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美影》青湄

20、吃货本质

　　刘管事赶紧上前把它俩赶到边上，忍不住抹汗：这俩没眼色的畜生，差点就被人一脚踹飞了。
　　惶恐地看了眼淡漠寡言的年轻男子，见他只是理了理下摆脸色不变，依旧面瘫，似乎对招财进宝示好卖萌的举动并不在意。刘管事准点送午膳来，今天的午膳不似前两日的猪肝粥、红枣汤、乌鸡汤。萧公子原不喜欢吃猪肝，可刘管事传达主子的意见，表示猪肝、乌鸡补血，无奈吃了两天，这下终于能吃到饭了，不过是一份煲仔饭。
　　打开锅盖，米饭和肉香扑鼻而来，原来是内有乾坤，米饭上盖着半个咸鸭蛋，几块卖相很好的腊肉、绿油油的青菜，还有一截红艳油亮的腊肠嵌在米饭中，腊肉和腊肠的油脂浸进米饭里，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咸香，令人食欲大增，被赶到一边的招财进宝闻到肉香又围了过来。
　　“那个……萧公子，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搅您用午膳了。”刘管事也不知为何，对这个只知姓“萧”的公子本能地产生一种敬畏，每次都来去匆匆不敢多待。
　　“这是什么？”萧公子夹起米饭里的腊肠问道，显然从没见过这东西。
　　“这叫腊肠，据说是南边传来的吃法，主子专门让人做了一些来做煲仔饭。”刘管事以为他不敢吃，连忙解释，“公子放心，这是用干净的大肠加剁碎的鲜肉灌制，腌腊风干了些时日才制成，咸香味美，炒着吃和做煲仔饭都不错。”也不知道四小姐怎么琢磨出的腊肠的做法，让半夏做了些腊肠出来，又专门定做了些小砂锅做煲仔饭，庄上的人都喜欢这美味。
　　刘管事见萧公子开始用膳，忙带着招财进宝退了出去。
　　萧公子默默进食，动作优雅斯文，刘管事要是在场又要感慨了：好好的一个大家公子，怎么就去做了那见不得光的行当？
　　腊肠甜咸可口，腊肉咸香味美，米饭软硬适中，很有嚼劲。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救命恩人是厚道人，他在这庄子里待了快三日，不仅派人准时送药送饭，而且是好药好饭的伺候，尤其是这庄子的伙食，未免好过头了。而且除了给他特别准备的补血餐，刘管事表示庄子里一般统一伙食，帮佣和下人们都吃这么好，对比他们的丰富伙食，萧公子不免检讨自己对护卫是不是太俭省了？入口的煲仔饭美味，他忍不住怨念府上的厨子做的饭菜还没这里好吃。
　　其实，萧公子你想多了，以前唐倦影病的快死的时候菜里也没几片肉，更别说下人的伙食有多差。还多亏唐倦影病好后，药枕收益不错，唐倦影本着“员工待遇好，做事才有劲”的想法，让刘娘子改善庄里的伙食，正好她自己又是个吃货，挪了不少现代的菜单让半夏和刘娘子照做，于是，庄子里不时就有新菜式冒出来，刘管事和下人们也见惯不怪了，反正这些好吃的他们也都有份。
　　说起来，这位唐四小姐是个妙人，他记得上次她送给母妃的药枕，母妃枕用之后赞不绝口，还有山药卷和煲仔饭等吃食，齐王府世子萧公子萧璟辰不禁感慨：还以为她只会装乖讨好母妃，看来还真有那么点能耐。幸好这话没让唐倦影听到，不然她一定吩咐刘管事给他的药里多加点黄连苦死他。
　　不过，唐倦影虽然救了他，但显然她和刘管事都不想让他知道，一直都是刘管事出面，理所当然让刘管事当了他的救命恩人。刘管事觉得唐倦影到底是女孩子，虽然救人是好事，可万一传出去就怕影响她名声，反正那会儿萧璟辰又是重伤昏迷，于是刘管事得了唐倦影的同意，萧璟辰若是问起，便说是自己在西院巡查时救了他。
　　主仆两人有意隐瞒，萧璟辰便作不知，幸而，次日他就得了千里的消息，王府和书院都对他的行踪有了掩饰，他暂且在此养伤。
　　“属下参见世子。”千里熟门熟路地来到萧璟辰的住所，这庄子里的人他都查探过，没有可疑人物，而且也没有懂武之人，世子在此养伤甚是安全，于是千里两头跑，暗中保护萧璟辰。
　　“京中可有异动？”萧璟辰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也不知唐倦影给他开的是什么药，药效极好。
　　“淮安侯世子已入京，他已通过观海书院的入学试，不日就能入学。”千里面露忧色，“淮安侯世子此时入学观海书院不知何意？”
　　“杨砚画的一手好画，太后又极喜他画的神佛，他此次进京，应是大长公主的意思，想来淮安侯府想让世子进一步名扬天下。”萧璟辰沉吟道，笑容里略有讽意。作为大周的第一书院，杨砚能入学，书院的掌事者求之不得，只是杨砚挑中观海书院，真的来进修？
　　当年淮安侯杨敏思尚女皇之女长公主萧红叶，红妆十里传为一时佳话，可惜淮安侯早逝，长公主只得一子杨长岭继承爵位，自女皇将长公主逐到封地，除非皇帝太后召见，淮安侯府一脉极少入京。按说长公主的兄弟明帝在位时就下诏解除了女皇对长姐的封禁，然长公主也极少入京，还约束淮安侯府不得擅离封地。一般而言，这是长公主对女帝遗诏的遵守，让明帝和其子睿帝，也就是现任皇帝，都对淮安侯一脉赞赏有加，但凡皇室有重要活动，太后和皇帝的旨意都会传达到淮安侯府，长公主也会派淮安侯和世子前来，可她自己几乎不露面。
　　可惜淮安侯府表面安分守己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露出了破绽，不枉费他背了一身伤，虽然他发现的证据尚不足，今上和父王的意思是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千里见萧璟辰按着身上的伤口皱眉，以为他的伤口疼痛难挡，连忙建议：“世子，您还是尽快回府，让太医诊治。”千里话里埋怨这庄子里的人小气，既然救了世子怎么连大夫都不给请一个？
　　“无碍，那些老骨头的医术还不如一个小丫头。”萧璟辰摆摆手，将刘管事给他的一瓶伤药给千里，“把这药带回去让师父看看，可能按这样多制些出来？”
　　千里纳闷，不就是普通的一瓶刀伤药吗？
　　“这伤药是庄子里的管事送来的，据说是主家自己配的。我这伤好得快，可多亏了她的药。”萧璟辰面上浮现一丝笑意，刘管事只说这药是主家赏给他的伤药，对止血化瘀有奇效，萧璟辰不用追问也知道是唐四小姐自己配制的。
　　千里见主子的伤确实好的快，对此也多了几分信服，如果这伤药真有奇效，那对军中的兄弟们而言是件好事。
　　“属下这就去。王爷和卢先生都担心世子何时回去？”千里小心地看世子脸色，总觉得世子暂时不想回去。
　　萧璟辰沉吟半晌才道：“明日我就回去。”
　　“属下这就回去告诉王爷。”千里松了口气，他这两天查探这家庄子，庄子的主人是王妃召见过的唐四小姐，并无可疑。只除了这家庄子里的厨房总弄些没见过的新吃食，真怕世子会因为这庄子里的伙食好就多留几日。
　　不过，那个煲仔饭真的好香，他也想吃。
　　作为趴在屋顶、躲在暗处保护主子的守卫，只能看着别人吃，千里很怨念。

　　京城，百草医馆。坊间盛传坐馆大夫常大夫医术高超，慕名求医者甚众。这不，一大早医馆外就排满了人。
　　说起这常大夫声名鹊起，还得源于不久前的一件事。一位病人腿脚撞伤无法动弹，亲属将其送至医馆时，这病人惨叫声凄厉，闻者心惊。不料，这病人进医馆没多久，常大夫就用冰块给他止了痛，这种新奇的治疗手法引人称奇。而且，那医者的脚伤也比寻常人好的快，没多久就能自己走到医馆复诊。一时间，很多人奉常大夫的医术高明，每日都有许多前来问诊之人。
　　刚替一个小儿看完病，常大夫就不停歇地替随后的一名年轻的白衣男子诊脉。
　　常大夫见了白衣男子的面容，眼里闪过一丝惊艳，暗道：这人端得是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佳公子。在场的一些女客早已偷偷红了脸，不时地低头又不时地抬头看，各自都在心中赞一声“好儿郎”“美郎君”，反观白衣男子却很镇定，面上挂着微笑，冲淡了他苍白面孔的病弱气质。
　　常大夫还没感叹完病人有多么俊美出众，眉目俊秀，气度温文尔雅，就被病人的脉象打破镇定的心神。
　　“大夫，可有良方治愈我家公子的病症？”白衣男子身边的随侍上前询问，见常大夫又是皱眉，又是摇头，面露失望。
　　常大夫为难不已，对面前这位丰神俊秀的公子下结论于心不忍，只得婉转表示：“老朽观公子气色似有不足之症，脉象迟细微弱，不宜劳心费神，当静养宽心为宜，如此可保公子安康数年。”
　　“呸呸，什么安康数年，我家公子一定会长命百岁，你这庸医休得危言耸听。”那随侍一脸怒容，作势上前就要揪住常大夫教训，被那白衣男子手中的折扇挡住，只见那白衣男子朝常大夫施了半礼赔罪，又斥责随侍向常大夫道歉。常大夫见状，暗道这白衣公子来历不凡，他开药方时更加谨慎，除了几张温补的药方，常大夫也不敢用猛药，只得反复叮嘱其仆照顾好主人，待那对主仆走远了，常大夫憋了好久的气，可算是呼出来了。
　　一脸后怕地拍胸口，常大夫好半天才缓过劲，也没心思再看病，早早就关了门。回到家中忐忑不安了一晚上，也没想出来有什么人故意来找茬，这才重新给人看病。
　　殊不知把常大夫吓得不轻的主仆俩，离开百草医馆后，却悠闲地逛街。
　　自医馆出来，那随侍就谨慎戒备地护着主子，京城不比封地，天子脚下，鱼龙混杂，这暗处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又有多少人不怀好意，随侍随时都要保持警惕，保护主子的安全。
　　“公子，你可千万别在意他说的话。什么庸医都敢冒充神医，这京里的人都是傻子不成？”随侍一脸不屑地说道，“咱府里江大夫的医术不知比他高多少。”
　　白衣男子轻笑：“桃仁，上次江大夫说同样的话时，你也骂他庸医。”
　　“……”桃仁不知怎么作答，只得反复说道，“公子，一定有人能治好你的病，你的病一定会好。”什么只能多活几年的都是屁话，他不肯信，也不愿信。
　　白衣男子笑着摇摇头，眼神平静无波。桃仁见主子没有听进他的话，不禁有些着急，深怕主子心灰意冷，连忙说道：“公子，侯爷和老夫人都在找‘回生圣手’，只要找到他，公子就能好了。”
　　“但愿吧。”白衣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疲惫，似乎厌倦了这种希望渺茫的等待。
　　桃仁只道以淮安侯府的势力，一定能找到“回生圣手”，却不知‘回生圣手’有多难寻，已匿迹十年的人，行踪难觅，不过是有传言他一个月前出现在京城闹市街头，祖母和父亲便着人在京城到处寻“回生圣手”，又求了太后派太医，为他诊病。为了他的病，淮安侯府这次是大张旗鼓，谁人不知淮安侯世子杨砚是个等死的病秧子？
　　被人同情或嘲讽，听人劝慰或幸灾乐祸，杨砚已经麻木。如果可以，他也想有个健康的身体，只可惜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锦衣玉食是糖包毒衣，打他在娘胎时就不知被人喂了多少，他活到成人已是不易，更别说淮安侯府如今也需要他这个孱弱的“病世子”做招牌，向一些特定的人展示淮安侯府的无奈与弱势，让淮安侯府多些安宁，少些是非。
　　他麻木自己久病难愈的事实，可到底不甘心，渴望着有副健康的身体，能做得更多，做得更好。所以，他才会听桃仁说起这家百草医馆时动了念头来问诊。只是他到底是高估了大夫的能力，他在后面看了半天就不抱希望了。以冰块冷敷治愈跌打损伤的方式虽然新奇，可这位大夫的医术并未多高明，给他前面几人开的方子都是中规中矩，并无特别。因此，听到常大夫给出的诊断结论，他并没有太大的失望。想到此，杨砚面上闪过一丝释然。
　　“公子，你在想什么？”桃仁见主子没生气，也略略放心了。
　　“我在想明日入学之事。”
　　“公子才华横溢，此次入学试又是以文试第一，武试第五，综合第三入围，小的瞧着书院的院士们皆满意公子的表现。”桃仁满脸得意，当日公子的成绩出众，那些院士可不个个点头。
　　“我倒不是在意这个。”杨砚眼神闪烁，嘴角扬起一抹莫名的笑意，“也不知道明儿能否见到齐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