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亚特兰蒂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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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决定了去贺山岛，也就没什么好矫情的了。程莫言晚上8点钟看到贺千阳写的整整齐齐的路线规划放在自己面前时，也只能在心底里暗叹一句造化弄人，然后欣然接受了贺千阳的安排。
他们住的B市虽然临海，但他们住的位置距离海边还是有些距离的。
贺千阳想去岛上看日出，那他们就必须现在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其实要带的东西也并不多。
程莫言收拾出几件换洗的衣服，又装了些洗漱用具，最后带上了贺千阳宝贝的单反相机，全部塞在一个书包里，然后交给了贺千阳，逗他说：“东西交给你了，保护好财产安全，这样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贺千阳抱着书包嘿嘿傻笑，像是怕人家不知道他有多开心一样。
两个人自己开着低轨磁能车上了岛，用了一个多小时，把车停到停车场里，再徒步走到岸边亚特兰蒂斯的接待处。
像这种高级宾馆酒店，就不再是自助式入住了。
前台站有接待员，看见人进来，便笑靥如花地迎了上来，“欢迎光临亚特兰蒂斯，希望二位在我们酒店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二人随着接待员一同坐着电梯，途径海底隧道，最后来到了离岸七十米外，30米深处的酒店大堂。
酒店大堂是纯封闭式的，夜间屋里金碧辉煌也丝毫不影响海中的生物作息。
此时已经是凌晨十二点。两人开了房间，也未做停留，直接跟着接待员来到了他们的房间。
酒店房间墙壁是特殊的合金及钢化玻璃夹层构造，平时将合金外壳收进地底，便可以透过玻璃将海底世界尽收眼底。如果需要点灯，则需要将合金外壳覆盖在钢化玻璃膜表层，以免灯光干扰海洋生物的生物钟。
两人在房间里收拾好东西，定好早上5点的闹钟，关了灯躺到床上，按下开关，看着一缕微弱的月光自棚顶透过海水的折射进入房间，随即细细的一缕微光扩散开来，洒满了整个房间。
海水清澈透明，时不时就能看到各种鱼儿从他们头顶游弋而去，再虚虚投下与那娇小身材不成比例的巨大投影。波光粼粼的银白色月光就漫天铺开在他们眼前，让人忍不住想随着这静夜一同沉沦。
程莫言又失眠了。
贺千阳睡着以后就一直紧紧握住他的手，也不知道他在梦里到底看到了什么，总之是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他就对着头顶上的海水发呆。
就这么挨到了早上5点闹钟响起的时候。
贺千阳揉了揉眼睛，在床上愣了一会儿神，便脱兔一般从床上跳了下去，同时不忘伸手推了推正闭眼假寐的程莫言。
两人关了合金顶，开灯洗漱一番，便一起换了泳裤，将身份芯片放入防水手环中，戴在手腕上，便离开了旅馆来到海边沙滩上。
海边沙滩上已经有了些人，都是到海边来看日出的。
程莫言坐在沙滩上，脚踝以下全部浸入海水之中。正在退潮之际，海水一波又一波地拍在海岸上，在细白的沙上打出一道又一道不规则的暗线。
头顶星月齐辉，整片沙滩都呈现一种银白色，熠熠生辉。
贺千阳跑去鞠了捧海水回来，献宝似的举给他看。
就这过程当中，水已经从指缝间漏了好多出去，等他到了程莫言面前地时候便只剩下两只掌心里的两小洼水了。
贺千阳随手把手里的水抹在程莫言身上，又乐此不疲地继续这一游戏——
毕竟少年心性。
程莫言哭笑不得地看了眼自己的腰腹。本来干燥的地方让他涂了两层海水，如今风一吹干，怎么想都是晒盐的节奏。
等贺千阳再跑过来的时候，他就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行了，过来坐吧。”下巴微微一挑，示意贺千阳往海平面方向看去。
贺千阳干脆坐到他分开的双腿中间，整个人窝在他怀里，舒舒服服地靠着他胸口，一脸惬意的表情，还不忘回头对程莫言道：“莫莫，你抱着我呀。”
程莫言依言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贺千阳不满意地撇撇嘴，把他的手拉下来放在自己腰腹间，满意道：“这样才对。”
程莫言有些窘迫道：“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这样子多难为情？”
“那有什么……”贺千阳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就喜欢你抱着我，走路也抱，坐着也抱，最好睡觉的时候都抱着。”
程莫言：“……”
贺千阳满不在乎地对着海平面发呆。
过了十几分钟，海平面突然亮了起来。柔和的红光从海天交界处迸发出来，一瞬间就照亮了整片海岸。细白的沙子反射出了细碎璀璨的光芒，西边天空的月亮变得煞白，像朵圆形的云彩挂在天上。
程莫言又走了个神，再回神的时候，初升的太阳闪烁的光芒已经让人无法直视了。
他伸手推了推贺千阳，“千阳，起来了，赶海去。”
贺千阳磨磨蹭蹭地腻在他身上不肯走，一定要他抱着才肯屈尊纡贵地挪一下地方。程莫言哭笑不得道：“都十四岁了，还有这么跟家长腻在一起的么？女孩子也就算了，你个男孩子这么粘着我干嘛？”
贺千阳干脆把脸都埋在他胸前，嘟嘟囔囔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你。就喜欢腻着你，就喜欢搂着你，就爱抱着你……”
程莫言长叹了口气，“那你还去帝都。”
贺千阳撇撇嘴，“我可以个个周末回来啊。反正你平时也不在家……”
程莫言握住他肩膀的手顿了顿，迟疑道：“那我要是……一直在家里等你呢？你可不可以……不要去帝都了？”
贺千阳推开他，眉眼凉了下来，有些委屈地看着他，“什么意思？你不让我去了么？”
程莫言见不得他那一副委屈的模样，深吸了口气，心都跟着疼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去吧，去吧。”他低头轻轻吻了吻贺千阳的额头，“去吧。”
贺千阳脸上有点发烫，扭扭捏捏地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这才跑远了。
程莫言站在原地抚着嘴唇呆愣了半晌。
退潮退出了几十米远。
程莫言回过神来的时候，贺千阳早跑到了他百米开外的地方，回来的时候捧了一大把贝壳回来，挨个挑给他看，“看，扇贝、栉孔扇贝、日月贝……这个是贻贝，嗯……这个是什么？”
程莫言拿过那正在翕动的扇贝仔细看了看，淡定地随手扔掉，“不认识。”
“……”贺千阳心疼的刚想捡起来，却见那小贝壳以一种飞快的速度钻进沙里不见了。他哭丧着脸道：“这个挺好看的呢……怎么连你也不认识啊？”
程莫言“嗯”了一声，“贝类种类多达一万一千多种，这才只是有统计的部分，我不知道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贺千阳挠挠头，“可我总觉得，你是无所不知的。”
程莫言被他孩子气的话逗笑了起来：“我又不是神，怎么可能无所不知。”他顿了顿，“你以后做研究的时候，切记不能自以为是。你哪儿都好，只是性子太傲，太有自信，听不得别人意见与你相左。”
贺千阳呆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程莫言冲他笑了起来，“当然这不见得是件坏事，你有自己的主意，别人很难影响你。如果你的结论是正确的，那么这可以称为果断，但如果你的结论是错的，那就只能称为武断，你懂么？”
贺千阳微张着嘴看着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什么时候像他说的那样了？他老师之前还说他这个人优柔寡断，耳根子太软，归根结底是对自己不自信……还是说在他不自信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自信乃至自傲的心？这事儿怎么听着这么玄呢？
程莫言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算了，玩去吧！”
贺千阳眼睛一亮，“听说近年在这附近发现了一处蓝渊，你知道么？”
程莫言立刻道：“想都别想！”
“……”贺千阳长叹了口气，“我们还是去游泳吧……”
此时不到凌晨六点，海水表面虽然是恒温层，但因为一晚上没有经过太阳辐射，此时也达到了最低温度，虽然跟最高温度不过差上几度，但也还是有些刺骨。
程莫言刚将小腿没进水里，就被冻得一激灵。他扯了扯贺千阳的胳膊，“海水还冷，等一会儿再下海吧。”
“嗯。”贺千阳转身拉着他往岸边走。刚走了没几步，他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对程莫言说了句，“莫莫，你把头低下来点。”
程莫言脚步停了下来，微微弯下腰，“怎么了？”
贺千阳冷不丁凑上去，又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程莫言彻底毛了，“你干嘛呢？”
贺千阳不满意地撇撇嘴，问了句：“安鑫亲过你没有？”
程莫言哭笑不得，“想什么呢？也就你爱问这种东西。还真是……基因里带出来的啊……”
“什么？基因里带出来的？”贺千阳一脸疑惑。
“没什么。”程莫言堪堪转开了头。
贺千阳伸手环住他的腰，想了想，叮嘱道：“我去帝都之后，你不许跟陈宇航走太近，知道吗？”
“嗯……”程莫言失神地想到，不知不觉间，贺千阳也到了当年他们进国科院的年纪，再不久就是个大人了。贺千阳十来年的成长，他都参与其中，可今后却未必能亲眼见证他全部的成长……
贺千阳亲昵地亲亲他的脸颊，“你要在家里等我，我每个周五晚上都会回家的，你要给我做好吃的等我回家。”
“好。”
“不许乱跑，不许熬夜好多天不睡。陈宇航喜欢你，你不要喜欢他。他送给你的东西你不要吃，除非是买的。”
“知道了。”
“你要是有空，就来帝都看我。帝都真的很好玩，我想跟你一起去好多地方……哦，我都忘了，你是帝都出生的。”
“好。”
“反正一句话，你要等我！不许不等我！我只有这一个家，我想回家的时候要有你在家里等我……”
程莫言沉默着点头。过了好久，他才答道：“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什么时候都在家。”
贺千阳听了也没往心里去，只觉得那是应该的。既然程莫言不肯陪他去帝都，不在家里又能在哪儿呢？哦，也有可能是研究所。
两人下海游了会儿，贺千阳玩心不减，又拉着他去海港坐渔船。
贺山岛的渔船也算是个有名的游玩项目。两人刷了身份芯片付了钱，一起上船在甲板上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同行的大多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唯独他们这是个伪父子组合，看着多少有点违和。
倒是他身边还有一个单身男人一直在看着他。
程莫言有些不虞。即便是基因普遍改良，遍地美人的23世纪，程莫言的容貌也是出类拔萃的——尤其程莫言的两套染色体皆是由其中佼佼者提供——从小到大没少碰见这样的登徒子，却也尤为厌恶这样的眼神。
如果只是侵略性强些，他还可以接受，可这人的目光恨不能把他扒个精光再好好侵犯一番，这样的目光他是完全忍受不了。
贺千阳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全部心神都被壮阔的海面吸引过去了。
程莫言目光闪了闪，牵住贺千阳的手往甲板另一端走去。
海平面处，碧水连天。
贺千阳轻噫了一声，“莫莫，你说我们要是掉下去了，能游回岸边么？”
“……”
贺千阳嘿嘿笑了两声。
那边的单身男人也偷偷摸摸地蹭了过来，有意无意地碰了碰程莫言露在外面的腰，“诶，这位兄弟，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出来玩啊？”
“……”不是一个人难道还是一条狗么？程莫言礼貌地点头微笑。
那男人便啧啧赞叹道：“令公子虽然长得跟你不太像，不过也是一表人才啊。”见程莫言没什么反应，他又好死不死地凑到程莫言耳边说了句，“你要长得更媚一点。”
“……”
“……”
程莫言皮笑肉不笑道：“嗯，你也挺媚的。”
那男人高鼻深目，倒是跟媚搭不上边。
贺千阳耳聪目明，两句话都听得真真的，脸色就不是太好，拉着程莫言直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那男人想跟又不太好意思，只得揉了揉鼻子，做若无其事状靠在栏杆上看海。
贺千阳直撇嘴。
程莫言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这颗气哼哼的脑袋，“好啦，不气啦，乖。”
“乖什么乖！”贺千阳瞪他一眼，伸手按开防水手环。
防水手环里面有个一厘米见方的凹槽，用来存放身份芯片。然而身份芯片形状各异，通常很少有严丝合缝的。
比如贺千阳的身份芯片就是个圆形的东西，旁边四个角上各放了一个芝麻样的东西。
贺千阳捏出来一个，用手指捻了捻。
程莫言有些惊讶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贺千阳想了想，又拎出一个放进程莫言手里，然后趁他低头看的时候，把手里东西冲那男人丢了过去。
海上风大没错，但架不住这东西的空气阻力小啊。贺千阳眼看着小东西稳稳落在那人衣服上，耸了耸肩，冲程莫言解释道：“国科院录取我的时候，冲着的就是这个东西。”
程莫言伸手在这东西上捻了捻，看见里面一只做昏睡状的……果蝇？
这么小？正常果蝇有3-4mm，这个也就一半吧？这什么？小果蝇？
贺千阳解释道：“这是今年3月份刚刚做出来的，热敏可控仿生微型果蝇，碰到人的话，会就近从温度最高的地方钻进去。”
“……”程莫言就眼睁睁地看着小果蝇趁着那男人张嘴打呵欠的时候……钻进了他的嘴里……
“吃……吃进去了……”
“嗯。”贺千阳继续介绍道：“果蝇里面有块热感芯片，具体怎么做出来的我也不懂，机械方面我不清楚。果蝇肚子里是我提纯出来的高浓度压缩药粉，里面只能放两三克，我放的是墨斯卡林生物碱……嗯，不是说16.6克乌羽玉就足够致幻么，里面提纯出来的生物碱肯定不到这么多，我这两三克生物碱，够正常人好好享受一番的了。”
话音刚落，就见那边那个男人目光呆滞，双手朝天挥舞，高声唱了句：“我要飞得更高……”然后……就从船上跳下去了……
程莫言看的目瞪口呆。墨斯卡林生物碱什么时候有这种作用？
再看那男人，跳进水里后，干脆悠悠然地游开了，看的周围人群啧啧惊叹。
这什么情况？贺千阳瞥了一眼，悠悠道：“应该能游到岸边吧……”
程莫言哭笑不得，转而继续研究起手里的小东西，“这是什么材质？”
“铁制的，重量很轻，咽进去会被胃酸腐蚀变成二价铁离子，不会对人体造成伤害。”
程莫言点点头，又道：“帮你做这东西的，是你们班的那个……兰青？”
“对，就那个！”
“他也收到邀请了么？”
“嗯。也是因为这个东西。被录取了，信息院的。”
程莫言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真厉害！”
“你呢？”贺千阳抬头问，“你那时候，是出了什么东西才被招进去的？”
程莫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嗯？”
程莫言不欲再说，伸手指了指远处的礁石，“看看那边，有什么东西么？”
贺千阳顺着看了过去，就见一条银色的鱼尾在礁石上划出一道弧线，溜进海里不见了。
“那是什么？”
程莫言弯了弯眼角，“人鱼吧。”
“人鱼？”贺千阳摸了摸下巴，“人鱼算不算伪科学？长成那个样子，真的科学么？”
程莫言淡淡道：“存在即合理，如果真的存在了，科学上自然有其解释的方法。说来说去，科学不也就是这样的么，不过是用已知之事来解释未知的事物。”
贺千阳耸耸肩，“好像有点道理。”
中午吃饭时间，两个人回了酒店。吃的是亚特兰蒂斯特色的海鲜自助，就在一个跟海底酒店连接在一起的游轮上。吃到一半的时候还看了了一只指甲盖大小的小螃蟹从他们的盘子旁边匆匆地横着爬了过去。
贺千阳用筷子指了指小螃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嗯。”
贺千阳眯着眼睛笑：“莫莫，我好喜欢你。”
“哦。”程莫言点点头，“回去做全身检查。”
“……”贺千阳一拍额头，“莫莫我不爱你了！”
回去的时候贺千阳到饰品店里，把自己捡到白砗磲磨成珠子带了回去。一路上程莫言还时不时地跟他说两句，说他闲着没事还要折磨贝壳的尸体。
贺千阳义正言辞道：“我是在把它的遗体合理利用。”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亚特兰蒂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