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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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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刀伤和失血过多的影响使得李建成很快就倒在床上沉沉的睡着,这一觉竟然十分沉稳,直到门外一阵喧哗传来,随之还有金铁交击之声。
是罗成!
一定是罗成来救他了!想到这,李建成的头脑瞬间清醒,一个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竟意外的发现敷着金疮药的伤口不仅不再疼痛,整条手臂更是能够活动自如。看来冯翊确实给了他好东西。
他回身从床边抄起那把黑鞘剑,猛地冲出门外,却在门口被两个守卫拦住。他不想伤人,所以只用剑鞘反抗着守卫的阻挡,纠缠许久都无法突破出去。想来那两个守卫也是被冯翊叮嘱不得伤害李建成,故而也只是阻挡,并没有伤害李建成的意思。
李建成毕竟有伤在身体力不济,最后还是被守卫制住,无奈只得大喊一声:“罗成!”
此言一出只见不远处一名身穿银甲手持长枪的男子微微一震,他挥枪横扫,拓出周围一丈距离,随即回头,看向李建成。那银盔下如水的眉眼,不是罗成还能是谁?
站在罗成身边的李元吉此刻听到李建成的声音,也停了下来,喊了声大哥。李建成微笑着点点头,示意他自己尚且无碍。
此时冯翊也从远处走了过来,站到了罗成与李建成之间,冷冷的看着这两个人。
“你是冯翊?”罗成问道。
冯翊点了点头。
罗成接着道:“素闻野渡泊冯翊是个磊落的汉子,想必不会为难李大公子。”
“当然。”
“既然如此,就请冯首领磊落到底,放了李大公子。”罗成道,向李建成的方向挑了挑眉。
“小侯爷可真会说笑。”冯翊笑道。
“我没有说笑。”罗成再次横枪前指,道,“河东李家军已经知道他们的大公子落在了你手里,只要天黑之前我们没有回去,他们会在任王襄的带领之下填平你这野渡泊!”
冯翊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却还是硬撑着道:“话虽如此,可李建成在我手里,他李家军又如何敢轻举妄动?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罗成闻言没有回答,仅是垂目看向自己的枪尖,之后突然一挑而起,长枪如同银蛇一般出其不意的向不远处的冯立击去!
冯立毫无防备,竟呆立原处不及躲闪,当下被罗成的枪尖挑穿了衣服的左胸处,倘若罗成有心杀他,此刻他的心脏定然已经被枪尖刺穿!
罗成不动声色的收回长枪,依旧杵立在身侧,低着头冷冷道:“在你杀死李大公子之前,你弟弟必先身死,如果你想交换,我没意见。”
“这……”冯翊已说不出话来。
“我再问你一遍,放,还是不放?”罗成冰冷的语气仿佛已经再不给冯翊犹豫的机会。
果然,冯翊看了看面前罗成,又看了看身后的李建成,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挥手,示意制住李建成的守卫们放开。
李建成满意的微笑,举步向罗成走去,在走到冯翊身边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话,只有冯翊才能听到的一句话……
我还会回来的!
“你胡闹!”李府之中,怒气冲天的任王襄站在院中冲着刚刚进门的李建成兄弟二人大喊道。李建成耸耸肩,摊摊手,也不争辩,径直钻进了自己的房间,连带着李元吉也一同逃了进去。任王襄被果断的晾在原处,气的手抖,却也没有办法,最后只得跺了跺脚,走回了自己的住处。
“看见了吧,我就说任先生一定发火。”刚刚关上房门,李建成便道。
李元吉眨着眼睛道:“我们不该惹任先生的。”
“不是我想惹,”李建成转身坐下道,“只是如果不是这一次偷溜出去,我又怎么可能看到那个传闻中叛军割据的野渡泊,原来是这个样子。”
李元吉低头。
李建成拉住李元吉的手道:“元吉……”
笃笃笃!
话未说完,便被一阵敲门声打断,冷静果断,节奏鲜明的敲门声。李建成记得这个声音,这个独一无二的声音。
魏徵。
“魏先生请进。”李建成道,松开了李元吉的手。
房门被轻轻推开,魏徵那微显疲沓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一头蓬乱的散发下,依旧是那一双透着些许萧索默然的,冷静睿智的眼。魏徵没有说话,仅是径直走到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面前,端正的站好,之后竟深深地一揖到地。
李建成被他突然地举动弄得一愣,连忙上前扶起魏徵,并请他坐了下来,才开口道:“魏先生这是为何?”
“魏徵敬大公子仁义之心,更敬大公子不惜以身犯险之勇气,天下有大公子在,实乃百姓之福!”魏徵显然不习惯说这种夸赞人的话,所以这几句话说出之后,自己反倒倍感窘迫。
“呵,”李建成促狭一笑,道,“魏先生何必现在说这些话呢,在我离开府邸之前,你不是就已经知道我要孤身潜入野渡泊了么?”他没有忘记当日任王襄当日极力隐藏的反常表情,更没有忘记在出发之时,所感受到的,自己背后那一双仿佛能够洞穿一切的冷漠的近乎无情的目光。
不等魏徵解释,李建成又接着说道:“不仅如此,魏先生还知道,我还要再次返回野渡泊吧?”
看着李建成斜挑的眉梢,魏徵只得点点头,道:“野渡泊瘟疫之事我也略有耳闻。”
“那魏先生觉得我这样做对不对?”李建成绕道魏徵面前,坐了下来,向前探着身子,与魏徵四目相对。
魏徵没有回答,仅是回视着李建成的目光,用一种不可怀疑的肯定与信任。
“好!”李建成道,“那么明天,魏先生就跟我一同再回野渡泊,如何?”
“大公子,”魏徵避开李建成的视线,道,“魏徵有一个问题。”
“说。”
“野渡泊瘟疫渐重,就算大公子置之不理,冯翊等人也已不可能有任何作为,”魏徵站起身道,“既然如此,大公子又为何冒着生命危险,再回野渡泊?”
李建成闻言冷笑道:“魏先生明明知道为什么,却一定要从我口中听到答案,是么?那么我便告诉你。如今天下已是民不聊生,我们乃至天下豪杰起兵反隋却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百姓万民,为了天下苍生?纵然不说的如此大公无私,却不也是为了一个太平盛世?倘若此时我便对眼前百姓的痛苦置之不理,我又有什么资格再站在这烽烟并起的战场之上?我又有什么资格去争这唯一的一个天子之位?”
“天子之位?”魏徵皱眉,“大公子如此自信?”
“我不该如此自信?”李建成反问道,目光中充满了狂妄与自负。然而,却是他有资格的那一种狂妄与自负,倘若一个君主连这点魄力与自信都没有,他又凭什么去成为一个让天下放心,让百姓放心的君主?
魏徵盯着李建成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仿佛想要通过这一双沉如幽潭的眼,看透他的心,那一颗坚毅果敢,却又不乏温润博爱的心。如果他的那一颗心真是如此,那么他魏徵就算为了这李大公子拼了性命又能如何?士之托付,莫过于此,当他认定了那一个值得他追随,值得他效忠,值得他为之付出一切的那个人,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也在那一刻随之坚定,从此再不可动摇。
翌日,李建成,李元吉,魏徵三人带领数名名医到达野渡泊。十日后,野渡泊瘟疫渐息,三人返回李府,再十日,冯翊,冯立率野渡泊千人来降,发誓效忠,李家军一时士气大盛。
李建成看着渐渐壮大的李家军,一股自豪之感油然而生,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大的压力,更大的责任,更大的不可推卸的,宿命的紧逼。
然而此时,且换戎装济天下,站在这个位置,拥有这个身份,他总要承担他所该承担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