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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争锋相对狭路逢(修) ...


  •   于箫挥退了小厮,屋里只剩下小语和岳管事两个下人。岳管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心里早把苏算梁恨得牙痒痒,刚来没几天竟然就给她下套!

      于箫瞥了她一眼,将她咬牙切齿的表情尽收眼底,抿了抿唇。“岳管事,本公子的人本公子自会处置,若是旁人插手岂不是显得本公子连个下人都管不好?”他倒也不是故意护着那女人,只是性子使然,便是整人那也是堂堂正正地耍,而那些背后使绊子的手段,眼不见为净也就算了,在他眼皮子底下哪里容得下这些。

      岳管事自然是听懂了他的话,只是不知怎的就想起早上苏算梁那香艳模样,又见自家小公子名面上不待见暗地里维护的态度,瞬间脑补了一场少年怀春羞意甚的前因后果。

      好嘛,她就说小公子最不喜人跟着,怎么突然就多出了个侍卫,原来是这隐情。瞬间脸色一苦,得,这是要打落牙齿自个儿吞的节奏了。

      ***

      苏算梁被人吵醒那会儿正睡意朦胧,也记不太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如今被人请进络溪院,见了两位当事人,才回忆起来。眼珠一转,心想着该如何蒙混过关。

      于箫看着眼前这人垂手而立,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冷笑了一声:“苏侍卫倒是极好。”

      “回公子,属下来于府两日得了公子四个好字,实在愧不敢当。”苏算梁拱了拱手,脸上十分配合地做出惭愧的模样。他既然不说所谓何事,她也乐得先装装样子。

      于箫一噎,方才下去的火气蹭蹭蹭又窜了上来。他深吸一口气,“本公子怎么瞧不出你愧疚?不过今日才吩咐你第一件事,你竟偷懒耍滑。”他指了指满桌的锅碗瓢盆,“这就是你做事的态度?”

      苏算梁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瞧了两三眼,夸张地做出恍然大悟地神情,对岳管事道:“岳管事,小公子要那么多点心您怎么就买了十几道就交差了?”

      岳管事张了张嘴不知怎么回答,就见她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又对于箫道,“小公子莫恼,岳管事想来也是没料到小公子竟然食量这么大,有心替于府省银子,这才少买了些。”

      “你!”

      于箫胸膛起伏,被气得涨红了脸,眼里冒火。什么叫他食量大?什么叫替于府省银子?!这女人颠倒是非黑白也就算了,竟然敢说他吃得多,说他浪费,他花的可是他于家的银子!

      他终于再也装不下去淡定模样了,蹭地一下站起来:“我是叫你去买!你还敢推给别人?!”他身量本来就没她高,便是站起来也只能仰视她,让他心里又平添一份不爽。

      苏算梁眨巴眨巴眼,无辜地看着他。“原来是非得属下亲自去啊。奈何属下一心只想着若是一人,这么点时辰如何能完得成,就怕小公子饿坏身子才让岳管事跑一趟。原来是属下误解了小公子的意思,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她一副我这么为你着想你怎么忍心怪我的模样。于箫看在眼里,右手死命掐着杯盏,用尽全力才勉勉强强止下要摔杯而去的冲动。明眼人都瞧得出来他这是怒而不发,偏生苏算梁还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她不开口说话站在那儿倒还赏心悦目,一开口显然是不把人气死不甘心。岳管事瞧她们一来一往越发肯定心中所想,哪里还敢出声。

      小语却没想到她胆子那么大,若不是当时他亲眼看见这女人不负责任地把事情推给岳管事,然后继续睡大觉,这会儿只怕真以为是真委屈了她。不过,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下人敢跟小公子这么叫板的,也不知大小姐怎么会找这么个侍卫来,这不是存心给公子找气受的嘛。

      然而,事实却没有预想中乌云压境后的狂风大作。于箫抚了抚衣袖,眯了眯眼,他坐下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罢,如此那本公子就好好教教你。既然是贴身侍卫,从今日起本公子的衣食住行就全由你负责。”

      ***

      络溪院正对着洞门的便是那摆在庭院中央的玉桌石椅,玉桌左手边五六米处朱栏长廊连绵,圈起堂屋卧房书阁客室。一共七八间屋子紧贴着西北两处墙面,枝蔓翠绿,挂在墙头,荡起一片碧色生机。

      玉桌之右,一颗百年桃树矗立于后,如伞如盖。凉亭旁的那条小溪流经此处汇成一方浅潭,潭旁三面环山,假石嶙峋,距离稀疏的石洞错位而立,蜿蜒间与那水面铺就的一块块石板连成一条小路,直通往长廊尽头右拐处的里院。络溪院的里院乃是下人住处做工等杂务之地,如此布置倒正好被那一处山水遮了个正着。

      按照吩咐,小语带着苏算梁去了厨房,于箫则一人呆在书房翻着闲书。眼看着午时都过了,平时这个时候总会飘来菜香味的里院如今却是一点动静没有。他早上生着气也没心思填肚子,现在倒是饿得很。

      咕咕声响起,于箫脸上红了红,顿时恼羞成怒,啪地一声摔下书,都是那个女人害的!他磨着牙恨不得现在就咬她一口。

      在门外守着的小语听到动静迟疑了一瞬,敲了敲门小声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于箫刚想说没事,却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妥协道:“你去厨房走一趟。”他到底觉得实话实话太没面子,于是这吩咐便听起来模棱两可。不过,也幸好小语跟了他那么多年,总算一点就通。

      然而,小语去了没多久却两手空空地回来了。于箫盯着他,他低着头为难地揪着袖子:“公子,苏侍卫用了两个大灶,刘婶她……”

      小厨房里就只有两个大灶,苏侍卫全部都占了,刘婶她自然没地儿用了。小语抬头悄悄看了眼就见自家公子脸色沉得可怕,抖了抖赶紧又低下脑袋。

      于箫总觉得那女人就是故意的,他虽然认识她时间不长,可脑袋里蹦出来的词那都是四个字四个字来的,胆大包天,风流成性,厚颜无耻,可恶至极!他愤愤想,给她打上的这些标签这辈子都不会变了。

      不过,苏三少这次有一半还真不是故意的。她做不来菜那倒是事实,所以起初只想做些最简单的吃食管他爱吃不吃,于是她便欲意煮面。谁知至简至繁,和面,擀面,切条……她从和面开始就做不利索了更何况是之后呢。

      刘婶在旁看得忍不住摇头,奈何公子有令她们不能帮忙,也就只能难受在心里。苏算梁还算知道分寸,小语虽一字未言,她也晓得是过了饭点,若是因此扣她月钱那不是亏大了,于是干脆开始破罐子破摔。

      ***

      “公子,要不奴去大厨房……”

      于箫挑食,所以通常都是与于府其他两位主子分开用饭,一直都是络溪院的刘婶伺候着。厨房里头的活儿一般总是在饭点前便开始忙着的,而如今这个时候,大厨房里只怕早就将主子的饭菜呈了上去,正忙着整个府里下人的中饭。

      于箫想也不想就挥了挥袖子,否决了这个提议。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无意识地转着视线。

      小语方才进书房的时候并没有关门,如今目光一转,正好瞥见一只跨了半步的右脚,定睛去看,只见一女人歪着身子敲了敲门,一脸讨好地看向他。“公子久等。”不是姓苏的又是谁。

      于箫冷哼一声不理她。她也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进来,扫了一圈,没见着餐桌,只怕问也是白问,干脆直接将碗放在了书桌上。

      那宽宽的托盘中央就放了一只算不得大的白釉瓷碗,只见她轻巧地端着窄小的碗足一把放到他面前,碗内除了细长不均宽瘦不匀的白面条,就只在上面洒了一小点葱末子;清汤飘着小片油印,也就盖在面上的那个荷包蛋看起来还像点样子。

      他一双冷眸冒火,狠狠瞪过去。“这就是你一上午的成果?!”

      “回公子,属下不懂厨艺。”苏算梁摸摸鼻尖,还算有点良心,“公子要是吃不惯这些粗食,不若让人去把岳管事早上买来的点心拿来点吧。”

      葱花传来的香味惹得于箫一阵胃疼,想起早上她说他浪费银子那茬儿,气呼呼地敲了两下筷头,赌气地回她,“谁说本公子吃不惯了!”他咽了口唾沫,夹起那块卖相不错的荷包蛋,颇有些英勇就义的模样,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外脆内酥,咸淡正好,流黄自齿间迸出,粘稠软糯,味道竟然……“唔。”他空闲间瞄了她一眼,脸色阴晴不定。味道……一般!

      他又去夹那面送进嘴里。面条又短又厚,比不得平常吃的细长晶莹,却不知是不是他饿得狠了,意外地韧劲儿十足,香浓味……他赶紧打住那个蹦达到脑海里的美字,脸色越发阴沉,手上的筷子却没停下反而有加快的趋势。

      眼见着一碗面就要见底,苏算梁挑了挑眉,直盯着他看。她目光灼灼,想让人忽视也难,于箫抬起头狐疑地看过去,就见她飞快地撇开眼,他顺着那视线瞧回来,只见那碗清汤上除了所剩无几的葱花可怜巴巴地飘着,一点不剩。

      最后那一口面还在喉咙口,他这下是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如鲠在喉。于箫咬了咬唇。苏算梁却还嫌不够,嘴贱地加了句:“属下知道公子这是勤俭节约,绝对不是饿得慌。”

      那饿得慌三个字被她咬得极重,不顾于箫难看的脸色轻轻巧巧地转进耳畔,他终于忍不住了,随手操起一笔就朝着她那张欠扁的脸扔过去。那笔他方才还在用,墨迹未干,一甩,一路滴滴答答。

      苏算梁本能一躲。谁知小语就站她在身后,本来就被吓了一跳,哪里还想着要避,整支笔就撞在他腰部。那笔尖缓缓下挪,在那雪白的衣衫上划下歪歪扭扭地一竖。

      于箫愣了愣,尴尬地轻咳了一声,苏算梁嘴角抽了抽,没甚歉意地摆出内疚的表情。小语脸一白,委屈地红了眼。

      ***

      晚上那一顿在小语旁敲侧击之下,刘婶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吃的。于箫一看自然知道苏算梁没动手,只做不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苏算梁吃饱喝足顺带洗了一盆子碗,回到下人院时天色已暗。

      袁小路齐单和几个女人正围坐在院里那口石井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月光温婉越过树梢洒下银银光斑,知了悠闲躺在枝头,懒懒散散地鸣一时歇一时。

      袁小路远远就瞧见她,立时便招呼她过来,挪了挪身子空出半张椅子给她。“阿梁姐,你那差事如何?”

      苏算梁随手甩着袖子纳凉。“也没如何,就是那小公子气得不轻。”

      她想说的是被她气得不轻,但众人却都理解偏了,袁小路更是同情地看着她:“听说小公子脾气是不太好,阿梁姐我们到底是来做下人的,你也,唔,多忍着点。”其他几人也跟着齐齐点头。

      苏三少眨巴眨巴眼,没说话。

      众人见她沉默纷纷在心里叹气又庆幸,果然枪打出头鸟,她们还是安分守己的好。苏算梁看着她们一个个多多保重的眼神颇为无语,可怜的不是她好不好,她堂堂一女子怎么可能被个男人欺负了去,往后回京被人知道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她撇撇嘴,也懒得解释:“你们在说什么呢?”

      方才说得起劲儿的那人一听便立刻回道:“你可知道为何于府这个时候招人?我今日可是听李管事说的,原来大小姐跟云霄城陆家嫡长子定了亲,我们啊,就是招来为年后去城里迎亲做准备呢。”

      齐单接下话茬儿:“陆家你知不知道?来头可不小,据说是东青第一富商,财可敌国。如此瞧来,只怕家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

      座下的那张长凳,不过是块扁担长宽的板子,后头也没靠背,楞得她屁股疼。苏算梁干脆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懒洋洋地倚着墙。“齐姐说的,那是京城陆家。陆家虽富,那也是在京城那块儿,这富可敌国四个字可说不得。”她伸出拇指在脖颈处比了一比,众人被她杀头的动作弄得都是一惊,“远的不说,就说前朝那姓刘的,家里多少银两花不完都生了锈,结果怎么样?”

      上饶镇崇商,有名的文人许是说不上几个,可但凡是小有名气的商人从小耳濡目染倒没有几个不知的。一人便接道:“那刘家被抄了不说,全家死无全尸,惨得很呢。”

      “就是如此。而且,陆家生意多在东西两地倒很少涉及南面。”她板着指头不知道在数什么,“云霄城陆氏应该是支远亲,只怕都快出五服了吧。”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自古女婚男嫁,说得多是门当户对四个字。于家在上饶镇上说得上富贵,但丢到外头一比,只怕这点家业着实不够看,如果真与富可敌国的一家连了姻,可就不知是喜事还是祸事了。

      齐单狐疑地看着她:“阿梁妹子,你怎么对陆家如此熟悉?”

      苏算梁只是惯性一说,没想到会被这么一问。“唔。”她摸摸鼻尖,含糊地道,“我早年些年走南闯北听过陆家不少事迹,也就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几人多是土生土长在镇上,有两个还是出自周围村落,没多少心眼,听她如是道便也听过算过。袁小路是先前见过秦昀自觉苏算梁再认识什么世家子女也没什么好惊讶,至于齐单却总觉得她说了一半藏了一半,可至于哪里不对劲吧她又说不上来。

      众人转口又说起家常,笑笑闹闹半个时辰,直到岳管事挑了挑灯芯,催她们去睡,这才收凳拾椅,三三两两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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