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追情》明石姬

2、第一章

　　深蓝色的夜幕缓缓垂落苍穹，直到最后一缕属于白昼的光线都被阻隔在苏黎世湖远端的地平线之外。察觉到身后书房门开启时的轻微响动，在窗边凝视夕阳的高大东方男子转身面对来人，口气是对极熟悉朋友那种：“鸿彻。”

　　“出什么事情了，致臻？我在机场马上要通关又被你一个电话追回来。”刚进来的男子身材比方致臻略矮，平光眼镜后是双极为精明干练的眼睛，举手投足间带股世家子弟间常见的潇洒自如，也不多客套便直奔主题。

　　“金哲刚在泰国被人暗杀了。”

　　叶鸿彻神情轻松地轻轻吹了声口哨：“东南亚的毒王啊，怎么死的，谁干的？”

　　“这便是我需要马上同我的合伙人讨论的事情。”方致臻边说边走到叶鸿彻对面的沙发坐下，又顺手拉开茶几上的台灯。此刻旁人便很容易看清此人年约三十上下，有着类似欧裔般高大强健而挺拔的身型，话不多而气度沉稳如山，目光深不可测，通身上下透着股冷到骨子里的彪悍。

　　“啊。”叶鸿彻随手把公文包一丢也坐了下来：“虽然我们以前也涉足军火，但是向来和那人渣没交道可打吧？”

　　“但是别忘了金哲今年刚刚从他继兄手中得到一条经过越南的走私路线。”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确实用那条线上的人运过军火，虽是三年前的事情，”他顿了顿：“还有点底没洗干净就掉进了他手里也确实不妥。特别泰国警方和国际刑警早就想找个理由彻底清查金哲。对了……哪条线上传来的消息？”

　　“我的助手雷凌，带女朋友去曼谷渡假歪打正着。”

　　“那可见是我们的运气。刚好我马上要回美国，可以去国际刑警总部见见那几个老朋友趁机洗底，这事我来搞定。”

　　“也好，我已经吩咐过雷凌就地待命等候吩咐了。”方致臻点头表示同意，又话题一转：“只金哲之死相当奇异。据说早有道上朋友通风报信说有人想杀他，而他设下的陷阱也确实在他的晚宴上抓住了一个伪装成侍者的持枪人，只是当他回房准备密审那人的时候，却被人在书房壁炉前拧断了脖子。”

　　“真是越来越有趣。”叶鸿彻微笑：“那侍者后来逃了么？”

　　“无影无踪。不过你不觉得这手法很……眼熟么？

　　“我对□□的事情没你那么熟，让我想想。”略一沉思，叶鸿彻毫不犹豫地说：“血门的血夜姬──曾经道上最神秘而力量强大的杀手组织的头号杀手。只血门六年之前突然土崩瓦解分崩离析到荡然无存的地步，原因迄今没人知道。而那个组织的地位很快被一个后来崛起的叫暗影的组织所取代。”

　　“所以金哲遇刺大大勾了我的好奇心──”

　　“咳咳，”察觉到对方谈话有可能发展的潜在方向叶鸿彻马上堵了个严严实实：“当初商量好的一人运作公司半年，而你也知道现在我需要马上去伦敦接梵清回纽约祖宅见我继母──”

　　“──你花钱雇来的挂名老婆。”

　　“那不是重点，我仍然需她协助我同可敬继母打父亲遗产的太平拳。”他无所谓地说道，“所以很抱歉我不能留下。不过，”这位工于心计的商人继续说道：“我也绝不反对你花钱聘用某个情报组织去为我们暗中收集资料一二，特别是我们现在差不多已经是正经商人，和□□不再有什么关系。”

　　“我没留你下来的打算。不过你听我把话说完，”对叶鸿彻典型的美式推诿方致臻只轻轻摇手：“与血门不同的是，暗影也涉足军火买卖。在过去的四五年里将我们漂白后退出的南美和部分非洲市场还有周边别人的势力范围都鲸吞蚕食个干净。照他们这种发展速度，我不觉得他们的野心很快就不会仅仅满足于接收我们放弃的市场了。”

　　“我开始猜到你在想什么了。”叶鸿彻楞了一下，唇角又浮现出惯常的圆熟世故的笑意：“如果出于任何可能找到毁灭了的血门和现存的暗影有任何联系，或者，甚至……过节，无疑将会对我们极有帮助。但是目前我们并无处追踪暗杀金哲的人，但如果同暗影有关的组织的话……我会很好奇此刻暗影主人的表现的。”

　　“我也正这么想。”桃心木书桌上上的电脑发出轻微的响声，方致臻起身：“稍等，是雷凌的信。” 扫过屏幕上那短短几行字，他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过来看看，那小子居然弄到了暗影主人，那个向来神秘的意大利人Jason和他情妇的照片。”

　　“看来雷凌还真给你调教出来了么──我来看。”叶鸿彻说着也走了过去。

　　正逐渐刷新出的照片看上去更像是临时起意的偷拍。他们所提到的男人正亲密地揽住一名东方女子的肩头走出机场。虽然两人都带着墨镜，但只因为Jason刚好朝拍照者方向看来而让人能看清他意志坚定的下巴和十分意大利化的嘴唇，稍长的卷发大约是金褐色的，在对方按下快门的一瞬间墨镜下陡然辐射出一种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而他怀中的女子则目视前方，举止中则带着由于过分熟悉对Jason的危险性视若无睹的自若。

　　“……雷凌说雇用去偷拍这张照片的人五分钟后被人发现死在机场附近的巷子里，而相机中的记忆卡也被取走。只幸好那人一离开机场就用手机发来的副本我们才得以见到。真该死，”叶鸿彻发出声轻微的诅咒：“看看Jason那表情，毫无疑问他在相机举起的瞬间就发现了对方。我发誓他一定曾经是个职业杀手。而他的情妇──”

　　叶鸿彻一下子顿住不说了，惊讶地看着平时极为冷静自持的朋友脸上突如其来的震惊，不可思议，以及随之而来下颏顿时绷紧的怒气和眼中陡然泛起的一片暴风雨前阴云似的怨恨里闪电般的妒意。

　　“我突然发现自己非得马上见见这位暗影主人Jason了。”方致臻牙关咬得紧紧的，薄削的唇角撇出丝僵硬的冷笑道。

　　“噢？难道这张照片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 叶鸿彻皱起眉头看对方。

　　方致臻颊上的肌肉疾速地抖动了下：“那个女人，Jason身边那个女人──是雪颐。”

　　“你妻子？！──Damn！” 叶鸿彻吃惊地猛倒抽一口冷气又大声诅咒道，难以置信的目光转回屏幕上身影模糊的东方女子：“你确定？”

　　“我完全可以肯定！”方致臻怒不可遏地吼道：“该死的想想吧，她失踪这六年里我像疯子一样动用一切关系到处找她，从来也没想到过放弃，而她居然……鸿彻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事情在现在看来简直是个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么！！”一声喑嘎的脆声，他手中的波西米亚酒杯已被猛地握个粉碎！金褐色的酒汁顿时顺着手指蜿蜒淌了下来。

　　“方致臻！” 见此只是片刻的慌乱，叶鸿彻已双手撑住桌面，用难得极严肃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Listen，虽然我和雪颐相交甚少但我知道她不是那种女人！我知道这听起来难以置信，但没人知道这张照片是不是还有别的解释。所以你向我保证，你会先去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再去决定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闻言方致臻沉默良久，看得出在用极大的自制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半晌，他自失地一笑，松手扔掉掌中的玻璃碎片，又抽出手帕缓缓拭去手中残存的酒汁，再开口时已经是打定主意的淡定：

　　“我明白你的意思，鸿彻──刚好信里说Jason明晚会在威尼斯的奥罗宫出席一个正式场合。我准备现在就飞过去，有任何进展随时通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