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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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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B市,骄阳似火,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简直就是一个烧得彤红的特大号火炉子。更加不幸的是,此时此地此高温,我竟然正坐在一座刚刚完工的别墅中,浑汗如雨。别墅是“清水”别墅,空调就不要想了,就连一杯清茶一瓶冰镇矿泉水都是奢望。
我和母亲陪着此间的主人坐在空无一物的客厅中,主人就是金灵,她正在看我的设计初稿,而我正在看她。我不只一次地根据想象来描绘过这个人,倒不是说我对她抱有什么不良居心,而是因为母亲对她的项目非常重视,重视到了不但停下我手上所有工作,还几次三番交代叮嘱的地步,让我打出十二分精神一定要交上一篇有品味够“说服力”的答卷。而要交出这样一篇答卷,摸清主人的品味喜好是第一步。
金灵:30来岁的美丽女人,B市电视台当红主持,名校毕业,弹一手好刚琴,还能写一笔漂亮的散文,有品味识情趣懂享乐,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座上往来不是高官就是显贵......这样的女人,一定很精彩。
翻看完设计样图,金灵眉目带笑地看着我:“怎么,我和你相象的样子有出入吗?”
“当然。”
“说来听听。”
“我没有想到你这么漂亮。”恭维话我一向不吝惜。
“我也没有想到席公子这么年轻,还这么------帅。”金灵面不改色的回答。
我想不明白,这么热的天,怎么就热不红她那张脸?有点意思,看来在厚脸皮这一点上,我和她旗鼓相当。
“对这个设计,阿灵你觉得如何?”最先吃不消的是母亲。看到自己刚满19岁的儿子和一个情场老手调情,可能任何母亲都不会感到高兴。
“画如其人,席公子好醒目的风格。”
“人如何不要紧,要紧的是金小姐喜欢我的设计。”我不动声色的淡淡笑应。
“当然喜欢。不过有点好奇,席公子年纪轻轻就出手不凡,不知道毕业于哪家大学?”
“算是家学渊源加实战经验吧,我在法国R&J工作室作过设计师。”回来有阵子了,我明白国内还是很看重出身的,所以不想直言自己没有拿过相应的学位,这才把R&J 抬出来,虽然它名不见经传,但巴黎这个地名还是可以唬唬人的,尤其是在时尚领域。
“难怪!”果然是个聪明女子,一句“难怪”就此打住。
“金小姐,能不能......”
“请叫我阿灵好了,金小姐三个字不但见外还很难听。”她眨眨眼睛,有几分俏皮的接着说,“作为交换,我也直接叫你凯文,行不行?”
“成交。阿灵,能不能请你提一些具体意见。我画这些样图的时候并没有见过你,对你的爱好和风格都只是猜测,想来要改的地方肯定不少。”
话虽如此,今日一见之下,其实我已经确信我的猜测并无多少偏差,而且我对自己的设计有相当信心。室内装饰这一行,才气是一回事,阅历又是一回事,二者缺一不可。我虽非科班出生,但这些年见识之广,就算把国内那些大牌设计师抓出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果然,金灵答道:“老实说,你的设计我非常喜欢,我虽然不是你们同行,但也见过不少大手笔,你的这个构思绝对是一流水平。你年纪这么轻......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至于修改的地方嘛,肯定存在,我想要多加一些我个人的细节进去。这样吧,你把这些画稿留我这儿几天,我再认真看看,三日内给你答复。”
我点点头正要开口,母亲却抢先道:“阿灵,你是内行我就开门见山不绕弯子了。这个设计虽好,预算上就难办了。好些材料要换成进口的,有些B市市面上根本没有,很有可能需要直接从香港运进来。”
“只要做出来的效果我满意,预算方面不用担心。方姐,请你另外做一个预算给我,只要合理,我不会为难你,反正大家都要吃饭嘛,是不是?至于材料,该用什么你们作主,如果需要从香港过来,给我打声召呼。我有朋友作建材,每个月都要从香港直接进货,我们可以搭他的顺风车进来。”
金灵顿了顿,然后认认真真对母亲说:“方姐,先说好,我这个别墅一定要全部交给贵公子做,我可不想白白糟踏了这么漂亮的设计。”
两日后,下午5:40,手机响起,是金灵。
“你在哪?在干嘛?”她问得理直气壮。
“上班,办公室。”我答得简短却满口笑意。
“我来接你,5分钟就到。我们一起吃饭,然后......”故意停在了关键的地方。
“然后怎样?”我靠进椅子里,一副花花公子腔调。
“然后当然是讨论设计图啦。席公子,你以为然后怎样?”字面上全然一派淑女模样,可调笑的口吻却泄了底:全不是那、回、事!
“哎哟阿灵,我当然也以为然后就是讨论设计图啦。”情场圣手的样子谁不会装。我一边说一边整理桌上的图纸,语气温柔得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可耻,“好啦,我到楼下等你,让美人久候可有辱我多情公子的名声,呆会儿见。”
挂上电话,一抬头,满办公室的人正呆呆地看着我,一个个不是大张了嘴就是大瞪着眼,目光中写满难以置信。
太夸张了吧,不就和美女吃顿饭调调情,有必要这么吃惊?是不是这段时间我太卖命,大家都以为我是个百事不问的工作狂?我开始反思。
“哇塞,哥,是不是金灵?是不是金灵?金灵呢,大美女啊!你见一面就钓到啦?哥,你是我的偶像啊!”席阳激动万分。
辛蒂拍住额头,一副“我真白痴”的模样:“席公子,你到底多大啊?真的只有19岁?天哪,姐姐还真是看走眼了,一直以为你是个纯情乖宝宝。”
“纯情宝宝?辛蒂,你有没有脑子啊,忘了凯文来自巴黎,巴黎耶,浪漫之都啊!”
“对,对,总算见识了来自巴黎的海龟风采了,虽然是只幼龟。”
“什么幼不幼的,年龄不重要,只要帅哥真!”
“顶级帅哥美女,一定养眼得很.....”
“嗨,嗨,你们不要乱讲顾客,不过是顿工作晚餐,发什么花痴?”我哭笑不得,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片哄笑声中逃出办公室,临出门,还听他们在争:
“可惜美女年纪稍稍大了点。”女士们一致同意。
“不,不,是帅哥年纪稍稍小了点!”男士们不乐意了。
出了门,却见母亲站在走廊上,对视片刻,她轻声丢下句“好自为之”就匆匆进了一旁的总经理室。
好自为之,这是什么意思?电梯里我想着她的话。
这顿饭吃得很愉快。
金灵真是一个赏心悦目的女子,美丽大方知情识趣。对于美丽又聪明的女人,我一向很欣赏,只不过不会有欲望罢了。我们这顿饭吃了将近三个小时,饭桌上不但敲定了很多装修细节,还很是风雅地聊起了音乐、时尚、绘画、现代艺术等等等等。不知金灵有没有发现我底气不足,真正接触这些东西不过是最近8个月的事,放在以前,哪里来的美国时间?附庸风雅之说,想来指的就是我这种人。
“凯文,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趟香港,我准备亲自去挑家俱,想请你当高参。”金灵突然转了话题。
我研读着金灵的漂亮面孔,想从中读出她的真实意图。可惜她的笑颜中看不出丝毫的不自然,让人摸不透她是否另有所指。
“去当然没有问题。其实西方的室内装饰公司大都包括配置家俱这一服务项目。只不过,你就不怕上头条,大标题:金牌主持人携未成年男友游香江为藏娇金屋购置家私。”
金灵很没有风度地哈哈大笑,笑罢,俯身倾向我,神色很是暧昧:“如果我说我不怕呢?”
我也把头向餐桌中心伸去,一本正经的回答:“可是我怕啊!”
金灵坐直身子,饶有兴趣地问:“你真的未成年?”
“在欧美算是吧,在中国嘛,我已经有选举权了。”
金灵啜着咖啡,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你不介意我八卦一盘,请教一下令尊的大名?”
“我不是姓席吗?”我装糊涂。
“我跟方姐很熟的,这些年从来不知道她有两个儿子,而且怎么看怎么觉得,象老席那样无趣的人怎么可能养得出你这种儿子。”
“我这种儿子怎么了?你话中有话,听上去贬多褒少。”
“你很特别。”
“特别?”
“你身上有种......贵气,对,就是贵气。刚开始只觉得你漂亮得不可思议,可在娱乐圈混,红男绿女我见多了,再帅再漂亮的人多看几眼也就不过如此。你不同,越熟越觉得你与众不同,等到你露出本性之后,我就觉得别说是老席那种家世,就是我认识的好些豪门世家,也养不出你身上这种混然天成的贵气。”
“我自己怎么感觉不到?”我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已经翻江倒海一片惊涛骇浪。枉我还向高人学过伪装术,等到需要用的时候竟然这般不堪一击。
“也就我能看出来吧。不瞒你说,姐姐我天生一双精精火眼,从小看人一看一个准儿。换了别人,也就以为你样貌出众气质超群而已,绝对不会胡思乱想。我刚才一直在想,你准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多半是个说一不二的主。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
我失笑:“你不自己早有定论了吗------你这是胡、思、乱、想。”
什么“天生一双精精火眼”,我看是从小心眼繁多长大后又“阅人无数”,这才炼就了一双“毒眼”吧!不过我很喜欢金灵,与她说话不费劲。
所以又加了一句:“我的生父是......”我说出了父亲的各字。
金灵听得一怔,然后作冥思苦想状:“名字有点耳熟,怎么就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
“追风少年。”我只得提示。
“啊,原来是他!”金灵双眼一亮,露出一副倾慕已久的神情,出口竟是诗一般的语言,“一身黑衣的少年骑着红色的摩托车在阳光下飞驰,飘扬的黑发挡住了画面上那半张脸,但是纵然看不清他的面目,也能感受到他那身挡不住的桀骜不驯和骄纵之气,他整个人就象不羁的风,没有人能够抓得住,他的气势如长虹贯日,就连阳光也暗然失色......”
我哑然:“要是家父还在世,他一定奉你为知音。”我觉得随着金灵的述说有什么东西自黑暗中一划而过,一时却抓它不住。
“一幅夺人魂魄的名画,画中的人就象有灵魂一样。唉,可惜画家其它作品都只在二三流之间徘徊。”然后她突然眉头一挑,“要不要上电视台来做个专题?你父亲在中国还是有些知名度的。”
我正在喝咖啡,金灵最后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呛住。拍拍跳动过速的心脏,我慢慢道:“阿灵,你要当我是朋友就把这件事忘了。”
金灵似乎被我的口气吓倒了,好半天才捂住心口:“凯文弟弟,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不做就不做,我刚才忘了,莱纳多好象终生未娶,你姐姐我还是有分寸的。好了,我这人见忘得很,我们刚才谈什么来着?”
我笑了,其实我刚才除了话说得慢一点态度严肃一点外,并没有施加任何压力,这个金灵还真是个好演员。而且还是个聪明的演员,她知道我父亲娶没娶过妻这种事情在网上一查就知,所以索性挑明好让我安心。
看我笑了,她竟又打蛇随棍上:“陪我去香港,说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