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轻》蝶繭

29、心伤

　　“你是谁？你想对我小师兄干什么？”
　　一个身影冲过来挡在了尚椋的面前。那是一个看起来略微比尚椋大一点点的少年，清眉秀目、粉面朱唇，双眼里却含着对延麟的敌意和防备。
　　“辰，让开。”
　　尚椋略显冰冷的嗓音让轩辕辰心里一寒，回过头，看见尚椋的脸上一片平静，可轩辕辰知道小师兄生气了，呼吸一窒，脚步迟缓、脸色黯然地从尚椋的身前走开。
　　轩辕辰一让开，延麟突然注意那一丝丝从尚椋身上泄漏出来的灵气，那是极为纯正的灵气。方才因为被那双奇异眸子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晃神的延麟终于能确定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此行所要寻找的人。这时只要延麟一个手势，潜伏在暗处的何锐其就会射出沾有封喉巨毒的弩箭。可延麟却犹豫了，刚刚一刹那他感觉到的那种强烈的感觉，一瞬闪现的巨大充实感，让他始终无法狠心地做出这个决定。
　　尚椋则是恍惚地看着延麟，一只手里紧紧捏着白凤珠。
　　和刚才那与记忆中重合的温暖微笑不同，延麟只是礼貌性地笑着，看向自己的眼里只剩下疏远和一点点的犹豫。
　　那样的眼神让尚椋的心里一痛。
　　是没有了记忆还是认错了人？尚椋看向手中的白凤珠，和平常一样，只是淡淡地发着柔和的光芒，并无什么异常之处。尚椋确实记得翔离说过此珠可以帮他找人的……
　　难道刚刚的那一切只不过是他的幻觉而已吗？
　　尚椋的眼里蒙上了一层迷茫之色。
　　而轩辕辰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尚椋脸上的表情。
　　小师兄那样的眼神……还是第一次看到，充满了迷茫和失落。是因为这个人吗？
　　轩辕辰想起来之前，师父对他说的话，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三个人就这么僵站着，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
　　突然一个白色的东西吸引住了轩辕辰的目光，定睛一看，原来那正是狌狌那白色的耳朵。狌狌正在龇牙咧嘴地对着轩辕辰舞手弄脚的，好象想传达什么，可因为距离隔得太远，轩辕辰听不见狌狌的声音，又加上心烦意乱，更是猜不到狌狌想表达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狌狌不停地挥舞着手脚，就像在跳着什么狂乱的舞蹈。
　　狌狌到底是怎么了？好象很着急似的……
　　轩辕辰迷惑地看着狌狌，不由自主地朝前迈了几步。
　　恰好此时，一道破空之声突然响起，掩雷不及迅耳地，刺进了轩辕辰的右臂。
　　轩辕辰顿时感到从右臂一阵炽热酸麻感迅速朝全身蔓延而去，刚迈出的左脚一硬，无法保持平衡，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辰！”
　　尚椋脸色一变，迅速蹲下身子扶起轩辕辰，却发现轩辕辰的唇已经变成乌黑色，再看向他右臂上的弩箭，竟是黑得发亮。
　　“小……小师兄……”
　　轩辕辰觉得连嘴唇都仿佛僵硬了似的，困难地叫着尚椋，他眼前已经是模糊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东西，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难道……就要这样死去了吗？
　　也好，至少……是在小师兄的怀里……
　　尚椋见到轩辕辰的这样子，心里一沉，也不管自己会不会中毒毫不犹豫地用手拔下辰右臂上的毒箭扔到一边。黑色的血从伤口涌出，尚椋俯下身，嘴唇覆在轩辕辰的伤口上吸吮起来，然后将满口的毒血吐出又继续吸吮，完全不顾自己的安危。
　　延麟怔怔地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数，那箭明明是朝着新星所去，若不是后来的少年不知为什么迈前了几步，右臂刚好挡在了新星的左胸前，也许现在那个孩子已经是回天乏术。
　　这箭肯定是何锐其发出的，可是自己并没有发出任何暗示……
　　正在延麟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是一道尖锐地破空之声响起……
　　小心！
　　延麟下意识地竟想去挡那箭。
　　可那箭却在中途就被另一道更快更小的影子打落。
　　“阁下出手未免太狠辣了。”
　　一个声音淡淡地在不远处响起。
　　那正是尚椋和轩辕辰的师父，站在何锐其藏身之处的附近冷冷地说道。
　　何锐其看着那不知到什么时候站到自己附近的人，长须飘飘，一身简洁而素朴的灰衣，看起来似乎只是个很普通的老人，可浑身却隐隐地透出一点仙味来。那人就只是那么站着，双眼漠然地看着何锐其所在之处。
　　虽然何锐其也知道那人是不可能看见自己的，可却分明感觉到那双犀利的视线，冷汗不停沿着额头滑下。来自那视线的莫大压力让何锐其只是伏在草丛中，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按在毒箭上却再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也许其他人没有看清，他可是看得很清楚，那人仅仅用了一块小石头就打下了那根飞速的弩箭。
　　这时狌狌也来到了尚椋和辰的旁边，在辰的附近嗅了嗅，如婴儿般尖锐地叫了两声，在附近采了几株草，跳走到辰的身边，只一个劲地将手上的草往辰的嘴里塞。
　　见到狌狌的动作，尚椋也就停下了帮辰吸毒血，抬起头的一瞬间，眼前一花，险些晕过去。这时狌狌已经成功地将草塞起了辰的嘴里，那草一遇唾液便自己与其融合在一起，一股清凉便从已经昏厥的辰嘴里蔓延开去，顿时辰唇上的乌黑退去一大半，伤口流出的血也慢慢转成鲜红色。
　　见到尚椋的脸色不太好，狌狌怯生生地将手里剩下的一株草递给尚椋。
　　尚椋只是摇了摇头，手上的白凤珠光芒由柔变盛，并渐渐覆盖到尚椋的全身，仿佛为尚椋吸去毒素一般，尚椋的脸色也缓缓转好，然后白凤珠的光芒也逐渐散去，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尚椋从身上衣物撕下一缕布条，系在仍然在昏迷中的辰右臂的伤口上止血，接着站起身看向延麟，语气冷淡地问道：
　　“你是谁？和暗中那人是一伙的吗？”
　　延麟只是静静地看着尚椋，从那双冷淡的眼中，延麟看到了尚椋强压下的痛苦。延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怨过那个给他下毒的人。延麟第一次体会到了无法说话的痛苦，他想对眼前的人解释他并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他想开口跟眼前的人对话，他不想看到那样冷淡的眼神，因为……因为那样的眼神竟让延麟感到很难受，比被亲哥哥讨厌还难受，比失去师父还难受。在这一瞬间，延麟甚至忘记了朱南的利益，忘记了星象显示的未来，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一切，只是想再看到那双眸子里充满了欣喜和眷恋的模样。
　　“小椋椋，我带辰辰回去了，你们慢慢聊。”
　　尚椋和辰的师父——楚无湘走过来，暧昧地朝尚椋眨眨眼，一副看似瘦弱的身躯却轻易地抱起地上的轩辕辰，随便将狌狌也一起带上，转身朝通往山上的路走去。
　　听见楚无湘对尚椋的称呼，再加上那听起来和刚才苍老的嗓音完全不同的声音让延麟愣了一下，尚椋却是一副已经见惯不惊的样子，只是淡淡地问道：
　　“你盯着的人呢？”
　　“跑了。”
　　楚无湘连头也没回继续走着，无所谓地回道。
　　“你会这样简单放过他？”
　　尚椋也没生气，依然淡淡地问道。
　　“恩~~为师可是很善良的，从不杀生，哪像小椋椋你动不动就大开杀戒，以后一定会下地狱。”
　　楚无湘这次倒是停了下来，回头说道，一副无辜的样子，和刚才的形象简直是大相径庭。
　　延麟又是一愣，楚无湘虽然此刻的样子看上去很逗趣，可那双眼里却分明带着一丝丝的残酷笑意。延麟突然想为何锐其祈福，惹上这样的人……下场必定凄惨。
　　尚椋听楚无湘这么一说，也就没再继续追问什么。
　　楚无湘丢下一句“天色也不早了，你和美人交流完还是带他到山上去吧。”就自顾自地哼着小调离开了。
　　延麟听得楚无湘那么说才注意到雨早已停了，而天色也几近半黑，见尚椋看着自己，举手比划了几个手势，示意自己的喉咙。
　　尚椋顺着延麟的手势，看向延麟的脖子，又顺着脖子往上看向那张姣好的面容，想起初见面那微笑，那酷似记忆中的微笑，不禁有点失神地稍微放柔了声音，问道：
　　“你……不能说话？”
　　延麟点点头，看向尚椋，心理却更加混乱起来。
　　师父的遗命、祖国的未来、自己的动心、以及对现状的无奈全混杂在一起，像一团越绞越乱的麻线。轻轻叹了一口气，现下的自己毕竟什么也没法做不是吗，只是见机行事了。
　　倒是何锐其为什么在没有自己授意的情况下就擅自行动，他是为了什么？是圣上不相信自己单独对何锐其下了什么指令，还是有其他的原因？
　　延麟突然觉得很累，无休止的猜测，无休止的勾心斗角……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先跟我上山吧……那里有纸笔。”
　　尚椋注意到延麟脸上有少许疲倦之色，微微皱眉说道，意识到自己话里对延麟的关心，不禁又补上一句，说给延麟也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