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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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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希在听到客厅里突然爆发的争吵声之后把他自己卧室的房门稍稍打开了一条缝,他偷偷往外看去,自己的哥哥和父亲就这么僵持在那里,他看到基尔伯特皱着眉坐在沙发里,他的双手死死地攥着那一张入学通知书,而他的父亲则是对他冷眼相向。路德维希知道这一天总归会来的,他的哥哥擅自修改了入学志愿书,他把父亲想让他去的建筑学院改成了自己一直都十分憧憬着的音乐学院,他在考完试之后才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路德维希,在此之前他只对弗朗西斯和安东尼奥说过。路德维希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有好一阵子没缓过劲儿来,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何基尔伯特要把志愿改掉,他明明知道父亲是反对的,在他第一次提出想填报音乐学院的时候就被父亲驳回了,父亲依旧是想让他的两个儿子都沿着他铺平的道路走,当个建筑师,有一份还算不错的工资收入,成立一个家庭并过上中产阶级的舒服日子,他是个极不喜欢自己的计划出错的人,所以当家中有个说以后想去学音乐的人的时候,他的脸立马就阴沉了下来。路德维希撞见过那一次对话,哥哥和父亲在书房里谈话,他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在说些什么,父亲很不高兴,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点怒气,基尔伯特沉默着,偶尔才会简略地回复一两句,从那次谈话过后他就没再听基尔伯特提到过这件事,所以当他听到哥哥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把志愿改了”的时候他就愣在了原地。
他怎么能够如此不在乎?
客厅里已经没有声音了,他们的父亲很疲累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他没有转头去看他的大儿子,他坐在那里显得垂垂老矣,当然这有可能是路德维希的错觉,毕竟父亲的年龄并没有很大,但是他坐在沙发中,就像是陷进去一般,那一个瞬间路德维希觉得基尔伯特有些过分了,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说他觉得对方不应该把自己的理想放在最首位,他应该多为家庭和自己想一想,他以后靠什么赚钱呢?没有了家庭的支柱他怎么支付他的学费呢?他知道基尔伯特拿到了第一个学期的奖学金,可是在那之后该怎么办呢?他也知道艺术工作者的辛苦,外表或头衔可能会很光鲜亮丽,听着多好听啊,文艺工作者之类的,但实质却可能有极为落魄的一面。为什么基尔伯特会想要选择这一条路呢?路德维希只记得刚踏入高中的哥哥曾拍着还是个初中生的自己的头说他终于可以自由地玩音乐了,当时他并不是很清楚这其中的原委,后来才知道这是哥哥与父亲达成的一个协议,但他并不知道这个协议的具体内容,关于他哥哥的很多事情其实他并不了解。路德维希看到基尔伯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拖着脚步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在经过父亲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点什么,父亲也把头抬起来等待着他说些东西好打破这个压抑的沉默氛围,但最终基尔伯特没有发出声音。
在傍晚的时候路德维希去敲了基尔伯特的卧室房门,靠近一点那紧闭的门可以听到从房中传出来的摇滚乐,他不是很喜欢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是有些吵闹了,第一次敲门没有反应,路德维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再敲了一次,扣三下之后听到房中音乐戛然而止并伴随着东西摔到地上的各种声响,在最后一个不知道是什么重物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过之后门就被打开了,基尔伯特尴尬地冲他笑笑,地上一片狼藉,显然是他刚刚匆忙来开门时造成的,书本、CD,还有乱七八糟的杂物随意散落在地上以及床上,路德维希注意到基尔伯特把许久未拿出来用的行李箱搬出来搁在了被众多杂物覆盖的地上。“你这是在收拾行李吗哥哥?”他盯着基尔伯特然后开口询问,喉咙有些干涩发紧。基尔伯特回过身去把阻挡了他道路的橡皮鸭子给踢到一旁去,路德维希虽然刚刚进入高中但他已经比哥哥要高上不少,他皱起眉来,视线越过他哥哥的肩头锁定在那个箱子身上,基尔伯特已经扔了许多东西在里面,他正在整理书籍之类的,他往箱子里放了几本还未来得及看完的书,之后又翻起自己的书柜和抽屉来,他没有回答路德维希的话,直到对方问他去不去吃晚饭才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晚餐的气氛一如既往地僵持着,基尔伯特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口食物咽下去之后站起身来快速地离开了那里,他把房门甩上,重重的声响刺激着每一个人,路德维希看了父亲一眼,他脸色铁青,动作有些僵硬,他什么都没有说。
基尔伯特是在半夜的时候离开的,他察看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然后从笔记本里撕了一张纸留了几句话放在他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书桌上,怕被夜风吹走他还压了一本字典在上面,最后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拉着自己的行李轻手轻脚地从房间中走了出来,他在黑暗中摸到了大门的把手,吸了一口气之后将其打开,从家里走了出去。路德维希没有睡着,他躺在床上听着他哥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他听到对方走过他的房间朝大门走去,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最后他听到关门和锁门。路德维希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基尔伯特就这么从这个家中逃走了,他甚至都没有向自己告别就像个懦夫一般地离开了,他又想起下午的时候父亲的模样和傍晚时基尔伯特整理行李时的侧脸,两幅画面交织在他的脑海中,父亲疲惫的眉眼和哥哥透露出冷漠意味的嘴唇弧线,他想不起来那个时候他哥哥有没有笑,他的表情在路德维希的脑中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倒有些暧昧的样子,分不清他是面无表情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自由”而微笑。
基尔伯特拉着箱子走在街道上,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尽管是在晚上但这毕竟是夏季,闷热而鲜少有风,手机响了一下,他从裤兜中将其掏了出来,弗朗西斯发来的问候短信,其中少不了对于他的调笑,基尔伯特轻哼了一下,手指敲击着键盘回复了“等会儿就去你那里”。基尔伯特想起下午给弗朗西斯打电话时对方说他一定逃不出来,弗朗西斯在电话里显得自信满满,他表示基尔伯特有的时候就是太注重家庭了,他甚至不认为他真的就与父亲吵了起来。“如果我逃出来了能到你那里去过夜吗?”基尔伯特在听着弗朗西斯滔滔不绝地说完那一大堆话后冷不丁地来了一句,对方笑着回答他说没有问题,他回答时的语气仍旧带有一点不相信。
基尔伯特沿着记忆里的线路走到弗朗西斯家门口,他左右看看,从旁边的小路来到他朋友房间的窗下,他蹲下身子来捡起身旁的一块小石头,在手里掂了两下之后瞄准窗框扔了过去石头砸在木制窗框上发出了足以惊起房间内人的声响,他满意地看到那房间的灯亮了起来。几秒钟以后窗就被猛得推了开来,弗朗西斯把头探出来看到了楼下背着吉他和他的行李站在一起的基尔伯特,对方冲他挥挥手,又指了指大门的方向,小声冲他喊着“快给我开门”,弗朗西斯冲他翻了个白眼后把窗关了起来,两分钟以后他为基尔伯特打开了门。
“到了早上会不会被你爸妈发现?”基尔伯特一边上楼梯一边问他的朋友。
“哦当然不会,老实来说他们两人这一阵子都不在家,否则我也不会那么无所顾及地就答应你。”弗朗西斯带着浓重的睡意应了一句。
“我可以住到去学校报到吗?”基尔伯特又问了一下。
“我的朋友。”弗朗西斯拍了一下基尔伯特的肩膀,“你想住到什么时候都可以,现在快点让我回去睡觉可以吗?”
“哦好的,抱歉。”基尔伯特轻声道了个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