下,并未起太大作用;聿珶自此幽禁于后宫,闭门思过,聿珏也于治丧期间暂时留在凰宁宫。
对聿琤而言,聿珏仍在虽是大患,可眼下有更急的事情得办。
北伐大军能否一举击溃女真主力,并且替她节省兵员,同时打击聂琰一派,才是聿琤心之所系。
“关于北伐一事,朕打算先等聂琰率军抵达前线,觑得时机再引完颜部决战……至于引来敌军主力此要务,当然由梁寅去办。”
“让梁大将军去引完颜部!”聿琤愕然,此前从未听过皇帝有此打算!“这……恕儿臣直言,梁大将军与女真鏖战许久,让他去引,凭女真对他的理解,恐怕不会轻易上当?”
“就因为他对女真了如指掌,此事才更应该由他来办;况且,敌军就算得知消息,也未必能通晓神武营的底细;三十万大军齐聚上宁,务求速战速决。”皇帝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无论是梁寅还是聂琰,都得全力迎战。”
全力迎战……聿琤紧握双拳,神情隐隐透着忧虑,“太子怎么了?朕难道说得不对?”
“不!父皇……所言极是!儿臣并无异议。”
“另外一件事。”皇帝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踱至聿琤身边。“朕近来听闻有宫人说,妳母后死因并不单纯,妳可知是怎么回事?”
聿琤佯作惊讶地反问道。“袁既琳与其他太医已将母后死因公诸于世,到底是哪边的奴才如此胆大?”
“是凰宁宫的人,朕已经将几名宫女、太监捉来审问,其言谈间或对聿珏不利……另外,玄马失蹄一事,也传出有人暗地里动了手脚,喂养玄马的太监告假返家后便遭人杀害,死无对证。”
聿琤咬牙,皇帝到底知道多少内幕!“儿臣记得蔺湘君之前曾经查过此案……是她把整件事情告到您面前的?”
皇帝闻言勾唇,不置可否。“不管是与不是,总之,这些事情朕都有耳闻……聿琤,朕要问妳一件事。”
聿琤绷紧四肢,战战兢兢的回望着皇帝。“父皇请讲。”
“朕立妳为太子,除了妳是朕的嫡女之外,妳可知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
“另外……还请父皇指教!”
“妳虽为梓韶亲生,可生来就不甚得她欢心,朕却是偏爱妳的;妳自小就深思熟虑,该心狠时绝不宽容,当舍弃时毫不眷恋,身为人主,需要有这样的果决。”他走至她面前,“但妳就是缺乏了一点宽容,猜忌之心极重,若妳不能得人和,又何谈得民心?”
“宽容……”
看出聿琤打算装傻到底,皇帝索性把话说得更绝。“梓韶的权力不若以往,乃因朕刻意疏远所致,与之同时,妳先入主东宫,而后又招梅穆为婿,此消彼长,才让妳就此得势……但别忘了,朕还在这儿,朕能立妳,也能废妳!”
聿琤被皇帝的话震得头晕目眩,脸色苍白,只能眼睁睁盯着皇帝那狠戾决绝的脸色。
废太子……一旦真的遭废,她处心积虑得到的一切,就将瞬间化为乌有;聿琤才明白,皇帝对她的所作所为只是默许,并非全然未觉。她陡然跪了下来,既惊且惧。“儿、儿臣知错!求父皇网开一面!”
“朕若当真下令彻查此事,才是真要让妳与梅相颜面无光……”皇帝摆了摆手,“梓韶的事就到此为止,北抗女真一事从今以后不需妳插手,回毓慈宫去吧!把朕的话好好想一想,虚心检讨。”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明白!”聿琤噙着泪行叩拜礼,低着头退下了。
书房里头,皇后的香案仍燃着袅袅轻烟。皇帝双手合十,默念了一串经文。
“对妳而言,哪个女儿才真正在意妳这亲娘,妳是早有定夺,是不?”
*
两日后,聿珏终于从皇宫返回将军府。
府内管事日前先得了柳莳松的口信,家中祠堂处已备妥皇后牌位以供祭拜悼念,家中僮仆与主子一齐戴孝,令聿珏感动又欣慰。
然而,看见白丽仍然留在府上,让她甚是不解。
“无晏?妳怎么还……”
白丽一身素雅,听闻她回府特来相迎。“无晏恭迎云旸公主回府;见您安然无恙,想必聿璋与谷将军都备感欣慰。”
“不必多礼!都说了妳既是聿璋的人,咱们就是一家。”见白丽敛裙欲跪,聿珏赶忙上前搀扶,多日未见,两人同样有孕在身,彼此皆慰问了几句。
“妳的事,我在回宫那天就与韵妃娘娘当面谈过了。”
“无晏明白,贵妃娘娘曾派人自府上探访,也邀过我回别业续住。”
“既是如此……所以妳婉拒了?”毕竟已经事隔多日,而她仍在府内。“我还以为妳会愿意回到妳熟悉的地方去调养。”
白丽摇头笑道:“那儿若无聿璋相伴,偌大别业里只我与李公公干瞪眼,镇日在自己的院落里弹琴读书,远不若此处自在。”她不着痕迹的睇了吊在窗边的鸟笼。
“也是!横竖什物都已搬来,回去也需费番手脚,我既已回府,不如在此与我相伴。”
“殿下不嫌弃无晏出身卑微,无晏铭感五内。”白丽偕同聿珏落了座,不禁压低声调,“另外,娘娘已将您所托之事告诉圣上了。”
“哦,是下旨一事,结果如何?”
“圣上答应了。”
聿珏闻言颦眉,白丽见她面露不快,不由心生疑惑;她转而勾出苦笑,“哎,还好!好歹有件事稍稍值得高兴。”
这些日子聿珏历经丧母之痛外,还加诸许多心理煎熬,“殿下,请节哀。”
她对白丽摆了摆手,“该流的泪都已经流干了……父皇表明不愿追究,聿珶也担下不少责任;可惜经过此事,我只怕又要失去一个姐妹了。”德贵妃的表态已甚为明显,此回又因皇后之死差点背负弒母罪名,打从皇后过世那天起,聿珏便没能再见她一面。
“聿璋曾言殿下最是看重手足之情……只可惜太子不念姊妹旧情,逼迫愈甚。”白丽沉吟,转向聿珏问道:“殿下,可曾想过反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