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偏要当皇帝》林下风生

14、故人

　　天空飘着细细的小雪，沐元盛从马车上下来，呼出的热气瞬间化作了白雾，等走到宜华殿门口，眼睫上细密的水珠结成霜，弄得眼睛有些不舒服。

　　进了殿内，霜很快就消了，从睫毛上落下，沐元盛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拭着，皇后抬眼看见这一幕，有一瞬间的愣神，转而很快反应过来。

　　“外面那么冷，快过来。”沐元盛听到声音，几步走过去依偎到皇后身边，“母后，天这么冷，真真快冻死我了，还是您这儿最暖和。”

　　“我这儿暖和也没见你多留几天，哪次不是一结束就回你那公主府了。”皇后把沐元盛的手放在自己手心细细暖着，半开玩笑道。

　　沐元盛看不到皇后神色，只能从语气判断心情，小女儿状嗔怪道：“费了好大劲修好的公主府，正是新奇的时候，母后这里的布置，我从小到大不知道见了多少回，早看腻了。”

　　“你啊你，就是个闲不住的，没个定性。”

　　又闲话了几句，皇后才提起冯廷龙一事。“那个冯廷龙既然已经死了，以后他的事情就别再管了，嗯？”

　　那日送进大理寺的信，沐元盛丝毫没有隐藏，这会被皇后说出来也并不觉得意外。

　　沐元盛仰起头，似有些生气，“我才懒得管他那些事情，只是看不惯他欺负人而已，没想到他母亲居然以为是我害的他，大清早把人叫起来，我觉都没睡好。”

　　皇后含笑看着她，像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人家儿子死了，你怎么还只想着清梦被打扰。”

　　“那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害死的。”沐元盛轻轻翻了个白眼，脸上满是不在乎。

　　“听说校尉夫人回去之后便痴傻了。”

　　沐元盛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心虚，“这个应该和我也没关系吧，我只是说了几句话。”

　　皇后看到她表情，笑着又将她揽进怀中，“倒真是难得，你这小霸王也有害怕的时候，放心吧，她自己找上来的，与旁人又有何干。”

　　此时佩兰上前传话，“皇后娘娘，淑宜公主求见。”

　　沐元盛只觉得稀奇，自从她记事起，就没见淑宜来请安过，听说因为淑宜公主跟着太后娘娘住一起，慈宁殿离宜华殿远，因此淑宜不必来请安，没想到今日居然能遇到，而且看周围宫人神色，也不觉得稀奇，像是习惯了一般。

　　“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淑宜便走上前，看到沐元盛后不明显地愣了一下，但是又很快整理好表情，“皇后娘娘万安，长公主万安。”

　　“免礼。”

　　一旁的宫人马上接过淑宜解下来的披风，淑宜落座后笑着道：“今日是淑宜来晚了，恰好和姐姐赶到了一处，前几日都未曾遇见过。”

　　此话一出沐元盛心中猜测更加笃定，看来淑宜这几天应该是经常来请安。

　　说什么来晚了，岂不是暗戳戳影射自己来得更早，走后我才来吗。

　　沐元盛正想刺回去，皇后出声道：“永昌来的刚好，正好能陪本宫用早膳。”

　　台阶都递到这了，哪有不下的道理，沐元盛立刻接话道：“这可真是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我今日可是有口福了。”

　　皇后慈爱地看着沐元盛，“这话说的，难道公主府短了你的吃食不成。”

　　“这可是母后宫中的，能一样吗？”

　　看到两人一唱一和，全然不顾自己，淑宜脸上虽挂着笑，但眼中隐隐藏着恨意，再深处，还有极细的几分羡慕。

　　拒绝了皇后留下用膳的邀请，沐芷嫣快步走在小径上，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怒气，白雪看到沐芷嫣走的极快，跟在身后小心提醒道：“公主，你走慢些，别摔了。”

　　话音刚落，沐芷嫣脚下便一滑，看到身前人身子往前倒，白雪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正想着扑过去接住时，拐角处出现一道身影，稳稳地接住了沐芷嫣。

　　“下雪天路滑，五妹走路可要当心些。”温润声音响起，正是大齐的二皇子——沐元启。

　　方才失重的感觉仍旧让人心有余悸，沐芷嫣不敢想要是迎面摔下去破了相该怎么办，捂着胸口后怕道：“多谢二哥。”

　　赶过来的白梅连忙扶着沐芷嫣，还好二皇子接住公主了，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情，只要想到这个后果，白梅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你没事就好，这么匆匆忙忙的，要去干什么？”沐元启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让人看了便能心生好感。

　　沐芷嫣略有些不好意思道：“只是宫中的一些小事罢了，二哥我先告退了。”

　　沐元启看着沐芷嫣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旁边太监小心提示道：“殿下，看淑宜公主来的方向，似乎是宜华殿，今日长公主也入宫了。”

　　沐元启听后挑了挑眉，果然，除了自己这位大皇姐，还有谁能有这种本事，把平日里总摆出一副云淡风轻样子的沐芷嫣气成这个样子。

　　“走吧，我也该去给母妃请安了。”

　　雪细细地下着，虽是小雪，然而越下越密，转眼间将方才的脚印都覆盖住。

　　沐芷嫣回到自己宫中，白梅见其情绪已经恢复，凑上前小心说道：“公主，今日我们还未去慈宁宫。”

　　入了冬后，殿中炭火从未间断过，然而沐芷嫣仍觉得十分冷，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自己这边相比其他宫来说要冷许多，听到白梅的话，顿时恼怒道：“本宫知道，难道还非得你来提醒我吗？”

　　白梅不知道公主为什么突然发作，被凶了一通，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不敢再说话。

　　殿中只有炭火燃烧偶尔发出的砰砰声，沐芷嫣心中清楚，自己之所以生气，只是因为她根本不想踏进慈宁宫，不想去见太后，白梅方才的提醒，像是戳破了自己的心思一样。

　　慈宁宫对沐芷嫣来说就好比一座监牢，处在其中，永远只有浓郁的檀香和不断的念经声。更何况如今太后娘娘病了，药香混着檀香，整个宫殿似乎都笼罩着一股死气。

　　沐芷嫣不想去，可她又不得不去，谁都知道太后娘娘对她那么好，要是她不去，便是大大的不孝，所有人都会指责她。

　　若自己记在皇后名下就好了，哪需要做这些，沐元盛都不需要开口，不需要讨好，皇后只会把一切都捧到面前让她挑选。

　　沐元盛出宜华殿时雪已经停了，青萍小心地扶着她走下台阶，忽听到公主开口道：“本宫许久未见到太后娘娘了，不若就今日去见见。”

　　青萍诧异地看向沐元盛，自家殿下与太后娘娘之间可是没有半点交情，当年殿下及笄礼太后娘娘都没有露面，只是派人送了礼，殿下今日怎么想去见太后娘娘了？

　　走到慈宁殿后，门前宫人看清来人身份后也是一脸惊讶，忙跑进去通传。

　　殿内太后正被人服侍着喝药，听宫女说完后，兰姑姑放下药碗，细细擦拭着太后嘴角，“太后娘娘，要不我出去回绝了便是。”

　　太后倚靠在床头，闻言嘴角牵出一丝弧度，“香兰，你何时如此胆小了，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有什么不能见的，让她进来吧。”

　　沐元盛走进来，鼻尖最先闻到的便是一股药味，太后娘娘居然真的病了。

　　心中如此想，沐元盛表情动作却无丝毫变化，福身行礼道：“太后娘娘万安。”

　　“起来吧。”只是短短几个字，太后便咳了好几次。

　　沐元盛听后并未起身，“皇祖母尚在病中，永昌竟丝毫不知，还上门叨扰，真真是大过错。”

　　太后命兰姑姑将其扶起来，“好啦，哀家知道你是好孩子，又不是你本意，谈何过错。”

　　沐元盛落座后看到太后娘娘与之前相比明显衰老了许多，心下不由得感叹，面上却不显。

　　“皇祖母福寿双全，一定能快快好起来。”沐元盛眼神中满是关切。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太后听完后，脸上笑意都真切了几分，“好。”

　　待了一会，看到太后脸上疲色尽显，沐元盛极有眼色的告退了。

　　等沐元盛走后，太后娘娘却没有马上休息，目光停留在沐元盛方才所坐座位上，喃喃道：“方才那幅样子，真像她母亲。”

　　兰姑姑从外室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担忧地看向太后，却见太后双眼已经阖住，方才的话飘散在空中，像是自己幻听了一般。

　　心中不由得长叹了一声，兰姑姑走上前将床侧被子理好，这些年太后娘娘一直避而不见，可这人哪是说避开就能避开的呢？

　　宜华殿中，随着沐元盛的离去，重新冷清了起来，皇后脸上已没了方才的温柔，面容威严。

　　空荡荡的殿内，连宫人走路的声音都能听到，待到侍女上前，听到沐元盛去了慈宁宫后，皇后脸上才重新有了几分笑意。

　　佩兰在旁边说道：“殿下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皇后脸上笑意未散，仅凭今日这短短时间就能有如此判断，永昌果然很聪明，果然是她的孩子。

　　想到这一点，皇后刚扬起的几分笑意又瞬间消散，往日种种在眼前浮现，面色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