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食羊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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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后，零凝就成了那家小酒肆的常客，美其名曰：受晚生邀请。于是大摇大摆的在那蹭吃蹭喝。
终于不用再担心饿肚子了。
可是那个小零落怎么办，这是一个问题。
晚生和零落在合计。
“那之前你喂他什么，不会是饿着他吧。”晚生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自从和这个大姐姐熟了，时常被她欺负，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就要被敲脑壳。不过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安全，难得零凝对一件事这么上心，晚生小小的心里有些不自在。
“怎么会饿着他，我是……”零凝急忙止住了口，喂血这种事情也只有她才做的出来吧。说来奇怪，自从上次她吃过竹米之后，身体就格外的好，放了这么多血，身体竟然没什么大碍，只是不知道再这么下去会不会有事。想想自己的自残行为，她不禁打了个冷颤。这种少儿不宜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是什么？”晚生对零凝的事情异乎寻常的关注。
“没……什么，”零凝声音拉得老长，眼珠一转，赶紧转移话题：“你小时候吃的什么？”晚生跟她说过，因为他出生的晚，所以取了这个名字，他出生没多久，娘就去世了，所以这两个孩子的情况应该差不多。
“羊奶啊！”晚生脱口而出，“我爹说我娘走得早，我从小就是喝羊奶长大的。”
零凝眼睛一亮，“没错！除了人奶，还有羊奶牛奶啊，怎么能在一根树上吊死！我真是太聪明了。”她高兴极了，很无耻地把功劳完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晚生一脸黑线。
说干就干，于是踩点儿的重要任务就理所当然的丢给了晚生，理由是“一回生，二回熟，他有经验”，晚生也没什么抱怨，反而屁颠儿屁颠地踩点儿去了。
少维山，竹屋。
零凝姐弟在这里住了下来。
恩人始终没回来，零凝本着有恩必报的原则留下来给恩人“看家”，而她也因为认识了晚生而摆脱了乞丐的身份。她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她有了家人、有了朋友，一个由她、零落、晚生以及其他相关的人的圈子就这样形成了，而这样的结果是以前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
零凝盯着小零落发呆，直到门前响起了脚步声才回过神。肯定是晚生那个臭小子了，想必是交给他的任务有了眉目。
“凝姐，凝姐。”人还没出现就先听到了声音。
零凝瞥了气喘吁吁的晚生一眼，颇为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慢点，慢点，看你着急的样子，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这成何体统。”
晚生稍作喘息，一脸严肃地对零凝说道：“凝姐，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话音刚落，晚生“哎呦”一声捂住了头顶。零凝收回突袭的手，没好气的说：“少玩这套，快说。”
“好消息是的确有好心的乡亲肯借羊奶给我们。”
“那坏消息呢？”零凝翻了个白眼。
“坏消息就是，方圆几十里的牛羊已经有半个多月不曾产奶了，而且还丢失了不少，听说附近出了一个怪物，专门以牛羊为食，吓得它们失去了正常的生理功能，不过这也是听说，具体情况也没有人清楚，因为没有人敢出门去查看。”晚生将打听到消息的娓娓道出。
零凝微微皱眉，“走！”超晚生打了一个手势，起身离开。
“去哪？”晚生不明所以问道。
“去抓怪物！”
少阳城外郊牧场，夜晚。
“凝姐，你说怪物今天会来么？”晚生悄悄问道。
此刻二人正埋伏在牧场边的草丛里，他们趴在地上，头上插着几束草来伪装，只露出四只小眼注视着羊圈中的一举一动。比较悲催的是在这大热天里，闷热就不说了，平时潜伏在草里的蚊子也都暴躁了起来，纷纷成群结队的出来觅食。可能是因为血质的关系，零凝还好，没有被怎么攻击，旁边的晚生就苦不堪言了，才一会儿就被叮满了包，也难怪他忍不住了。
“你不是说李叔的羊群是附近最大的么？”零凝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这可是关系到弟弟的饮食问题，她可不能当成儿戏，况且……她抽了抽左手，又打了个冷战，这种自残的事还是少做为妙。
李叔的羊群的确是附近最大的，也是损失最严重的，可是……也不一定就会来啊。晚生刚要争辩，零凝朝他竖起手指，比个噤声的姿势，“嘘，”接着眼神一指，示意他往羊圈的地方看去。晚生一撇，也发现了动静，立刻伏下身，不在说话。
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羊圈外边，二人纳闷，这人是谁，说好的怪物呢，怎么变成个人了。接着那个人，像一只壁虎一样，从栅栏上爬了进去。没过一会儿，那人又爬了出来，只是肩上却多了一只半大的羊羔，看他的动作，竟不费吹灰之力一般，而那只羊羔在他肩上也一动不动。
哈，终于被我们逮到了吧，原来不是什么怪物，竟是一个小偷，既然是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也没必要吵醒附近休息的邻居，他们两个就够了。看我们怎么收拾你，零凝心里一乐，朝晚生打了个手势，示意不要打草惊蛇，悄悄跟上，找到他的老巢，直捣黄龙。
约走了半个时辰，环境发生了变化，路边杂草丛生，还有稀稀疏疏的歪脖树，他们已经进入了山中。那人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少阳城三面环山，一面环水，零凝所住的是城北的少维山，而此山则是她从未踏足过的西山。西山恶草丛生，沼泽遍布，相传还有食人猛兽出没，全然无法和山清水秀的少维山相比，所以人迹罕至。想不到今晚他们竟尾随进入了西山，更想不到那人竟住在西山。发现跟丢了小偷，二人只好现身寻找线索。
“凝姐，那人怎么会一下就不见呢。”晚生抛出一个要多傻就多傻的问题。
“嘘，”零凝赶紧朝他比了个手势，“小声点，也许他发现了咱们，此时正躲在哪里看着咱们呢。”
“那岂不是很不妙，开始是敌明我暗，现在变成敌暗我明。凝姐，我有点怕。”晚生怯生生道。
“怕个鬼，你一个大男子汉还不如我这一介女流不成。”零凝白眼道
“就是怕鬼啊，我还小，不能算大男子汉，”晚生辩解，“顶多就是小男子汉。”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
“少废话，快找线索。”
忽然一阵阴风吹来，晚生后脑勺一凉，打了个寒战。他回头一看，吓了一跳。
“凝…凝…凝姐，你看这里有个洞，好黑。”晚生指着一丛茂盛的草喊道。
零凝赶紧跑过来看，她轻轻的扒开草丛，一个漆黑的洞穴出现在眼前，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叫人心里发冷。这个洞还真是隐秘，洞前杂草丛生，堵了个严实，不要说是晚上，就算是白天，若不仔细找，也绝难发现。洞前有轻微踏过的痕迹，看来是这里没错了。
“行啊小鬼，眼睛挺尖的嘛，给你记上一功。”说罢就往洞里钻去，晚生尽管害怕，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洞口不大，但是内部却别有一番天地，山洞约有一丈来高，足够容纳一个成人在里面行走，洞内迂回曲折，墙壁也凹凸不平，但是没有支路，所以不容易迷路。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渐渐有亮光透出，二人开始小心的隐藏在黑暗里前进。
洞的深处，竟是一处宽阔的所在，以零凝的眼光来看这里容纳个几百人是不成问题。中央有一块发光的大石头吊在洞顶，可以看清四周的情况。这个洞穴原来不是只有一个出口，除了他们所在的一个，还有另外七个洞口，呈网状向外辐射，这里的布置暗含阴阳八卦之理，当然不是这两个小娃娃能懂的。八个洞口其中七个隐藏在黑暗里，还有一个能被洞顶的光照射到，虽然不是很亮，但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里关着一群奄奄一息的牛羊。
牛羊趴在地上无力的哼哼着，好像认命般在等待着灾难的降临，零凝不忍再看下去，把视线挪开。那个神秘的小偷正坐在洞府中央的石桌旁边，身体被宽大的衣袍掩盖着，他手抚摸着桌上瑟瑟发抖的羊羔，羊羔的身上还插着一把匕首，许是割伤了动脉，鲜血汩汩的往外直冒，流满了石桌，溢在地上。那人仰着脸，眼睛微闭，仿佛正陶醉在这群生命绝望的哀叫之中。
以生命的绝望为乐，这是何等的冷酷、残忍和变态，就算是专门杀猪宰牛的屠夫也不会这么玩弄他们刀下的生命吧。
太过分了，零凝忍不住要冲出去，却被后面的小手拉住了。晚生指了指羊羔，又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示意零凝这是个狠角色，而且他手里有刀，不要硬拼。
零凝哪里肯听，就像她没有刀子似的。她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在晚生面前晃了晃，没错就是割腕的那把，能自残的人，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这个偷羊贼，快给我住手！”零凝大义凛然地跳出去，指着那神秘人怒道。
她的计划是这样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实际情况其实是这样的。
零凝正要不顾晚生的阻拦去痛斥那变态，却忽然发现晚生怔怔地定在那里，瞳孔收缩，盯着自己的身后。她转身一看，不知何时那人已经站在了洞口，冷冷的盯着他们。尽管背着光，可还是能清楚的看到那双眼睛中透着的森冷杀意，叫人不寒而栗 。
零凝打了个激灵，磕磕巴巴道：“你…你…你要做什么？”忽然被发现了，许是心虚，又或是这眼神太过吓人，全然没了刚才的大义凛然。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讥诮，盯着二人看了一会儿，看的零凝心里发毛，而晚生早已经傻过去了。他一张嘴，竟露出细长尖利的牙齿，根根如利剑一般，接着发出一声如夜猫啼哭但不知强上多少倍的声音，难听至极。
妈呀，这哪是人啊。零凝拉起处于石化状态的晚生就往外狂奔，一边跑还一边怪自己晦气，说好的是人呢，怎么又变怪物了，早知道就多叫些人来了，搞不好会弄丢了小命，那可真是悲催。
那怪物撕开衣袍，露出全身，虽然长了一张人脸，却有一个非人的身体，如蜥蜴一般，在身体的两侧生着八只手脚，皆可用来攀爬行走，身后还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摆动起来虎虎生风。
很明显，怪物是不打算放过这两个孩子了，长号一声，“嗖”地冲进地洞里。
还好零凝反应快，在怪物刚露出本像的第一时间就拉着晚生冲出去了，路上还顺便用两个耳光把这个傻娃娃给扇醒了。
人真的是一种很有潜力的生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潜能，比如他俩。此时零凝和晚生正以百米冲刺的极限速度往前冲着，这可是关乎生死存亡的事，他们可不想英年早逝。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时刻处于危机之中。
怪物凭借身体的优势和对环境的熟悉，迅速地追赶着这两个好奇心强的小鬼。它身体贴在洞顶，就像一只壁虎一样，扭动着健硕的身躯，挥舞着它的八只手脚。尽管这两个人是它迄今遇到跑的最快的人类，但是和他比起来当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他们的距离渐渐拉近，怪物一边跑一边号叫着，这种近乎疯狂的死亡追逐是它喜欢的游戏，它乐在其中；但是对于两人来说，后面那只奔跑着的东西无疑是一坨死亡和恐惧的混合体，他们只能以最快的速度远离它，尽管好像仍然是在靠近，但是他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要挣扎一番。
在黑暗的洞中，只有怪物的眼睛是放着光的，那是贪婪和嗜血的光，在后面步步紧逼。两人磕磕绊绊，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一炷香的来程，不到半炷香就跑了回去。前面就是洞口了，生机就在那丛挡住洞口的杂草之外，但就在这时，怪物已经赶到，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落在洞口处，挡住了去路。
二人忙一个急刹车停在了洞口处，他们盯着眼前的怪物，进退不得。前有强敌，后是死路，这该如何是好？
零凝递给晚生一个眼神，当然在黑暗里能不能看清就不知道了，接着一点头，站了出去。
“呔！妖怪，你平日虐杀生灵，造孽无数，今日就让本小姐收了你。”零凝一手叉腰，刀指妖怪，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英雄一回却是在这种逼不得已的情况下。
怪物长号一声，好似在回应她：“你这个大言不惭的小鬼，看本妖怎么好好的玩弄你们。”难听的哭声回荡在山洞里，久久不绝，平添了几分恐怖。
双方四目相对，却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就这么远远地对峙着。他们的区别是，零凝没有把握，不敢冲上去，因为他只是个普通人；而怪物则是不着急冲过去，因为它喜欢品尝猎物死亡前的恐惧。这些零凝是心里有数的。
旁边的晚生懵逼了，还以为零凝这一声真把怪物给镇住了，暗地里啧啧称奇，把零凝从头到脚夸了个遍。
零凝心里发毛，这样不是个事儿啊，照这样下去，恐惧在自己心里满满滋长，早晚会崩溃的，还是赶紧想个办法才好。刚想到这，她灵光一闪，拉起晚生又朝洞内跑去。
莫说晚生懵了，怪物也不知道这个小人儿在打什么主意，它又从洞口处追了进去。
同样是急速跑了回去，但怪物却没有超过他们，因为堵住后路就能防止他们逃跑。洞府内还是一般光景，只不过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羊已经死了，鲜红的血液也凝固成暗红色。零凝瞥了一眼，她可没工夫在这伤情了，同情心这种东西还是在自己能好好活着的时候在有吧，她现在需要的是被同情。
他们跑到关着牲畜的那个洞口。零凝举起匕首，浑身使力，“啪”的一声砍断了锁链。接着哄起地上趴着的死气沉沉的牛羊，要让它们各自逃命去。
只要这些动物一跑，形势就会被打乱，看你这个怪物追我们还是追你的这些收藏品，就算我们被杀了，能救这些小生命也是功德一件，救得一个算一个。
零凝心里打的主意是不错，但是这些动物好像很不给面子，趴在地上不肯动，就像是认命一般，在地上哼哼着等死。
“喂！我说你们快起来啊，跑啊！还等什么！”零凝踢踢这个，踹踹那个，恨不争气道。
怪物此时已经追了过来，站在洞府中央，遥遥望着这边，一脸讥笑，好像早已知道是这个结果。
零凝火了，她可是拼着小命跑回来的，这群混蛋怎么能就这样不争气，逃命都不会，怪不得被抓到这里，真是活该。她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又把这群牛羊骂了个遍。她可不管这群生物能不能听得懂，把做乞丐时学到的脏话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还顺带拳打脚踢。
“凝姐，凝姐，怪物来了！”晚生看着破口大骂的零凝，心里赞叹，果然，有爱心的人骂粗口都这么美妙，只是现在是不是应该注意那只东西。
零凝需要发泄，她还没有骂够怎么能停。正骂的起劲儿，却听见在她的声音中夹杂着十分清脆的“哞……”的一声。原来是她踩到一只小牛犊的尾巴了，许是十分疼痛，它竟挣扎起身，朝洞外跑去。
这一下可不得了，一发现有带头的，其余的牛羊纷纷跟着冲了出去，跑了个精光，一时间“哞哞”声、“咩咩”声响彻山洞。怪物傻了眼，这可是他的存粮，是一件天大的事，没了存粮天就塌了，叫它怎么过冬，叫它怎么躲藏。
零凝乐了，这正是她希望看到的，趁乱他们还可以浑水摸鱼、暗度陈仓。
牛羊跑的满洞都是，怪物追追这个，赶赶那个，正不知所措，一抬眼却发现消失在洞口处两人的背影。它舍了牛羊，直奔二人而去。零凝的这一行为显然是激怒了它，它可不会再跟他们玩恐惧游戏了，这次抓住直接撕碎！
满地的牛羊并不能阻挡可以在墙上行走奔跑的怪物一时半刻，但是对零凝他们来说，却是一洞的障碍物。二人只好混在羊群让怪物难以发现，怪物来来去去在他们头顶呼啸而过好几次，终是没有发现他们。
他们顺利的冲到了洞口，眼见生机和希望就在眼前。他们扒开草丛，天上的星星是那么明亮，月光又是那么的温柔，清凉的微风吹拂着他们的脸颊。一草之隔，却似隔世；地狱人间，又似重生。
他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夜晚的空气，享受着生命的美好。实在是跑不动了，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次真是有够受的。但是危险还没有解除，得尽快在附近找个藏身之所，等天一亮，马上逃走。
他们刚一出洞，正在庆幸，却发现洞口对面不远处，一个奇怪的身影定定地站在那里，目光森冷地盯着这里，充满了怨恨和杀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食羊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