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5、不甘心 ...
-
有那么一瞬间,叶振雪眼睁睁地看着他亲手射出的箭逼向她,他问自己,倘若赵菩提就此消失在他眼前,他会怎么样。却发现自己给不了自己答案,因为他接受不了这个假设。
几个月的假戏,他当真了。
“菩提闪开——”陈伯夷欺身而上,将菩提扑开,她的发丝在空气中扬起。那么凶险,箭锋穿过扬起的黑发,就差一点她就没命了。“嗡——”箭矢定在她身后的门框上,入木三分。断发落于地面,悄无声息。
陈伯夷惊出了一身冷汗,“菩提?”
菩提保持着被陈伯夷扑倒的姿势,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叶振雪,近乎决裂的沉静,让人心惊。叶振雪站在原地不敢动,喉咙干哑,连眉目都扭曲了。
菩提没见过这样的叶振雪,叶振雪也没见过这样的赵菩提。脑中一幕幕画面破碎,他们俩,到底还是没有彻底了解过对方。
万物静寂,菩提与陈伯夷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朱唇轻启,“.....我想起来了。”她想起来,去岁,假山处,有人以棍棒击打她,迷蒙中回头,她看见的是叶振雪的脸。
陈伯夷靠得她最近,“什么?”
她遥遥的,对着叶振雪冷笑,“叶大人真是失策,怎么能亲自动手呢?你天天在我眼前晃,就不怕被我认出来吗?”
宝怡帝姬等不及了,越耽搁越容易出事。冯悦旧伤难愈,行动不便,料到宫里要出事,暗中派了多年的心腹来保护她,万不得已,就将帝姬接出宫暂避。眼下不能等了,方才她还听见有人喊菩提。命人前去接应。
陈伯夷受了腿伤,菩提一个弱质女流,他们根本跑不到哪里去。
可叶振雪却不敢再上前了,他原本还试图把她哄回来,可谁能料到天公又与他开了这么一个玩笑。她竟想起来了。
以至于突然蹿出来的救兵,他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公主快走!”是冯悦的属下。
“中丞大人,不追吗?”
追,怎么不追?叶振雪手握成拳,她想和陈伯夷双宿双飞,他偏就不成全他们!
凭什么?凭什么别人想要什么都有人送到手边,而他却要靠自己掠夺?他不甘心。
叶振雪周身寒色,侍卫们不敢多说话,偶有甲胄响动,只等着听他吩咐。
叶振雪深深吸一口气,今日宫中的空气并不好闻。侍卫们听到他轻声道,“.....要活的。”
“是!”
陈伯夷腿上中了两箭,伤得很重。宁福胆子小,看到皇姐夫腿上的血,捂着嘴呜呜哭,这种逃命时候没人能顾得上安抚她。
菩提不懂医术,扯了帕子一直擦着陈伯夷额头上的冷汗。方才敢于赴死的气势没了,她也只不过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捏着帕子的手都在抖,来来回回念叨那么几句,“伯夷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们安顿好了就去找大夫。”
宝怡听得这称呼就惊讶,与宁福对视了一眼。
陈伯夷却觉得这伤受得值,总算是记起他了。他是个温润知礼的人,知道自己身份,忍住不去触碰她,只是温和的笑笑,“别怕,这点伤死不了的。别哭,我们大难不死,笑一笑。”
菩提不停地点头,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陈伯夷闭上眼,车厢颠簸,腿上抽痛,纵然后有追兵。但是,真好,这眼泪是为他流的。
人太多,目标太大,分开走最好。冯悦早就规划了路线,马车在三岔路口停下,早就有换乘的人马等在那里。宝怡与宁福一道。陈伯夷受了伤菩提不能不管,他俩人一道乘马车离开。还有一马一车用来扰乱追兵的视线,空马车掉头往相反的方向跑,马匹往林子深处跑。
“菩提,我们西郊汇合。小心点!”宝怡和宁福急急的掀了车帘子嘱咐。
“好,阿姐你们也是。”
“驾!”
兵分四路,一时间分道扬镳,扬尘溅起。
其实,宝怡更担心她,叶振雪的目标毕竟是她。反倒是她与宁福两个公主,逃了也就逃了。
兵分四路只能迷惑一时,稍微静下来想想就知道,该往哪边追。陈伯夷受了腿伤,骑马不便,定不能骑马走,菩提是个重情义的,陈伯夷为救她受了伤,她定不能自己跑不管他。
叶振雪蹲在地上,扫几眼车辙印,深浅微微可辨。他往宝怡逃跑的方向瞥了一眼,“你们几个往那边追。剩下的人,随我来。”
叶振雪追去的方向,正是菩提和陈伯夷走的那一条路。因为这个方向的车辙印,最深。陈伯夷是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体重自然要比女人重的多。
陈伯夷怎么也想不到,他与菩提能够再推心置腹地说上几句话话,竟会是在逃亡的路上。
“怎么想起来的?”
菩提苦笑,“...吓得。”
吓得...
呵呵...
马车急行,颠簸得他很痛苦,“对不起,是我无能,造成如今局面。”
菩提觉得命运真是奇怪,从前她与陈伯夷那么要好,可是突然一下子两个人的关系就断开了,连点准备都没有。
怎么能怪他呢?她时常与二兄下棋,两个人都是臭棋篓子,三兄总是被气跑的那一个,可是下棋啊下棋,谁也预料不到自己哪天就成了别人手中的棋子。
成了别人的棋子不打紧啊,明白之后跳出棋局来就是了。可是她这颗棋子特别凄惨,不仅移情别恋,爱上了拿捏她的那只手,还变成了个没爹没娘的。
“不怪你的。”那怪谁呢?她也不知道。
两个人到底还是生疏了。
也是啊,他们两个人的生活轨道偏离了太长时间。
“菩提,我们俩....”他还是放不下,可是现在又以什么身份去说那些话?
小姑娘好像一夕间长大,学会感叹人生了,她靠着车壁,耳铛漾起好看的弧度,“...我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了。”方才脱口而出叫他伯夷只是一时情急,这是不合礼仪的。她不是公主,不能叫皇姐夫了。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就不能再厚着脸皮跟长公主攀亲了。眼泪流下来,想到大行皇帝,心里还是忍不住叫了好多回爹爹。
陈伯夷轻轻一笑,“...我明白了。”
车厢里过分的安静,不知道跑了多久,急急拐过了一个弯,两人隐隐的听见有马蹄奔腾的声音。菩提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外面的车夫显然也知道追兵紧随身后了,“驾——”
马鞭甩的极响。
菩提心知,再这样下去早晚要被追上的。她倒是不怕,大不了被抓回去,可陈伯夷不行,叶振雪明显是想要他命的。
“停车!快停车!”她叫的太急,连陈伯夷都被惊了一下子。
“菩提,你作甚?”
“吁——”车夫急急勒住马缰绳,“公主,为何要停车,再不快走叛军就追上来了。”
“下车,都下车。让马车自己跑,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快!”
陈伯夷也反应过来了,“好!”
路两边都是山石和密林,藏个人不成问题。菩提急急的扶着陈伯夷下车来,“我们去里面躲一下。”
狠狠的一马鞭,马车奔了出去,沿着小路一直往前跑。陈伯夷腿上的箭头并没有拔掉,有血滴下来,车夫背起陈伯夷往林子里走。菩提跟在后头,慌乱地将地上的脚印和滴落的血迹擦掉或者掩盖。
等他们在巨石后掩身,有马蹄声隆隆作响,叶振雪的人马已经逼近。
躲起来的那些时间里,她才知道自己心跳的有多快。
“驾——”
是叶振雪的声音,一掠而过。
不久前,还与她同床共枕的一个人。
马蹄声远去,菩提背靠巨石,瘫坐在地上。
“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