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追情》明石姬

3、第二章

　　就在方致臻去威尼斯的第二日清晨，一架私人飞机伴着第一缕晨光轻盈地停在罗马尼亚南部的某个小型机场上。飞机刚停稳，在跑道尽头等候多时的几个人立刻迎了上去。领头的是个身材修长的白人男子，半长金褐卷发，墨绿色的眸子，五官是典型的意大利式的风流俊美，只略带带女子般的阴柔，没系领带领口空松开半敞的休闲西装外套正是米兰当红设计师的得意之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宛若天成的贵族气息。看见那个一身黑衣的东方女子利落跳出机舱，他立刻含笑向对方伸出手：

　　“欢迎回来，雪姐。”

　　“Jason. ”迅速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宫雪颐微微点头，接受对方礼节性的拥抱。

　　而他身后的四个人也同时躬身：“雪姐。”

　　宫雪颐的面孔上滑过丝满意表情，像所有惯于发号施令的人那样不急不徐开口道：“这么一大清早都起来也照实生受你们了。想必都听说了泰国之行相当顺利，之前商量过的目的都达到了。四堂堂主如果有急事马上留下来谈，其他后天下午聚会前再碰头。……没有么？都散了吧，Jason你和我来。”

　　“我和四堂堂主都谈过了。南美事情都在掌控之中。”直到银灰色的轿车驶入高速公路，Jason瞟了眼身边的宫雪颐才又开口。

　　“很好，我期待很快听到有人在找我们的消息。”

　　“其实清姐那边已经传过话来了。”

　　“她说什么？”

　　“她要尽快和你面谈──她在威尼斯。” 真是的，Jason心中暗想，自幼相识雪姐就总是语调冷漠一副据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让所有想和这个大美人多说笑两句的人还没开口就被冰封到北冰洋下五十米。而于她而言，无论自己已经成长为多么富有魅力的成熟男人，也依旧是那个被早熟的七岁小女孩照顾着的总拖着两条鼻涕的四岁小鬼。

　　“你今晚不是要去威尼斯么？”宫雪颐沉静的声音打断Jason离题万里的思绪。

　　“嗯，奥罗宫请柬的消息早放出去了，希望这次能引对方现身。”他连忙回答。

　　她沉思了下：“我和你一起过去。”

　　“奥罗宫？” 他眼中闪过丝希翼。

　　“我只去见梵清。”

　　“那真是太可惜了。”Jason夸张地翻了个白眼长叹道：“虽然身为暗影主人却向来伪托我亲密爱人的雪姐，和我同时出现在威尼斯却不同出席晚宴，那我岂不是尴尬之至极了？”

　　这个臭小子！宫雪颐无奈。

　　“In this case，老弟你大可以另带女伴暗示再结新欢，我向来相信你应付困难问题的能力──再说亚父当年对你与其他人并不相同，你单独出现的话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更容易现身。”

　　听此言Jason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个干净，下颏绷个死紧：“我对那五年的回答在灭掉血门的时候你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你亲手把子弹打进他的脑袋，宫雪颐心想。“你想哪里去了。我只想说，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那些人真是亚父的残部，你首当其冲。”

　　“他们尽管来好了。老东西在世的时候自己也说过，血夜姬和血夜枭两人足以与整个血门抗衡。”Jason唇边滑过丝轻蔑的冷笑。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存亡关头，我们自己先要拿定主意才倒是第一要务。后天以前我会再过一边所有暗影的重要干事，虽然大都是血门一起逃出苦海没什么不信任一说，只怕当年亚父手里还他握着他们当年什么把柄，自己兄弟被要胁到就不好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

　　一时两人都不再说话，目光移向窗外逐渐逼近的城市，耳边只听见汽车飞快前进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Jason，”

　　“嗯？”

　　宫雪颐沉默良久：“六年前的事情我还有什么需要知道的么？”

　　Jason的背下意识僵硬了下：“没有，姐，我没任何握在亚父手里你不能知道的把柄。”

　　Italy, Marco Polo Venice Airport

　　“Cosa desidera bere? ”( 要喝什么？)

　　“Un te rosso e un doppio espresso. Glace.”(一杯红茶一杯double espresso，谢谢。)

　　从吧台后的侍者手里接过杯子回到窗边的座位，宫雪颐瞟了眼桌对面正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细雨中一大片海域的年轻女子：“清，我很好奇你怎么会提出在机场安检后见面。”语气与其说是提问更不如说是在简单陈述事实。

　　“我喜欢这里。从离别的所在透过茫茫雨雾看见水域远处升起的不朽城市，不经意些微被触动心底的往事，那样的感受是何等绝伦，不是么，雪颐──啊，谢谢。”梵清淡淡一笑，从对方手里接过杯子，开场白似是感叹却又虚无缥缈地抓不住一丝痕迹。二十八岁的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波西米亚式的斑斓棉布长裙散落在足边，五官秀丽而精致，举手投足中散发股艺术家般散淡而清澈的气息，谈吐间却有着意料外的狡狯世故。

　　“个人意见，你只是又一个钟情意大利风姿的孜孜不倦追求者而已。看来我真该介绍Jason给你认识。” 宫雪颐唇角微扬，做工精致的浅色立领短外套，墨镜下红唇形状优美，乌黑的直发垂落腰际，一度危险气息十足的女子此刻不过是另一个风情美丽的女旅者。

　　“你要相信等我把手头的麻烦事解决完，我会很乐意认识他的。” 梵清端起咖啡轻啜一口，再从容开口已经转入正题：“有人在找你，我怕你一出机场就会被人盯上──你好像并不惊讶？”

　　“实际上我的泰国之行就是为了用从前的手法引对方现身。知道是谁么？”

　　“是透过几层关系查到我这里来的，源头现在做判断还为时过早。倒是想听听你和Jason对此有什么想法？”

　　知道梵清作为情报商人的顾忌，宫雪颐顿了顿：“是亚父。”

　　“血门的亚父？”梵清惊讶：“我以为你和Jason当年合力灭掉血门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是他的残部，或者子女。两个月前我们在南美的一笔生意被搅了，所有参与其中的手下无一幸免，而现场留下了一封信──里面空无一字但封印的花纹是亚父手上寸步不离的戒指上的花纹完全相同。”

　　“听起来情况真是糟糕。你们当年难道没有处理亚父的尸体么？”

　　“有。唯一不同的是，亚父手上的戒指如果拓印下来会是阴文，而这封信的封印──”

　　“是阳文。看来对方对你们的身份和过去的事情已经是了如指掌，而且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梵清一针见血地指出。

　　“恐怕是。所以非得把他们彻底揪出来不可。” 宫雪颐微微颌首。

　　“那个……Jason对此有说什么没有？”

　　“他知道的也不多，只老家伙某次恍惚提过谁有了另外一半戒指就是他的继承人什么的，谁或者在什么地方之类的都一概不知。毕竟老家伙自己也心知肚明Jason有多恨他，自从决意培养他做血夜枭后，再没有传唤过他。对了，这是那封信的复印件，你这手眼通天的情报魔女也好歹看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帮我查下。”

　　“事情是越来越有趣了。”梵清却不急着接，倒依旧笑嘻嘻的：“常言道亲兄弟明算账，这报酬怎么说？” 精明的女商人总知道在最重要的时刻开价。

　　对桌的女人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啊，你和你师太的五年之约马上就要到期吧。暗影护了你四年平安，再加一年如何？”见梵清沉吟又补充道：“如果涉及你的人身安全，暗影不再在你和你师哥姐间持中立。”

　　“不再持中立，很诱人的条件啊。”虽然以暗影的势力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此刻的梵清来说却是意义重大。顿了顿，梵清伸手接过纸放进手袋：“如果我听说任何消息，随时和你联络。”

　　“那先谢了。”双手拢住威尼斯特产的玻璃红茶杯感受那温暖，宫雪颐又缓缓开口：“不过从我刚才讲的看来，你是否对在追查我们的源头有个概念了呢？

　　“其实这才是我觉得有趣的原因。因为照你说的，对方会对Jason比你更感兴趣。但是现在查暗影的人真正感兴趣的所在，据我看来，是你，而且仅仅是你。”

　　“我？怎么可能？” 宫雪颐不由惊讶地睁大眼睛。

　　看了眼手表，梵清站起来：“你该听说过一个叫Éclair的组织吧，他们似乎对这两年你主持下暗影在南美军火市场上的扩张相当心怀顾忌──差不多是登机时间了，我得走了。如果你想起任何我能帮忙的事情，随时让我知道。”

　　“你去哪儿？”

　　“伦敦，我可敬的挂名丈夫正等着我和他去美国演戏呢。” 轻松背起画板和帆布包，梵清轻松向女友挥手：“Any way, good luc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