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字绯言花》片片左

46、重逢

　　罗绯言没有想到，她与许陌的重逢，来的竟是那么的快。
　　忙碌的一天过去，公司里很多同事都还没有能从旅游的疲倦里恢复过来，做事都是懒懒散散，工作效率实在是低的狠哪，罗绯言做做扫尾工作，东磨磨西蹭蹭，再次从电脑前抬头的时候才发现，下班点已经过了。
　　她随意伸了个懒腰，拎过自己的小皮包，跑前台去打卡。等她刚忙完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发现不远处的电梯门就要合上，“等等……”两字吐出口，她人紧跟着飞奔而去，幸好电梯里的同事及时听到了她的呼唤，按了开门键，让她顺路也挤了进去。
　　于是，她迫不得已地站在了正处在电梯中间的顾扬身边。
　　满头黑线的她，正犹豫要不要打招呼，抬头看了一眼顾扬，却见他双眼平平地直视前方，好像完全忽视身边的人和事。
　　算了，当作没看见吧，罗绯言不动声色地往电梯左边挤了挤，尽量让自己保持低调。
　　挨过了难熬的几分钟，电梯在开开合合之中终于到达一楼，大家居然都没敢先动，等着顾扬先走出电梯，罗绯言本来打算迅速逃离现场，眼见大家这么给某人面子，也只好按捺住已经呼啸而出的心。
　　顾扬顿了顿，可能注意到大家都在等他先迈步，他淡淡地扫了一眼电梯里的指示灯，率先迈出了修长的双腿，紧接着，大家倾巢而出，转眼便分散各处。
　　罗绯言迈着小碎步，偷瞄了顾扬挺拔的背影一眼，低下头装无视，眼见就要超越他时，“绯绯”一声成功阻止了她前进的步伐。
　　她身子一僵，慢慢地抬头，转身，硬扯出一个笑容：“顾总监也下班了啊。”
　　顾扬倒是很镇定，居然朝她微微一笑：“恩，有时间吗？”
　　罗绯言琢磨了好一阵子，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约她？
　　于是，她漾出一个无关痛痒的笑：“顾总监有事吗？”
　　说话间，他们已经迈出了一楼大厅的大门，两人只能在门口僵持着，他不动，她也不敢妄动。

　　似乎只过了几秒钟，又似乎几个世纪那样漫长，顾扬慢慢地将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端详了一遍，突然轻笑道：“绯绯，我们有必要这样吗？”
　　一句话，就噎的罗绯言吐不出半个字。
　　是啊，曾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他们，有必要这样吗？
　　小时，他奔跑，她追逐，大了，他追逐，她却唯恐避之不及。
　　究竟是时间讽刺了这一切，还是他们磨灭了一切的时间。
　　沉默，在此时，便显得格外可怕。
　　“好了，”顾扬看她怔住，宽慰道，“我知道很多事情勉强不来，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他在这里顿了顿，璀璨的双眸里流露出些许温柔：“至少，我们还是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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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他们还是朋友。
　　至少，他没有一去再也不复返，至少，他还告诉了她，没有辜负她的等待，至少，他到现在还在包容她。
　　而这些，做朋友的话，足够了。
　　罗绯言转念间理清了思绪，抬起头，发自内心的友好一笑：“是的，顾扬。”
　　“你啊……”顾扬心情很好，双眸也绽开了极致的笑容，“走吧，进公司这么久，也没有和你好好聚一次，今天刚好有时间，不介意吧？”
　　“恩……”罗绯言刚想应承下来，熟悉的手机音乐却响了起来。
　　许陌？罗绯言看着来电显示，疑惑地按了接听：“喂？”
　　轻柔的一声，让顾扬忍不住挑了挑眉。
　　“你在哪里？”接听着电话的罗绯言却转着脑袋四下打量，嘴角的笑容不经意间一点一点扩大。
　　顾扬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了底，他耐心地等着她收线。
　　“什么，你在走过来，我怎么没看到？”罗绯言兴奋地左右打量着公司大厦前的各个通道，甚至连大厦里的楼梯间都没放过。
　　肩膀被人拍了下，罗绯言莫名其妙地看着顾扬，却见他朝她身后使了个眼色，她立即转身，果不其然看到了走近的许陌。
　　依旧是休闲的一身装扮，简单的深色呢衣，笔直的双腿被咖啡色的休闲裤勾勒极为有型，许陌如同童话里走出来的王子，优雅地在他们面前站定，淡淡一笑：“绯绯。”
　　也许是她出现了幻听，罗绯言突然觉得那柔软的一声呼唤，差点让她融化到骨子里去。她几乎是立即咧着笑，依偎到了许陌的身边：“你怎么会来？”
　　许陌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低头对她笑道：“惊喜吗？”
　　“嗯。”怕他不相信，罗绯言连忙重重地点了点头。
　　像是会心一笑，许陌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不介绍下吗？”一旁顾扬扬了扬细致的眉毛，他嘴角噙着笑，沉静地看着眼前依偎的两人。
　　“我给你们介绍下吧，”念及还有顾扬在场，他们还是第一次碰面，罗绯言连忙拉着许陌，“这是顾扬，我的上司兼朋友。”
　　她回头看向顾扬，“顾扬，这是许陌，额，我的男朋友。”
　　刚才脑子里不知道为何闪过很多奇奇怪怪的念头，男朋友一词虽然顿了一顿，但是还是很快地吐出了口。
　　“你好。”许陌首先友好地伸出了空闲的右手。
　　“你好，”顾扬也伸出了手，礼节性的一握，便松开，似不经意地一问：“陌上尘柳是你？”虽是疑问句，语气却是十足的肯定。
　　“是。”许陌点头，低头看了眼开心拉着自己手臂的罗绯言。
　　“这么说，”顾扬明了地点头，“你不是C市人？”
　　“是。”许陌不否认，事实上，C市和X市隔了将近半个中国。
　　“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见罗叔叔罗阿姨？”这次的问话，顾扬却是把目光投向了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的罗绯言。
　　“额？！”罗绯言一下子噎住，这个问题，她好像完全没有考虑过。
　　“难道，”顾扬突然微微一笑：“你还没考虑过？还是，你们的关系还没到达到见家长的地步？”
　　他的话语看似普通的闲话家常，却字字带刺，不仅是许陌，连一向大条的罗绯言都能感觉的出来。许陌在身边，她实在不能把她的抽搐表现出来，正准备如何婉转地回击，却听许陌淡道：“这个，我和绯绯的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清隽的脸庞上，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疏离。
　　罗绯言头上立即冒出三条黑线，得，还没说上几句，就杠上了。她赶紧出来打圆场：“那啥，等有机会吧，顾扬，我们有事，先走了哈。”
　　她拖上许陌，转身就准备离开，顾扬却抢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臂，脸上笑意不减，眼中的冰凉却一丝丝透出：“怎么，绯绯，刚才你还答应了一起聚聚的呢？”
　　罗绯言立即开始反思刚才自己有答应了吗，倒是许陌不着痕迹地圈住她，将她拉回了自己的领地，“改天吧，我们现在有事。”怕他还抛出其他理由，许陌紧了紧手心里某人的手，笑道：“绯绯，跟顾扬道别。”
　　真是绝，罗绯言不由地抹了抹冷汗，自动忽视顾扬暗了几分的脸色，“顾扬，不好意思了，我们真有事，先走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你。”说完，她还特诚恳地点点头。
　　“嗯，我们一起请你。”许陌侧目，替她顺了顺被风吹乱的几丝乱发。
　　“那真是多谢了。”顾扬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慢慢地笑道，极其好看的眼睛透过昏黄的落日光辉看过来，带着薄凉，竟让人心底一颤。
　　“不客气，那么，再见了。”许陌礼貌性地点头，握紧罗绯言的手，转身便迈步离开，倒是罗绯言心里有些愧疚，连忙回过头朝仍在原地的顾扬频频点头致歉。

　　“看完了？”许陌走在前面，一个拐弯之后，放慢了脚步，语气听上去十分平常漫散。
　　偷偷瞄了眼他的神情，罗绯言顿觉气氛不对，连忙谨慎地答道：“我没看什么啊。”
　　许陌轻笑：“是么？”
　　没来由地一阵压迫感不期而至，罗绯言抖了抖小身躯，认真地点头：“是啊。”
　　突然，许陌停住，脸上似乎还有着刚才极淡的笑容，薄薄的嘴唇里微抿着，他松开握着她的手，就这么悠然地看着她。温和的光线从他的脸侧散落过来，如墨的眼睛隐藏在深处，罗绯言感觉有些窒息。
　　他未发一言，压力却铺天盖地的沉下来。
　　罗绯言立即缴械投降：“我……”
　　“你什么？”他极慢地开口。
　　“我错了。”罗绯言叹气。
　　“错在哪里？”
　　“刚才不该回头……”她歪着脑袋一步一步反思。
　　“还有呢？”
　　“额……”她咬起唇瓣：“不该答应和他一起聚聚？”
　　“嗯？”
　　她宽面条流泪中：“不该和他一个公司，不该和他认识，不该和他是邻居……”
　　这下他总该满意了吧？
　　他轻笑出声。
　　罗绯言眼巴巴地看向他，眼眸微敛，嘴角轻弯的他，在夕阳的斜照下，出奇的好看。
　　正沉浸在美色中的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凶狠地眼神剜向他：“哼。”她状似傲慢地昂起头。
　　“怎么？”他依然轻笑中。
　　“哼，只知道说我，貌似上次某人也和别人走的很近呢。”罗绯言依旧骄傲地偏首，昂头。
　　“哪一次？”他问。
　　“哼……”
　　还未哼完，罗绯言便被他轻巧一拉，连带脚下匆忙退了几步，一阵旋转之后，她的后背抵上了有些粗砺的墙壁，这是路边公园的围墙。
　　她下意识地抬头，却陷入了许陌如墨的眼眸里，背着夕阳的他似乎正在认真而又仔细地端详她，像是分隔了许久之后的重逢，一点一滴，不放过任何一丝地方地打量着。
　　她被头顶上方刚刚开启的路灯直射而来的光线刺的微微闭目，半明半灭间，她忍不住伸手想遮挡刺眼的光线，和他直直的凝视。
　　刚刚抬手便被压住，罗绯言还未来得及反应，唇上便触及到一片清新的柔软，清透的脸容瞬间近在咫尺，细碎的栗色刘海下，她终于看清了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一向沉静的他，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
　　“绯绯……”她听见他的呢喃。
　　紧接着，她只觉得他握着她双臂的手越来越紧，能呼吸的空气越来越少，她像是要被嵌进他的怀里，忍不住细碎出声。
　　只是那样绵长的吻，带着那样悠长绵延的思念，将时间距离折换成缠绵的触及，怕是再多再多也不够。

　　许久，两人的额头相抵，许陌轻柔地望着她。
　　“那个……”罗绯言双颊升温，脑子里一团乱麻，恍惚间，居然并未忘记自己刚才的疑问。
　　“怎么？”旖旎的氛围，让一向清冷的许陌出奇的温柔。
　　“上次在你们公司门口和你一起离开的女的，是谁？”罗绯言羞涩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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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陌一阵沉默。
　　“为什么不说？”罗绯言疑惑地扬起小脸。
　　“等下去哪里吃晚饭？”许陌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破坏刚才美好的气氛。
　　“不要转移话题。”某绯凶巴巴地警告中。
　　“好吧，等下去你家。”许陌显然不为所动。
　　“你们在一起上班？”某绯突然有种咬小手绢的冲动。
　　“放心，只要你做的我都喜欢。”许陌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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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绯风中凌乱狂奔泪流满面中，这都哪跟哪？驴唇不对马嘴在这一刻，被他们发挥到了极致。
　　许陌执起某人的手，继续前方领路：“你住在哪里，我们走过去？”
　　“那女的是谁？”其实，有些时候某绯还是很执著滴。
　　“你确定走过去？怎么看上去好像有点远。”许陌看向前方笔直的林荫大道，微微皱了皱眉。
　　“喂……”某绯濒临崩溃的边缘。
　　“绯绯，”许陌终于停下步子，站定，然后揉揉她的发，叹道：“我在这呢。”
　　“所以，不要再计较那些根本和现在一切无关的事情了，好吗？”他直视着她。

　　一句话，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点。
　　她承认，那句根本和现在一切无关的事情，深得她心。
　　后知后觉的她，开心地拉着和许陌紧握的双手，悠悠地前进中。
　　许陌抿了抿薄唇。

　　两人幸福美好滴前进中。
　　又突然。
　　“许陌！！！”
　　“嗯？”他悠然地牵着她的手，低低地应着。
　　“我突然想起来，我忘记问你了。”
　　“什么？”
　　“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到C市来？”
　　“不是突然，一直就想来，刚好公司有个客户在C市……”
　　“昨天在机场，你为什么没告诉我你就是来C市？”某绯理直气壮地质问中。
　　“嗯。”
　　“什么嗯？”
　　“……”
　　“…………”
　　“……”
　　“…………”
　　“……”
　　“许陌，你就承认了吧。”某绯偷笑中。
　　“什么？”
　　“你就承认是你想我想的实在受不了，才到C市来。”
　　“……”许陌沉默。
　　某绯持续偷笑中。

　　许陌没有再反驳，手心中传来的暖意，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有一个真实的她，就在原地静静地等着他，围着他，闹着他，真好，其他那些无关紧要的原因，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