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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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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
“亏得是我经过这里,不然哪个人敢治这样的‘病人’。”
响晴薄日的晌午头,彻夜未归的秦都背着重物,提着一把破剑,踹开了自家大门,郡王府的管家立刻被主子带回来的东西吓瘫了,两个看门的家丁也惊的魂不附体。他们本来以为主子又和谁赌酒,这次竟赢回来半扇剥了皮的牛犊,谁想,仔细一看,居然是个“人”。
秦都差人去请大夫,吓破了胆的管家正好看见主人的故交黄公子来拜访,便赶忙把他请了进去。
黑漆漆的主屋里,一个身形干瘦的矮个子男人站在床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乡下小老头,近处瞧才发现,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色青黄,头发杂乱,佝偻着身子,丝毫没有年轻人的朝气,像根儿发蔫的腌黄瓜。
秦都瞪了煌十七一眼:“少说废话,他究竟是死是活?”
煌十七嘶哑的笑了几声,更像个小老头:“嘿嘿,若是死了,你还会弄回来吗?再说,起死回生对我不算难事。”
“起死回生?”秦都冷笑一声。
“这是什么态度!‘郡王’可别忘了,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怎么来的。”煌十七不客气地开始翻旧帐。
秦都凝眉沉声道:“你心里不清楚?那皇帝老儿三五年后,不也死了……”
煌十七又笑了几声,声音更为刺耳:“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方法,只要是人,早晚都要死的,皇帝也不能例外,除非……除非他不是人。”
秦都心想,话如果这么说,那你自己就先不是人!当年遇上这个小鬼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捡到一张皮影,哪里像个活人,要不是他出手相助,这家伙早就变人干了。虽然那时他所出的起的,也只不过是一碗蜜水。
“你确定……不是你正在找的那些人做的?”
“他们要有这样的本事,早就成精了。”
“现在要怎么让他复原?难道你要……”
“放心,他又不是死人,我怎么会用尸蛊,”煌十七交给他一个琉璃小瓶,“这是促进恢复的药水,切记,每次不可多用。”
“你不多留些时日?”秦都捏着那药瓶。
“我只是凑巧经过这里,再说,就算没有我,这个人也不会死,只不过是恢复得慢些。而且对于仙药岛的药人,我并没有多少了解,能做的就这些。”煌十七并没有多问他与榻上之人的关系,为什么如此关心这人生死,因为,有些事外人知道了也无益。
送走了煌十七,秦都一个人坐在床前,看着自己背回来的“人”。
煌十七说他是“药人”,是利用针刺和草药,使练武之人达到一种非人的境界的禁术。
本来这种方法已经失传百年,可是,二十多年前,武林中突然出现一个杀手组织,成员皆为“药人”。组织里大部分杀手,都背负一段血海深仇,却又无法凭己之力报复。于是他们自愿变成“药人”,代价是——要替组织杀死五十个人,然后便能恢复自由,去为自己报仇。
当年的那批药人,使武林和权贵们人人自危,大家都以为世间将变成一片修罗场。可是“药人风波”来势汹汹,却也退隐似潮。
原因无他。
虽然借助药力作用的发挥,“药人”武功日渐出神入化,宛如天神临世,无人能敌。但这种方法之所以称为禁术,就是因为随着能力的加强,受药之人的心智也被不断侵蚀着,慢慢变成一具只懂杀戮的行尸走肉,见人杀人见鬼杀鬼,到最后连自己的至亲都无法辨认。
好多杀手尚未完成组织的任务,就已经说不出自己的名字了,更不要提报什么血海深仇!
所谓“药人,不过是加速燃尽生命的一记毒药。
徐风!
假如十七所说全部属实,假如你真的是“药人”,那么,难道你也背负着血海深仇?
秦都攥紧拳头,手指关节全部发白,一拳捣在黑色的床柱上。
“来人呐!”
他走出主屋,低头看跪在阶前待命的护卫,吩咐道:“你速去打探靖南国镇威将军的消息,三日后来报。”
手下领命后不敢怠慢,即刻出发前往南境和其他可得情报之处。
秦都将主屋大门反锁,又命众人对此事封口,没有他的指示,所有人都不得靠近这里。违令者仗私刑二十,割掉舌头,赶出郡王府。
两个月后。
“庸医!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都是饭桶!滚!”
郎中擦擦头上的汗,夹着药箱跌跌撞撞退出主屋。
房间里能砸的东西都变成了碎片,只剩下一张暖木雕花床,和端坐于中间的人完好无损。
榻上男子与他同岁,相貌却只及弱冠,合着双目,脸色苍白如纸。
药人,顿万物之外,身止长。
“不似活人之脉是吗?这些大夫可真敢说。”秦都一步步跺到他跟前,眯起眼睛咬牙道,“那你究竟算是什么东西!”
徐风仿佛一尊白玉雕像,任凭秦都大喊大叫,也毫不为之所动。
“瞧瞧,当年不可一世的徐府孙少爷,变成了什么模样,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要给你找面镜子吗?哦,有了镜子也是白费,你现在什么也看不见。徐风呀徐风,一个瞎子能做什么?”
秦都仰天大笑,笑了几声,又嘎然而止,伸手提起徐风的衣领,狰狞道:“岂能这么便宜了你,看不见是吗?还是不想看?你若是看不见,我这所得的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徐府没了,那就请孙少爷留在这里,仔细尝尝让人瞧不起的滋味!”
命人收拾干净地上的残骸,下人们把新的家具摆设抬进主屋,秦都叫管家在门口设了一张简陋的竹榻,说是他要养一只“看门的狗”。管家抬眼看了一下秦都和徐风,前者面色阴郁,后者则是没有活气一样的安静。开始他以为,这位受伤的公子是主人的好友,因为他从来没见过主子对什么事如此上心,为了此人的眼睛,几乎寻遍了都内所有名医。
难道主人救他,就是为了这样羞辱他?
这个人所受之伤虽然十分骇人,可是怎么看他都像位有钱家的公子。
哎,主人的脾气怪,当奴才的还是不要多嘴……
“爷……轻一些……奴家……命……快丢了。”
“小娼妇,你的身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大白天的,郡王府主屋内就是一片淫靡春色,帷幔舞动,床榻作响,不用猜,也知道那里面正发生着什么好事!
一条圆润的腿挑开青色帷幔,摸索的找到自己的绣鞋,然后那只著轻纱的妖娆女人将帷幔挂起一半,帐内暧昧咸湿的情欲味道弥漫满屋。
秦都披着中衣,慵懒的依在床头,身旁躺着一个累瘫了的娼妓,丝被只盖到她的腰际,大半个雪白的身子都露在外面,后背上满是红色的指痕。
“郡王爷,您把红宁妹妹累坏了,晚上她还要跳舞呢。”名唤白薇的妖娆女子假意娇声嗔怪道。
秦都怎会不知她的心思,抽出一张银票,塞到了她贴身的肚兜中。白薇喜上眉梢,道谢后,顾不得放下帷幔,立刻又缠上身去,一双羊脂白玉手悄悄伸进丝被里,熟谙的抚上那快活的地方。
三人又嬉戏了一番,白薇和红宁都得了赏,便唱着小曲,帮秦都揉肩捻腿。
“爷,那边的人是谁?像石头一样,奴家看着怪害怕的。”
主人押妓,还能留在屋里的人,只有一个,所以秦都连眼皮都没掀,就知道红宁说的是谁。
“他不是活人。”
红宁一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扑进秦都怀里,抖做一团。
白薇噗哧笑了出来,语气轻佻的责道:“小丫头,没见过世面,郡王爷能摆个晦气的死人在屋里吗?”
“噢?依你之见呢?”秦都问。
“奴家看,八成是您新收的侍从,就是不知是什么样的高手,有这样的定力。”白薇手指卷着自己的长发,眼含着勾人的秋波。
秦都楼过白薇,大掌揉着她多汁丰腴的胸脯,笑道:“小娼妇,算你说对了一半,不过,我养的这条狗不懂情趣,看不见,也说不出,死人都比他多几分活气。”
“在奴家手下,只要是男人,就没有‘活’不过来的。”白薇一转五指,就似莲花绽放。
“哈哈哈,只要你能成功,这屋里的古董字画任你挑选一件。”
“奴家先谢过爷。”
白薇扭动着腰肢,走到徐风面前,微微福身,笑吟吟的说:“奴家白薇,给您请安。”
一句话,似黄莺出谷,比唱出来的还九转绕梁,普通男人听了,魂早就被偷走了一半,不动心思才怪。
徐风却依旧不为所动。
“这位爷是不是真的看不见?还是觉得白薇是粗脂俗粉,入不得您的眼?”白薇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换上凄切惋惜的语气,叹道:“原来是真地看不见,可惜了公子这张脸。”
娼妓是看人脸色过活的行当,白薇七八岁就进了青楼,那心思转得比车辘轳还快,她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点胭脂,涂在徐风脸上,那苍白的面容顿时生动起来,她又沾了些点在没有血色的薄唇上。
“真是个俊俏的爷。”白薇忍不住低呼。虽然没听说过郡王秦都喜好男风,但要是有眼前这样贵气美丽的人在,断个袖又何足挂齿。
秦都本来在闭目养神,听见耳边红宁咯咯的笑声,便问:“笑什么?”
“爷,奴家在笑,白薇姐姐看上那位公子了。”
因为有煌十七给的药,徐风的皮肤在一个月内长出来,容貌恢复了七八分,虽然眼睛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可是已经能慢慢的走动,坐上三四个时辰也没问题。
秦都把他放在身边,让他知道众人是怎么奉承自己,连那些皇亲国戚对他也是敢怒不敢言。钟鼓馔玉美人良驹,这些徐府曾经拥有的东西,对他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就算徐风看不见,也要给他听着。
世家子弟如何?将军之子如何?药人又如何?
现在不过就是一个连反抗能力都没有的废人!
就是郡王府的一只狗!
他知道徐风说不出,看不见,可是心里明白得很,所以他让娼妓白薇过去,无非是要羞臊他。
听见红宁的话,秦都不禁看过去。
徐风没有任何表情,静静的认白薇摆布,但是天生微翘的嘴角,总是带着三分笑意。那娼妓虽低贱出身,却真是一个美人,而且此刻放荡的神情全然不见,她正有些羞涩有些痴迷的看着眼前的人。
借着窗前明朗的光线,真好似一幅才子佳人的图画。
好!好!好!
秦都心中暗道,他倒是忘了春逝园中那几个娇俏的丫环。
推开粘在身上红宁,他跺步到二人跟前,那白薇已经回过神来,轻轻躬身,将位置让出来。徐风眉头皱了一下,但轻得几乎看不出来,好像是察觉到他过来。
白薇朝红宁使了一个眼色,二女飞快整理好衣服,拿着赏钱离开。
徐风生在世家,母亲是才色兼备的奇女子,父亲是英挺俊朗的将军,他的相貌自然是生得好看。新生的肌肤吹弹可破,比那女子还要娇嫩。一点胭脂色,多了活人的生气。
秦都盯着他染成瑰色的双唇,竟然莫名的口干舌燥起来。
可恶!
青楼用的脂粉多有催情的成分,徐风是药人,就算涂在身上也不受影响,他闻到了,竟被勾起情欲!
秦都摔门而去。
下人按平常的习惯等在门外,替他准备要用的东西,见主人出来了,便问要不要沐浴更衣。
“把他身上的味道洗干净!”
下人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徐风:“是。”
“一会儿,让门房准备好马车。”
“您要去哪?”
“靖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