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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善见城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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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是恢弘的善见城墙,因陀罗缓缓闭上双目。
须弥山顶端的善见城,何时能见你倾倒颓败万劫不复?
乾闼婆和紧那罗的面孔不停变幻着,何为镜中花,何为水中月,只存幻界的乐曲声声动弦。眼前的妙人兼有少年的清俊和少女的娇媚。
可那双睥睨众生的眼始终禁闭,蝶翼般动人的眼睫微微颤动,映下月辉不及的色彩。
“乾闼婆,你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快乐?”
轻薄的唇线微启飘逸出的问语却将三界最美的乐色压下,纵使是天乐神的柔曲清喉也比不上他嗓音一分。
“臣...不知。”
乾闼婆有些痴迷的望着因陀罗完美的侧脸,却不敢久视,连忙低下头去。
“你可听过西方的故事:昔日米达斯王曾很久在林中寻找酒神的伴侣——聪明
的西列诺斯,但没有找到。当西列诺斯终于落到他手上时,王就问他:对于人绝好绝妙的是甚么呢?这位神灵呆若木鸡,一言不发,等到王强逼他,他终于在宏亮的笑声中说出这样的话:朝生暮死的可怜虫,无常与忧患的儿子,你为什么强逼我说出你最好是不要听的话呢?世间绝好的东西是你永远得不到的,
——那就是不要降生,不要存在,成为乌有。但是,对于你次好的是——早死。
...成为乌有...你说可好?”
“锃!”箜篌的二十三弦皆断,发出空灵的颤音。
“天帝!”
乾闼婆敛了笑容,不复夜夜笙歌的迷醉,他是真的怕了,他从没有妄想过能够猜度因陀罗的神思,尔时成群的风神相助,他与伐多笑语杀敌,破坏的城堡中属于弗栗多的就有99座。乾闼婆和众神一起看着他白玉的面孔染满血色。
而因陀罗掩映善见城颓败的笑靥,他只能藏在心里,远远遥望。但,最起码那上位者就在自己的身边,只不过不属于自己。
他未曾想过要独占因陀罗的笑颜,却也不曾想像失了因陀罗的善见城。
乾闼婆的音色从没停过,今日琴丝却生生震断。
“怎么了乾闼婆?”
“不,没什么...”
乾闼婆用笑掩饰自己的慌乱。
凡在天界呆一天,在善见城顶伫立一日,他都只能是他,天界之帝——因陀罗。
不生不死,不老不灭。
神没有权利言死,刚才因陀罗说的乌有就已经触动了天界最根本的立足之论,就是否认了神存在的意义。
...作为神的他们是不应该拥有自我的,他们都只不过是不可知命运的玩偶。
“我们的存在,是不是一场错误。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心爱的东西,没有独立的人格。三连城又为什么必须被毁灭...”
因陀罗脑海里浮现出阿修罗王执著扭曲的面孔,阿修罗一族孤行世代铸成黄金,白银,黑铁之城的三连城,还有湿婆那聚毁灭的一箭,。
因陀罗无法不去怀疑什么才是‘神’真正的旨意。
他不要再管什么法律条令,他要见识所有神邸都恐惧的爱。
于是阿诃厘耶这样一个钟秀的女子给了他错误的借口。
“因陀罗,你可知罪?”
“罪?!我有什么罪?”
曾经傲视苍穹的眼屈服地垂下,雪白的衣袍瞬间沾染尘土,他跪进沉沉的泥土。
“我,不,知,罪。”
他只不过爱上了一个人,爱这种感情还有应不应该?
他终于明白他赖以生存的天界只是一个笑话,他亲手所织的牢笼。他高傲的头颅低下,却发出阵阵狂笑,笑声中有着无尽的凄凉。泪缓缓地沿项颈流淌,每一滴都在他身上幻化出一只眼睛,霎时,芳华过尽,千眼遍身。
他自囚阶上回头,眼睛里仍是不可一世的光彩,逼得众神不敢直视。忽然响起神佛皆为之动容的挽曲,乾闼婆面色如霜,一双玉手上下翻飞。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因陀罗微微朝乾闼婆的方向瞥去,露出一个绝尘明艳的微笑。
“这个痛苦的世界是完全必要的,因为,通过它,一个人才不得不产生救苦的幻觉。为了这若明若灭的幻觉,我可抛弃永生。”
天历,某年某月,因陀罗战败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