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山妖》倾邪的轩子

7、兄弟

　　白光在湖边微微晃动，就见玉竹身边三尺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男子，浑身白衣，手执折扇，白色的发带随风飘扬，极尽潇洒恣睢之态。这人气质风流倜傥，含笑带威，目高于顶的姿态，十足十的王者之风，连亚神洵皇易给我的感觉都不及他来得威势压人。和云彻那种疏离萧索，不与人争的淡泊清冷十分不同，竟会是兄弟？
　　只是让我不解的是，云彻见到他的一刹那，我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微微颤抖，这不是害怕那种颤抖，而是情绪激动的一种不受控制的颤抖，就好像你看见了你的杀父仇人想上去报仇可又不能轻举妄动一样的感觉。他周身忽地就阴冷了下来，但也只是一瞬，云彻霎时回复了平日的清冷萧淡之气。
　　那人看向我和云彻，但目光也只在我身上扫了一眼，便转而对云彻道：“彻弟，你不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牡丹仙子，是神仙，不是妖哦。”
　　云彻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也不看那人，淡然道：“不，有山妖之印。”
　　那人冷笑一声，仍保持着他高傲而潇洒的神情，悠然打开了折扇，瞥向我，道：“可是我见过天廷的牡丹仙子，可不就是这位所谓牡丹山妖一样的容貌？”
　　云彻狠狠地皱眉，却没有说话。好半晌那边也没人说话，气氛就这样僵硬了起来。
　　我无法为自己辩驳，总不能告诉他们，我前世是牡丹仙子吧？他们怎么会相信我的一面之词？
　　好半天我都以为云彻大概也要怀疑我时，他却说话了：“我亲眼看见她化形，不会有错。”
　　那男子、玉竹和月冷秋听到这话，都愣住了。如果这句话是真的，那就是说云彻见到了我的原形，那他们便没有理由再怀疑我。可事实上，我也看向云彻天欤，愣住了。他怎么可能看见我化形？他出现的时候其实我已经化完形了。
　　那个英俊潇洒的男子淡淡看了我一眼，又转向云彻，忽然笑了：“彻弟，你的话我还是信的。”然后对月冷秋和玉竹道：“彻王子都这样说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月冷秋和玉竹俯首施礼罢，便化作萤光消失了。然后那个云彻的哥哥又对云彻微微笑了笑，忽道：“天欤，你离开不忘山这么久，难道不想和大哥叙叙旧吗？”
　　大哥？果然是亲兄弟吗！只是那个大哥的态度转变太大太快，我都有点接受不了。只是，那句话，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却又体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意味。
　　然而云彻没有理他，只是对我道：“我们走。”然后拉过我的手带着我就往外走，似乎是要离开这山里。
　　我忍不住边走边回头看了那个男子一眼，云彻却拉了拉我，阻止我回头看，快速带我离开了。只是回过头前，那人望着我和云彻，莫名而奇异地笑了。
　　云彻急匆匆地带着我又来到了一线天，这才停下来，松开了我的手腕。我抬起来一看，勒出了好几道红印，可见他十分用力。
　　他站在那里，浑身又开始微微颤抖，这种颤抖竟让人觉得悲哀。我猜测必然和他大哥有关系，却着实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事情。
　　“云彻，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他沉郁的侧脸，猜不透他的心情。
　　“抱歉了雪神，被所有人都误会了。”他浅浅叹气，如若呼吸。
　　我摇了摇头。“不怪他们，实在是我自己身份不明造成的。”略一顿，我又朝他笑了笑，道：“谢谢你对我如此信任，甚至为我撒谎。”
　　云彻忽然转向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一怔，和他一起四下张望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他才舒了口气，轻声道：“这种话不要再说，心里知道即可。”
　　我点点头，他指了指一线天上头，道：“我们到上面去，应该不会有人再来找你问这问那，怀疑不停。”
　　“好。”于是我当先一甩袖子飞身上去，一线天又细又长还很高，我笔直飞上去，忽然身边风声一响，云彻天欤后发先至：“上面有界网，雪神。”我停在空中，云彻上至顶端，探掌在崖缝顶上虚空一按，一道布满咒文阴符的光墙出现了。
　　云彻手中白光一线，一闪一收，光墙消失了，我们便出了那狭缝，各站在了两边的山石上。
　　四周都是很正常的山林，这座山原来很高，直入云霄，我们所在的位置，不过是山腰还不及的高度。云彻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带着我往南方而行。
　　没走多远，就看见一座小石亭，石亭四周都是参天古木，老藤新蔓，生机盎然，苍绿盈睫。偶尔会有几朵散发着各色莹光的花儿，那是将要成精的花妖。从普通的花草树木，到成精，再到化形成、人，要经过数不清的洪荒岁月。
　　而我呢？从贬下凡尘，就是牡丹精魅，并且还保有前一世的一部分记忆，怎么想都很诡异。现在的我忽然有点害怕了。这样的经历，总有点阴谋在里面的感觉。
　　至于为什么说是前世一部分的记忆，是因为洵皇易和云彻那个哥哥。洵皇易显然认识曾经的牡丹仙子，云彻的大哥也认出我是“牡丹仙子”，明显他们都见过前世的我，可我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这两个人。只有一个解释，我的记忆是不完整的。
　　不容多想，云彻招呼我在石亭中坐下，他目光深沉，并不看我，只是盯着古木上缠绕的一截藤蔓上的一朵发着荧光的凌霄花，问我：“可以告诉我一些你的事吗？你到底什么来历？虽然你自称不知自己姓甚名谁，但总会知道一些的。”
　　我知道他一定会问的，不管怎么说我的来历确实不明，他能不闻不问地保住我，只是因为我是被他误伤的，他觉得我不是故意要来不忘山就对了。换成谁都不肯如此信任一个陌生的山妖。
　　望向古木深处，我淡然道：“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现在的身份，的确是山妖。但我的前世，是天廷的牡丹仙子。不知道为什么，我保有前世的一部分记忆，因为某些原因，我被贬下凡，在中原和岚修的边境你遇到我的那处悬崖上，成了牡丹花精魅。”
　　云彻点点头：“怪不得父亲和大哥见到你都提到牡丹仙子。也怪不得父亲提到牡丹仙子时你那么紧张。”略微一思考，他又问：“你是直接下凡就成了精魅？”
　　我点头：“不仅如此，仅仅三十年后，王母派百花仙子下来，给了我一千年的功力，我就在那夜化形的。百花仙子只是告诉我，化形后去一个叫岚修的地方，并没有告诉我这个地方该怎么去，在哪里，更没有说去做什么。我莫名其妙就成了拥有仙法的山妖。这样说，你能相信吗？我自己都弄不清楚。总觉得有什么极大的阴谋，我，我该怎么办？”
　　说到后来我都开始觉得焦急惊慌了，没有夜髓石，谁都会怀疑我，谁都可能会想杀了我。我不知道岚修是个怎么样的国度，不知道该怎么生存下去。我迷茫无助，无所适从，去留无意，平日里没时间想，这时候所有问题都浮现在脑海里，心里的惶急和不安一时无法用语言形容，人生还很漫长，我既无去处，也不知要做什么，就好似站在荒无一人的大漠雪山，不辨归途。
　　突然云彻轻轻拍了拍我肩膀，我一怔，看向他。他轻轻一叹，道：“漫漫人生，你总会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你觉得的有意义的事。”微微笑了笑，“至于夜髓石，这里也一定能找到属于你的。”
　　然后他想了想，又接着道：“在岚修，只要你不随意使用仙法暴露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人针对你的。不过有几个大的妖族，你最好避开他们，会更安全。
　　“这几个家族，一是岐山的狼族，狼向来凶残，所以狼族的山妖们也很厉害霸道凶猛。二是安阳山的狐族，狡猾阴险。三是雪林的雪参一族，这个家族的幻术很可怕。最后还有花相谷芍药家族，他们向来对牡丹一族不忿，你也要小心。”
　　我用心记下，点头谢过云彻。原来岚修也有牡丹一族，只可惜我恐怕不能去投靠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