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三十三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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潇潇篇
回朔城的冬天，寒风刺骨。转眼间已近年关，一场大雪过后，城外荒野万物凋零，白茫茫的一片连到天尽头；城内却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熙熙攘攘透着过年的喜气。朝野内外易发紧张的局势并没有影响回朔城百姓的生活，年，还是照样的要过。
这是冯潇潇作为霍府女主人在回朔城过的第一个新年，媛媛和玉茗早早就张罗起来，将霍府里外装饰一新，添年货置新装，忙了个热火朝天。冯潇潇闲来无事，也是涂个新鲜，偶尔也会亲自督促着下人们布置前厅后堂。
这日霍仲回府时，进门便望见冯潇潇抱着手炉站在廊下，指挥着小厮们挂花灯。冬日里天黑的早，此时已是华灯初上之时，媛媛和玉茗正手提着灯笼一左一右站在她身旁，见霍仲来了，都忙垂目行礼。
“这么冷的天，叫他们做就好，你又亲自出来做什么？”霍仲见冯潇潇虽然全身捂得严严实实，却还是缩着身子，显然是十分畏寒，不由得笑道。
“我怕他们粗手粗脚，弄破了我的花灯！”冯潇潇伸手拉过霍仲，指着一旁一个小厮手里捧着的两盏花灯道：“霍大哥你看，这两个是我亲手画的。”
霍仲一望，见那两盏花灯上分别描了两个姿态迥异的美人儿，笑盈盈的，极具神韵，于是笑说：“倒都有几分像你呢。”说着一手从小厮手里拿过竹竿，将那两个花灯稳稳的对挂在离门厅最近的位置，向着冯潇潇道：“我亲手挂上，你可放心啦？”
冯潇潇但笑不语，将手炉交给媛媛，挽着霍仲的手往屋里去了。
晚饭是在暖阁里摆的，虽是寒冬腊月，席上却也不乏绿色蔬菜。冯潇潇饮食上极为挑剔，这次回来更是带了以前在青峰城惯用的御厨。媛媛立于一旁给冯潇潇布菜，见她目光望着桌上有一碟片好的烤乳猪，忙挟了一块在她面前。冯潇潇伸筷夹起那块肉，放在嘴边，闻到香味，忽然觉着没由来的恶心，不由得干呕一声。
“怎么？不舒服？”霍仲于是问。
“没什么，这肉太腻了些。”冯潇潇说道。说着早有人将那碟肉撤下桌去。冯潇潇却是对其他的菜也是兴味索然，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媛媛心下一动，同玉茗使了个眼色，两人脸上均有喜色。
“莫不是刚才在外面受了凉吧。”霍仲见她如此，也颇为关切，说道：“媛媛，去温一壶酒来，驱驱寒气。”
“酒性太烈，我看还是叫厨房煮一碗姜汤吧。”媛媛笑着回道。
霍仲点点头，玉茗转身亲自到厨房要姜汤，媛媛看着冯潇潇抿嘴又是一笑。
“公主，您这个月的月信，已经过了十二天了。”用了晚饭，霍仲照常去了书房，回到房里，媛媛端了新鲜果盘进来，同玉茗一起在冯潇潇面前摆好，笑着说道。
“你不说，我倒也还没在意。”冯潇潇瞧那果盘中的水果娇艳欲滴，不由得被勾起了些许食欲，于是随手用银筷夹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尝了尝，道：“倒也脆生生的，只是再酸一些就好。”
媛媛闻言，噗嗤一笑，向玉茗耳语道：“我说什么来着？”
“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冯潇潇道。
“我的公主，您当真是不在意！”媛媛笑眯眯地说道，“昨个今个早晨起来都吐了一回，这又嚷着要吃酸的，我看呀，八成是天大的喜事来啦！”
“喜事？”冯潇潇秀眉微蹙，问道。
“公主，咱们两个说了不算，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才做得准。”玉茗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凑在冯潇潇耳边说道，“您是不是有啦？”
冯潇潇闻言微愣，才方知玉茗所指，半晌才道：“明日一早去请刘先生过来，悄悄的去便罢，莫要惊动了将军。”
刘成因在女科上的造诣名甲一方，早就被霍仲请来为冯潇潇诊过几次脉，将军府上的规矩是熟的。隔着珠帘为冯潇潇请了脉象，即便退下，随着玉茗和媛媛来到偏厅。媛媛让座奉茶，这才笑问道：“刘先生，我们公主可安好？”
“安好，安好，是大喜啊！”刘成摸摸下巴上的胡子，笑道。
玉茗于媛媛对望一眼，均面露喜色。媛媛道：“玉茗，你伺候着刘先生用点心，待会刘先生开了方子，你去库里看看，若有差的药材，马上差人去抓！”说着自己想刘成行了一礼道：“刘先生慢坐，我有事去去就回。”
“姑娘去忙。”刘成忙还礼。媛媛一笑，转身而出，直直奔着冯潇潇房里去了。
虽是年关将至，军营之内却与往常之日并无差别。昭国这一年来，政局动荡，却又没少了天灾人祸，春天南方大旱，入秋北方洪水，粮仓总是不如往年殷实。军营中的各项供给虽并未受影响，但士兵们思及家中老小挨饿受冻，终是人心惶惶。
霍仲所虑，却远非于此。自入冬以来，青峰城里传来的消息越来越少。。当今圣上冯飒已然神志不清，宣明博挟天子以待，而他手握重兵，两厢僵持之下，已然过了大半个年头。他自己自然有耳目在京城，可是宣明博也派了自己女婿冯旷坐镇成辉营。局势未明之时，霍仲不敢有丝毫闪失。然而霍仲向来待众将士不薄，饶是形式紧迫至此，也不忘逐一犒劳封赏。
这日吃了午饭，他便同谷生巡营阅视，营内士气却是不高。谷生不免解释道：“每逢佳节倍思亲，每年这个时候，将士们镇守边疆无法与家人团圆，总是有些惆怅的。”
“我看成辉营士气却是不同。”霍仲道。
“想来是冯校尉治军有方。”谷生回道。霍仲点点头，道：“与年轻人来说，很是难得。”想了想又说：“我看他最近，却是意气勃发的很。”
谷生知其原因，却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言语。二人巡视一轮，已是夕阳西下，霍仲还有公文批阅，于是差人回府带话，让冯潇潇不必等他，先用晚饭就是。待到处理个七七八八，已近午夜十分，他本不欲回府，又怕冯潇潇挂心，第二日少不得遣人来送衣物添汤水，想来还是往回走了一趟。
待到回府，霍仲本欲在书房将就一晚，却发现媛媛打着灯笼俏盈盈的立在前面，迎着他过来笑道：“将军总算回来了。”
“出了什么事情吗？”霍仲不由得问道。
“公主还未歇息，在等着您，您过去看看吧。”媛媛并未回答，只是说道。霍仲眉头微皱，见媛媛满脸喜色，不像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心稍稍放下，便不多问，随着她去了。
走入卧房，但见屋内灯火通明。冯潇潇早已卸了妆容，歪在贵妃椅上看书。漆黑的长发瀑布般的泻在肩之上，烛光之下，人美如玉。见他进来，冯潇潇将书放下，站起身来，向他微微一笑。
“潇潇，这么晚了还等我做什么。”霍仲走上前去道，语气略有责备之意。
“今晚我总是睡不着的了。”冯潇潇嫣然道。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霍仲又问。
“我……霍大哥……”冯潇潇欲言又止，眼睛瞧着他，轻轻咬了咬嘴唇，却又低下头来，脸上飞过一抹红晕。
霍仲见她忽而露出一副小女儿情态，不由得一笑，握住她的手问道：“怎么啦？”
“今天刘先生来诊脉，说是……喜脉。”冯潇潇抬首望向他，轻声道。
霍仲闻言微愣，冯潇潇目不转睛的瞧着他，却见他微微一笑，道：“如此甚好。”
“你不高兴吗？”冯潇潇不由得说道。
“怎么会？”霍仲也瞧着她，问道：“为什么要这么说？”
冯潇潇却已经将手抽了回来，背转向他，低声道：“我知道的。”
霍仲一笑，伸手轻抚她的秀发：“你又知道什么了。”
“知道你不会高兴。”冯潇潇转过头来，已是泪盈于睫。“媛媛告诉我是喜脉，我的心里……欢喜的像炸开来一般。可是今日一日，我都在忐忑不安，因为不知道你是不是会欢喜。”冯潇潇顿了顿，终还是没有说出来。霍仲的前妻陶陶正是因为小产而死，自己如今有了喜脉，难免他会触景生情。
霍仲闻言，不由得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真是个傻孩子，我自然是欢喜的。你有了我们的骨肉，我怎么会不欢喜？只是你的霍大哥已不再年轻，又经历过太多事情，不再把什么都摆在脸上啦。”
冯潇潇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却是不说话。霍仲忽然双手用力，将她横抱而起，走到床榻边上，轻轻把她放下，自己也坐在床沿，笑道：“莫要再胡思乱想了，早些休息。”冯潇潇还是不语，霍仲又道：“是谁去请的刘先生？怕是媛媛吧。你自己是记不来这些事情的。你呀，这个月的月信晚了许久，便是她不去请，我也要请了。”
“你也记着？”冯潇潇不由得问道。
“你身子不好，我自然要记着。”霍仲瞧着她说。冯潇潇坐起身子来，忽而长叹一声，半晌才道：“霍大哥，我是不是求的太多了。只是事到如今，我已经什么都不剩，一股脑的都给了你。”
霍仲伸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道：“我都明白，你放心。”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三十三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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