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已更新)》风宪省略

18、[番外]尤拉·下

　　下

　　气急败坏的玉寒雪找到我的时候正是中午，我坐在一处集市里吃着花三个铜子买来的一碗干面。

　　“过来！”他越过人群伸出手一把提住了我的衣领。

　　“呃，我……”面条还含在嘴里，那只手已拖着我绝尘而走。喂，刚吃完饭就剧烈运动很伤肠胃的……

　　穿过令人眼花缭乱的集市和街巷及熙攘的人群，我们在昨天住下的房屋前停住了。

　　他在跨上台阶之前整整衣服，又转头看看一边被他拖着领子一路跑过来的我。

　　“你在集市上买了把剑？”他注意到我腰上别的长剑：“开刃的？”

　　“呃，大概吧。”我松松领子，并不想告诉他我上午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遭遇。

　　闻言他瞪了我一眼，粗鲁地将我推上台阶：“进去！”

　　“……进哪儿？”门后面的大厅有N道门，我哪知道进哪扇？一上午的跑迷宫已经够了……又没有EXP赚，我干嘛浪费时间？

　　玉寒雪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抽刀做掉我的样子……是我的错觉吗？这位人气配角为什么对我有敌意？给点面子，尽管我是主角，可武技和法术等级都没你高好不好……还是说我一路上跟他的友好度培养不够？

　　“我不知道该往哪走——”为了亡羊补牢，我赶紧推开门指着大厅对他露出求援的笑容：“请你告诉我该怎么走好吗？”

　　他盯住我半晌，我一直对他努力释放自己最大的善意气息……终于对他说：“跟我来。”说着便越过我，往成环形排列的门其中一扇走去。

　　貌似友好度回升的样子……继续保持这个好现象。

　　我跟在他后头一步不落地进了那张雕着漂亮花纹的木门，随即走上一道旋转上升的木制楼梯。

　　楼梯很结实四角还包了铁皮，踩下去没有嘎吱嘎吱的效果音出现，估计也不会踩中地雷出现小怪让我赚赚EXP练练级……郁闷啊。

　　阶梯尽头是一扇镶着很古老手法拉制的银丝花纹的硬木门。一路没开口的玉寒雪这时在门前停下来侧身对我示意：“进去。”

　　我一个人进去？我指指自己。他剜我一眼，点点头。得到肯定答复后我只得快走几步来到门前，握住门环用力一推，随着干涩的嘎吱声走进光线意外充足的房间里。

　　顺手推上门，我向房间另一头坐在躺椅中的老人微微弯腰：“午安……”

　　老头穿着就他年龄来说稍稍显得花哨的紫底金纹的华丽长袍，垂于肩头的淡金色头发尽管很稀疏，但是看得出经过精心打理。一大把花白的胡子垂在他胸前，一只骨节粗大皱纹遍布的手轻抚着它们，另一只手则平放在膝部。那把胡子淹没了他的表情，我只好在直起腰后一直保持着最能表现敬意的笑容。

　　“你就是尤拉吧。”老头和善地开口道：“听阿寒说你会浮空术？”

　　“呃？”我傻笑着摸摸头：“马车里不大好躺，我只好那么睡……”靠，玉寒雪，我真给你面子……你赶的马车里根本不适合人类生存。

　　“那么，谁教你做防御结界的？”他又问。语气更加和善，更像循循善诱了。

　　“呃，您指我在车窗上和车门上画的图案么？”我咧开嘴笑：“我老……呃，我父亲。”

　　真别扭啊……叫了十几年的老爹突然改称“父亲”……真恶心。

　　我心里正抱怨着，挂在腰侧的剑“不识时务”地动了动，发出“锵”的一声。

　　老头当然不会没注意到它的响动。“你的剑……很别致，可以让我看看么？”

　　“呃……好的。”最好它认你作主人抛弃我……我一边想一边解下剑双手递上。

　　老头眉梢一挑，嘴角含笑地接过它。

　　“很不错的剑……”树皮一样的手指轻轻抚过剑鞘上精致繁复的花纹：“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传说……大约二十年前，奈西海南部一处海域毫无征兆地发生海底火山爆发，当时一个很年轻的法师阻止了情势的恶化，并从熔岩中炼出一把神剑……那把神剑的外形很像这把红色的剑呢。”

　　“呵呵……是吗？”我干笑着摸摸鼻子。神剑……疯剑还差不多吧，切。

　　“这把剑是谁送你的？”老头笑眯眯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让我想起了狼……

　　“呃，一个大叔送我的啊。”我继续干笑。“送”？是“强塞”给我的！

　　“大叔？”花白的眉头微皱，“是紫黑的头发和眼睛么？”

　　“不是啊，那个大叔是黑色头发，纯黑的，眼睛已经瞎了一只——”想想我又补充：“他的个子很高大，晒得有点黑。”其实那个男人也不能叫“大叔”吧……看上去三十五六岁的样子……

　　“黑头发？”老头好象满失望的样子，手指划过剑鞘：“……不是他啊。”

　　“呃？”我继续发出单调的音节。

　　“……没什么，我想起了一点点往事而已……”老头又是一脸和善的笑，将剑还给我：“好好收着吧。一个咒术师也是用得着的。”

　　“咒术师？”这次不是我装傻，老爹和妈妈从没和我提过这个名词。

　　“哦？”老头仿佛有些惊讶，“你自己不知道，你父亲也没告诉你么？”

　　“告诉我什么？”老爹只会扔一堆书给我看，等我看完了再进行指导，发现什么那是我自己的事。

　　“你到目前为止使用的法术都是咒术。”老头这回真的惊讶了：“而且依你的水平……应该已经可以参加初级咒术师评定的考试了……你父亲什么也没说么？”

　　“……他没说过啊。”我坦然与他对视。

　　老头望了我一会，呵呵地笑了起来：“……那么，你在这里住几天，休息一阵之后出发去布拉斯卡吧。到了那里再坐船到月沁，会有人安顿你的。”说完，他将剑递还给我。

　　“……我知道了……”我微微鞠了一躬，接过剑转身走出房间。

　　玉寒雪没有在门外等我。我只得一个人慢慢地走下长长的木梯。

　　咒术师……吗？我是一个咒术师？为什么老爹不告诉我他教我的都是咒术呢？咒术师也是法师的分支吧，那为什么妈妈还教我武技？法师不是软弱到连刀也提不起么？可我提着那把剑时并没有施展不开的感觉啊。除了剑身感觉稍沉之外……即使觉得沉了点，分量也还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也没有不趁手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天分比你高多了！”

　　我想起上午红衣女子的话。天分？指我的魔法天分吗？那为什么那男人还要把他的剑给我？只是为了仍掉累赘？那那句“不得不送的人情”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和红衣女子好象认识老爹和妈妈……不仅认识，应该还满熟的……那为什么我没听老爹和妈妈提过有这样两个“朋友”？

　　踏出去的脚踩了个空，我歪了一下赶忙扶住楼梯扶手稳住身体。定睛一看，原来木梯已经走到底，几步远的地方开着的门边靠着玉寒雪，门外是进来时穿过的大厅。

　　“啊，玉寒雪，”我我高兴地走上前：“老爷爷说我是个咒术师，为什么啊？”

　　玉寒雪狠狠地瞪着我，确定我不是在卖弄炫耀之后神情转为不可置信：“你身为咒术师家族的一员，居然不知道自己是咒术师？”

　　咒术师家族？一员？

　　我傻笑着紧紧腰带，说：“老爷爷说到月沁就知道了。”

　　“为什么像你这种白痴拥有最优秀的咒术家族的血统呢……”他一边咕哝一边走开了。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大厅里一扇门后，我收起快要挂不住的笑脸，叹了口气。

　　咒术师啊……为什么身为主角的我是这种没前途的职业？虽然远程偷袭一流又属性无视，可魔法伤害效果比法师差了不止一倍，咒语失败后法术反弹伤害的几率又比魔法高了不止一倍……最重要的是它学起来很困难！

　　神啊，我等级高了之后能不能转职啊？

　　咒术师这种另类的传奇，我不想做啊。有没有正经一点的平凡一点的传奇之路让我走啊？比如说向着夕阳满怀激情地奔跑之类……

　　几天之后，仍然由人气配角玉寒雪陪着，我在斐基自治领东北岸的港口布拉斯卡登上开往北陆圣光之国利森普鲁的船队。

　　船上的日子很无趣，除了数只海鸟吹海风之外就再没什么好玩的了。起航后第五天，航程进行到快一半时，把玉寒雪逼得只要我在场他就绝不出现后我作出以上结论。

　　天空很蓝，无数的海鸟像游在水里一样。海风很大，夹杂着一丝咸性味。甲板上乘客们来来去去，时不时跑过一两名水手传达船长的指令给舵手。今天空气很平静……平静到无聊的地步……如果发生点什么事就好了……我想。

　　“正前方发现大批不明船只！”瞭望台上水手扯开嗓子大吼。“左满舵，绕开他们！”

　　……我只是想想而已……何必真的让我心想事成？

　　我盘腿坐在甲板上无言地看着眼前陷入一片混乱的状况。

　　远处的海上传来轰隆隆的炮火声，引得船上的人群更加慌乱：“海盗！是马贡多的海盗！”

　　海盗……这次总能让我赚EXP了吧？我无聊地站起身，朝最前方的船弦走过去，腰间的剑轻轻鸣动着。

　　远远的海盗船很快就靠近了这群处于半无政府状态的商船队。是啊，面对海上霸主的马贡多人，任何船队都免不了慌乱吧。

　　我扶着船帮，抬眼注视最前方还有一段距离的雄伟战舰中央高高的桅杆上飘扬的旗帜。

　　那幅在猛烈海风中烈烈作响的海盗旗上，绘着一条破浪而出的鱼。一条名称和我名字一模一样的，出没于马贡多沿海的，凶猛而美丽的鱼类，尤拉。

　　我的心在看到高高的船上那个栗色卷发飞舞的矫健身影后剧烈地疼痛起来。尤拉，那具仿佛随时会从旗上一跃而出的图腾灼痛了我的双眼。

　　海盗们动作很快，没一会便用炮火制住了商船队的行动。几条跳板搭上船舷，几个穿着简便的马贡多人从板上挥刀跳了过来，绕开呆立在甲板上的我，按一般海盗习惯开始“工作”。 不远处，那个栗色卷发的身影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笑着向我伸出了手。猛烈的海风和炮火硝烟中，我仍然闻到了她身上长年不褪的海腥味。

　　缓缓抽出红色的长剑，反手将想扑过来的玉寒雪抽到海里，我微微地笑了。不论这是不是我的传奇或者平凡故事，当初妈妈建议老爹给我起名叫“尤拉”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吧。老爹教给我咒术，却并没有让我成为咒术师的意思。他和妈妈一样，都知道我将活下去，作为马贡多海盗家族的一员生存下去吧。

　　那个有着金色独眼的男人，送了我一份不错的礼物呢。

　　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