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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暗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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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花…白云……在眼前一点点浮现,翠鸟被惊飞,窜出了云际。
她缓缓睁开眼,落入眼帘的便是此番场景。雨已经停了,对岸的丛林逐渐隐现,她死了?还是没死?为什么她岸边越来越近。
腰间一紧,一张半蒙了面的脸庞在她眼前放大,眼神幽深,紧锁的眉头松了下来。她恍惚了一瞬,身前激起的水流声将她拉回现实。
“你是何人?为何要救我?”她沙哑道。
蒙面男子并未说话。
她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禁锢感,极为不适地挣扎了两下。
男子摇了摇头,反将她抱的更紧了些,直到了岸边,奚芫华被推上岸。
浑身湿漉漉的,好歹穿的还算厚实,不至于被看出女子的身形。但转念一想,她摸了摸自己画的喉结处。
未有铜镜,应当没被洗去吧。
待男子上了岸,便是看见他捂住自己喉咙的模样,他不解以为他喉咙处也受了伤,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递给他。
随即转身跳入水中,游到池中一团团黑影处。
落日熔金,池水红晕波光粼粼,而越靠近那些黑影,红色愈加深沉,如血色,从那些黑影身下散开。
奚芫华在喉咙前绑好丝巾,眺目远远看去,见着男子正从那些黑影身上解下什么,她看清了。
那些黑影竟是死的人,他们皆身着黑色劲装,蒙面,全是追杀她之人。
这些人少说也有二十几人,个个身手不俗,竟都死了,死在他的手下?
奚芫华满脸复杂地看着正游回来的那人,他手中正拿着从刺客身上搜刮来的刀刃,亦是身着黑色劲装,掩面,不会是他们一伙的吧。
不待她细想,男子很快上了岸,持着刀柄,闪着的冷光正直直对着她。
“等等”看见刀光,奚芫华只觉手心以及手臂受的伤越来越痛“你不会又想杀我把,我是肃候之子,皇帝亲兄弟中郎将,他们许你的好处我也有能力给你,只要你放我一命,我会给你更多。”
“真的,求你别杀我。”她都快哭了,脚下一步步向后退。
有什么比死了再来死一次更痛苦的吗?“你都反叛你的弟兄了,回去也活不了,不如我给你万贯家财,再、再送个偏远安宁的庄子”
她观察者他的神色,却未见有任何改变,反而愈来愈靠近她。
“你可否娶亲,我家有许多美人,出自江南之所,柔情似水,美若天仙,你若愿意我全送与你。”
男子皱了皱眉头。
“你、你若不喜欢女子,男子也可……”她口不择言,脑子里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了。
已经退无可退了,身后荆棘环绕,堵住了她的去路。
男子靠近她,举起刀猛地砍下。
“啊!”奚芫华瘫坐在地。
明明入秋的天,身上还满是寒气,却是满头大汗。
没杀她,她恍惚了一瞬,抬头看去。一只宽大骨节分明的手心停留在她眼前。
这是一只显而养尊处优的手,指节修长,白皙匀称。
他矮下身子,用手指在手心比划,他写的速度很快,虽不显字也能看出笔画流畅遒劲,显然经常书写。
“我是陛下暗卫,来救你的,放心。”随着最后一笔落下,男子起身,伸手。
最后两字她忍不住咀嚼在嘴边,“放心”,她确实放下心了,这一天天经历的实在过多,从来只有她教他人放心,还从未有人让他放心。
“多谢你的救命之恩,昭不会忘却。”她忍住眼角的酸涩,伸手握住,却忘了伤口,通的她龇牙咧嘴,本来忍住的泪禁不住痛,哗啦啦地流下。
暗卫显然没想到这一幕,微愣。堂堂中郎将竟然因为这点伤痛就哭了。
奚芫华不动声色地擦了擦眼泪,毫无表现出来悲伤之感:“教你看笑话了,其实我不忍痛,一痛便容易落泪,我父亲嫌我过于懦弱,故而我从不展露于人前,连陛下也未知,你可不许告诉他人啊。”
暗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抱着将她拖了起来,用清水洗去她掌心和手腕的脏污,从身上拿出金疮药为她撒上。
奚芫华又是痛的撕心裂肺,却咬着牙装作若无其事。不知道暗卫有没有发现她的不同,只是再次上药时手上力道轻了不少。
待上完药,暗卫伸手比划道:“你要是痛了可以在我面前尽情哭,我不告诉他人。”
她一愣,眼睛又有些酸涩了。
此时天色近晚,月牙如钩,丛林中传来风过时的呼啸声。
暗卫起身捡起刀,刮下树屑,用刀刮出火苗后扔了些枯木上去。
细小的火焰,窜出也不过手掌高,暗卫准备去砍树。
奚芫华眯着眼辨认着丛林,紧接着她指了指其中一棵油柏树:“砍这棵,树中有油脂,易燃。”
暗卫点了点头,拿着刀砍了两下,最后还差一点时,一脚踹下,柏树轰然倒地。
——
加入柏木后,火焰噌地高涨,闻着烟雾缭绕带有柏木独有的香味,奚芫华昏昏欲睡。
但她不敢睡,警惕心已经让她无法随便在他人眼前酣睡了。
暗卫起身拿下木架上已经烘干的衣袍,铺在她身边。
燃烧的火将她脸烘得红扑扑,活像落日的晚霞。
她摇摆着怎么也不愿睡去的模样让暗卫好笑称奇。
他执起她的手,她被他的动作吓得一颤,手直往回收,见是他,又讪笑着伸出手。
她手心已经用布条包裹了起来,由暗卫动手,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像个大猪蹄。
“你睡袍子上吧,我洗净晒干了,不脏。”
他指了指她旁边的衣袍,铺在地上,遮盖了尘与灰。
原来他竟觉得她不愿睡是因为怕脏吗?她知道楚昭不喜脏,居然连陛下的暗卫也知道,这也流传太远了吧。
她摇了摇头,她又不是怕脏,只是因为有他这个人在,她怎么也睡不着。
“你睡吧,我不困。”
岂不知她方才都要困的栽跟头的样子已经落入暗卫眼中。
暗卫也不再劝,拾起衣袍抖了抖,罩在她身上。
“诶?我不要,我不冷。”奚芫华嘴硬着,作势要脱下还给他。
“你若能少逞强,能活更久,你还负伤呢,听话些。”暗卫在她手中留下这句话。接着,便坐到对面去了。
奚芫华将他的话放在心中嚼了一遍又一遍,深觉他说得对,再拒绝便是矫情了,于是她有些不太心安理得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袍。
衣袍内里用狐毛滚过,柔软又软和。
渐渐地,她又有些困了,迷离地眼睛看向火苗。她打了个哈欠。
烟雾缭绕,她看不清对面人,想来他也看不清她,这样让她多了几分安全感,她想着,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这次梦中,总算未出现曾经的噩梦。
——
第二天一早,奚芫华被一阵砍木声吵醒,窸窸窣窣吵个不停,她瞬间便惊醒了。
“你在做甚?”她带着还有些软的沙哑声音问道。
“做筏子,今日渡水返回。”他停下手中的活计,在她手中写下。
写完后,他从身后拿出一张荷叶,里面放着些许野果子,以及用竹筒装的清水。
“条件简陋,先将就下吧。”他将荷叶递给她,继续砍树。
“你吃了吗?”她放下荷叶,伸手为他拭了拭额上的热汗。
他僵持了一下,摇了摇头,写下“野果不多。”
奚芫华了然,难为他一早起来寻果子,还要因为粮食紧缺饿着肚子砍树造舟。
她沉思了一下,想到了什么,欣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先辛苦一下,我去抓虾蟹,等下烤给你吃。”
暗卫不解她还有这种能力,但还是做了个努力的手势,显然并不觉得从小养尊处优的楚中郎将还会抓鱼摸虾。
可她是谁,不过是城外长大的升斗小民罢了,从上树摸鱼她可没少干。
她说干就干,在岸边翻翻石头,挖开土壤,不久她便抓到几只小虫,将它们用石头砸死后。她扯下一根藤蔓,将虫子尸体绑在上面,继而绑上一块石头,沉入池中。
她寻的是一块水草众多的水丛,依她小时的经历,往往虾会藏身于其中。
不多久,她收起藤蔓,上面挂着几只虾蟹,个头还不小。
看来此处荒凉,都没有人来抓,虾蟹自然得以“颐养天年”。
可惜,它们今日遇上了奚芫华。
暗卫那遭已经砍完了树,寻了过来。他看见她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怡然自得地用木棍将虾蟹穿起,只是她手像个猪蹄,穿了许久才穿好一串。
他微微吃惊,没想到她这手艺还真不是盖的,见他来,她指了指正在烤炙的虾蟹“你来了,正好,快来尝尝吧。”
说着,她提起藤蔓,又是一小串的虾蟹,眼疾手快地抖落下来后,又是用猪蹄慢吞吞地清洗,穿成串。
微风拂荡,芦花撒了满池,有的还在天上飞,有的落在了她的发上,此刻饥肠辘辘的他,觉得他像是天上的神仙。
他不再推辞,拿起一串咬了下去,即使身处困境,他依旧动作优雅,只是,甫一入嘴。
他顿住了。
太难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