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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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佛花。
那天上他的课迟到了。
恰是一节光学实验课，整层楼都被厚重的幕布围裹，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唯有他所在的地方有光芒。
百来个学生如虔诚的信徒朝圣般围在主实验台下，看他严谨又流畅的动作，竟是连一丝丝呼吸的声音都被他们不约而同的屏住了。
而我，亦是被圣光所感化指引，徐步靠近墙上的隔音窗，不敢再突兀的闯进去打扰他们。
或许不应当用宗教来形容科学，然而，当时言语贫瘠的我只能崇敬肃穆的看待那一幕。
静默洁净的空间中，清癯男子用镊子夹起一朵花放置在光学滤波器下，微妙谨慎的调整光照的角度；旁边的英俊青年一边面对电子显微镜记录观察过程，一边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
白得透明的小花在昏暗的背景中释放微微荧光，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我忽而联想到一个典故，传说禅的法脉便始于一朵花。
佛陀拈花，摩诃迦叶微笑，清明无尘的心境这样安静优美的传递下来了……
当然，实验室里那两张一闭一合的嘴中并不可能吐露什么“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沙一极乐”的佛法领悟，而应该是更为意识流的生物光学研究分析。
很奇怪的，即便听不到丝毫声音，我仍不觉得无趣。相反，久久伫立在外面空荡的长廊上，凝望屋里的两个男人，微微出神的不忍走进去破坏这严肃且和谐的画面。或许是源于任何男人在专注于做某件事时都会散发出震撼人心的神采；或许，仅仅因为这两个人……
内心有莫名的感动与怯然在翻涌交战，直到背后突兀响起了叫唤声，僵持的局面才被打破。
“瑕，怎么站在这里？爸爸他们不在实验室吗？”
我哑然，这才发觉实验课早已结束，同学都直接从侧门出去了。迟疑之际，就这么眼睁睁的目送娃娃蹬蹬蹬的窜进实验室，破坏了原本平静美妙的氛围。
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有些怅然所失。隔音窗外，听不见屋里的娃娃仰头对玄先生说了什么，那个男人侧过自己听力正常的右耳倾听，然后摸摸她的小脑袋，抬头看过来，微笑的朝我点头示意。而一直坐在远离窗口的显微镜前的男子也微微偏过脑袋，面无表情的望向我……我看清了，他微启的唇间，舌头缓慢而无声的曲卷滑动了一下。
Nia……
似乎颇为轻佻。
切，什么啊。忽而想笑，我忍住了。
这吊儿郎当的家伙，无论何时何地，总能轻松处世，嚣张以对。
这只……妖怪。
说毫无意外是骗人的。
只是从未料过时间会过得如此快，一场梦，一道疤，一段离别。异乡重逢时，恍然发觉，我已经在大学消磨了2年，而他也已成为实习助教。
老规矩，下了课之后不分内外长幼的聚餐。
这一餐摆成了家宴，寄人篱下的我自是避不过。却不想，妖怪带来一位女伴，不不，应当说，他们这个家的女主人终于回来了。
我对她并无多少印象，只知晓是一位事业型女子，长年在外打拼，每日都与丈夫女儿通电话。我以为她会像忧姨那样，衣装得体，谈吐得宜，态度得当，办事得力。可正式见面时，才明白，娃娃与生理年龄不符的可爱善良是遗传自谁。
能有娃娃这么大的女儿，想必年纪不轻，少说也有四十。她看起来却似二十七八的爽朗女子，理了短发，笑容和善，言行利落，若在古代，许是能做位仗剑江湖的女侠。这样的女子与书生文雅的玄先生在一起，不得不说男才女貌，班配至极。
接风宴上，一桌人相谈甚欢，倍感温馨。于我，也无比艰难。
我的脸是木的，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面对一位名义上的继兄以及一位实质上的情敌。于是习惯性的要去看玄先生，如果只有我们两个，周围世界都可逃避。然而，年轻女学生的视线怎能在大庭广众下，停留在她静默的男老师身上超过3秒呢？
我耍着一些拙劣的手段，假装自己在看玄先生斜背后的电视，其实眼角余光却在看着他，一直在看着他。
“你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动画片有那么好看吗？”耳际发痒，我慌张的侧头躲开，才发现原来是妖怪对我戏谑的呢喃调笑。
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
这就是相隔四年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始终，只把我当个小孩子呢。
“在你看来，我比娃娃更像小孩子？”我也以不怀好意的呢喃回敬他。
他笑而不语。
“无邪，无瑕，你们两兄妹别光顾着说悄悄话，把肚子给饿到了，多吃些，不要客气啊。”
哦，女主人开腔了，我们怎么敢客气？
看看彬彬有礼的妖怪，又看看热情好客的容夫人，我不自觉的扯动嘴角。只有自己清楚，这情不自禁的笑里，有多少的无奈和疏远。
我觉得冷。
在温暖的人群中，独自发冷。
（未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