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安己心》袁小满

2、爸爸，告别前让我再看你一眼

　　两天后，陈之恒将死亡证明递给林岚的时，她依旧面如死灰，憔悴包裹着她。林岚木讷地拿着死亡证明拨通了殡仪馆的电话。等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带着尸体袋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涌出，她握着林父的手——此时冰冷而僵硬的手戳着她地心阵阵发痛。工作人员把林父装好经担架装上了灵车。

　　医院外面的太阳依旧毒辣，她坐在副驾驶。司机抽着烟打起了方向盘。突如其来的晃感让她阵阵发呕，她着急的望向车厢。她怕爸爸被颠簸震痛。可一想到她最爱的爸爸已经不会再痛，泪水又蔓延上脸颊。

　　到殡仪馆时，司机跟场地工作人员交接。工作人员与林岚一一核对林父的信息。包括姓名、年龄、住址、死因、火化细节和出殡日期。这些细节撕碎着林岚，她抗拒这种痛彻心扉的流程，但爸爸此时能依靠的只有她，她必须打起精神送爸爸最后一程。

　　整个殡仪馆异常冷清，偶尔路过几个单独的高级灵堂时，只有丧葬人员在布置鲜花和经幡。
　　林岚囊中羞涩只能给林父选择二楼的大厅灵堂，那是一间间用简易房隔开的灵堂。平时由吊唁的人家简单布置，停放尸体再做短暂的仪式。

　　因为没有降温设备大厅里与外面一样炎热，林岚的心已经冷到极点。她已经无法察觉皮肤和眼睛不断地涌出汗和眼泪。

　　租好冰柜铺好冷被后，她和工作人员将换好寿帽、寿衣和寿鞋的林父安置在内。在盖上黄纸前，林岚不舍的看着林父。林父通红的脸已经转白。眼睛闭着因为眼皮轻微粘连不像睡着的样子。因痛苦咬伤了嘴唇，嘴唇伤口处淤血显而易见。林岚觉得又熟悉又陌生，他是爸爸，但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和蔼可亲。

　　“小姑娘，你的眼泪不能掉在往生人身上。”工作人员连忙拉开林岚。拿过林岚手中的黄纸后盖在了林父脸上。盖上冰棺盖通上电再放上一床冷被。工作人员转头交代林岚：“你爸爸的遗像、清香、蜡烛还有供奉的水果快去准备，打起精神！满七之前你爸爸可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往生，你得把他引过来供奉！不然难上路。”

　　林岚此刻多希望爸爸的灵魂还在她身边，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后拨通了余娜娜的电话。
　　电话铃声在灵堂外响起。余娜娜和她父母、余娜娜的男友李均还有陈之恒师兄都已来到殡仪馆。

　　“小岚，节哀。”余母握着林岚的手道“小岚，打起精神。送你爸爸最后一程。现在去洗把脸通知亲朋好友，挑选一张你爸爸的照片彩打作遗像。供奉的东西我跟你余叔叔去准备。你有安排火化和出殡的时间吗？需不需要阿姨帮忙联系丧葬老师？”

　　“谢谢阿姨，还没准备。麻烦您把联系方式给我。我一并联系。”林岚说道。

　　“小岚，叔叔的墓地你有安排吗？我刚刚路过丧葬用品店有这方面的信息，我来帮忙。”陈之恒安慰林岚道。

　　“谢谢师兄，还没。”林岚说道。

　　余娜娜上前抱林岚，环不住小小的身体。娜娜关切道“小岚你把照片给我，我替叔叔打印，吊唁的东西我和李均去准备。“

　　林岚木木地看向大家，说了声谢谢，便拿起手机向亲朋宣布这个悲伤地信息。

　　林家人丁稀少，因为林母早年去世，外婆家已经鲜少往来。不一会来了几个伯伯婶婶对着遗像也是哭了一会，安慰过后便离开了。

　　林岚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只觉得人生无望。她更像是漂浮在空中的魂魄，没有有大地的牵绊，如飞絮般飘零。

　　择时的老师被余母请来，简单问询林父的细节后。择了火化和出殡的吉时。按照习俗，吊唁“买山“、”落墓“等等习俗都由丧葬老师和林岚准备。在出殡前清香蜡烛不能断得有守夜人，林岚根本睡不着，虚弱地也无法进食。陈之恒看不下去一直陪着她。

　　林岚感觉一日比一日游离，她时时刻刻坐在遗像和冰柜前，看着林父。

　　“爸爸，明天就是火化的日子了。我不能相信三天前你还会动，我多想你再同我说说话。昨天我还摸着你的手，那样的瘦骨嶙峋的身体。僵硬冰冷的好陌生，我不能想也不敢想。我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同你说。读书这么多年，我陪在你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我马上就出人头地了，你却看不到了。爸爸，要不你把我带走吧。失去你和妈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林岚的眼泪同汗水在清香缭绕中”吧嗒吧嗒“的坠在地上。

　　第二天如约而至，工作人员和丧葬老师将林父和冷被以及他生前的衣物塞进纸棺材中。每塞一下，林岚的心脏就受到一次撞击。直到完全盖住，念了吊念词后工作人员和林岚将林父送往火化间。

　　一个小时后，虚弱的林岚包着小小的盒子出来了。余娜娜早就准备好黑伞，亲朋好友们送父女俩回到灵堂。仪式不知举行了多久，林岚机械的抱着骨灰盒与亲朋好友们一同前往墓地。
　　每一个转弯，林岚都大声呼喊“爸爸，我们要转弯了。“仿佛这是最后的嘱托。

　　出殡时正是下午1点，烈日当空，麻衣和头白把林岚裹得严严实实。焦辣的暴晒让亲朋们难以忍受。林岚却丝毫感觉不到热气，这几天她都没有进食。她想用身体的痛苦覆盖心中的悲伤。再把林父的骨灰放进墓地后，她要带着英魂灯与牌位回家，这样的习俗是为了将逝者指引回家。毕竟在满七之前还有一系列与逝者告别的仪式。

　　哭声和丧乐声让林岚恍如隔世，从一开始的难以置信到如今的入土为安现实冲击。她已经如机器一般精确但是木讷的处理着所有的事。

　　快点结束吧，慢点结束吧。林岚已分不清自己的脑中有什么样的声音。她强撑着将林父的遗像反扑在家中桌案上。妥善地放置好排位与引魂灯后，林岚站着闭上了眼，滚烫的泪水和她的身体一齐摔到在地。

　　“爸爸妈妈，岚岚马上就来跟你们团聚。”林岚心中默念。

　　“小岚，小岚“亲朋好友们冲上前来，大家乱作一团。

　　在医院实习的几个月，林岚熟知从急诊到手术室的快捷路线，还是哪一部货梯能够更快的超过病人家属前往门诊。她早已将医院里里外外摸地无比熟悉，但在病床上睁开的第一眼，白晃晃的病房天花板还是令她陌生不已。

　　眼角滑落的滚烫泪水将林岚拉回这冰冷的现实，她侧反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左脸颊和她的心被泡在泪水浸湿的枕头里，只觉凛冽刺骨。

　　余娜娜看到林岚从昏睡中苏醒，心中满是欣慰想抱抱眼前的她。但无奈于林岚这般痛苦失意的状态，她知道林岚此刻悲伤于十分清醒的认知。

　　余娜娜看着林岚，陷入了沉思。“小岚，我知道你陷在痛苦漩涡里。你是不是千百次的告诉自己一切都是梦境。往前推三天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和谐。我们再过半年就会实习结束，到时候，就会按照你的预期把林爸爸接到这来。你会独当一面让你爸爸安心，获得与这个城市大部分人一样平凡而又幸福的生活。按部就班的学习工作，虽然每天会被各种病人和病情纠缠的烦心，但我相信以你对病理的钻研，对医术对仁心的追求。一切工作中的曲折只会是你精进医术的磨刀石。林爸爸不用在田埂天地间埋头挣时间，你也不用攒半年的钱回去与他短暂的团聚。到时候下了班回家，他肯定做好饭等你，每一个夜班下班他一定焦急地催你吃点东西再睡。到了节日或者休息日，小岚啊，你也不必为了掩饰孤单把自己装作忙忙碌碌。你可以跟叔叔一起买菜做饭，一起去看看这时兴的世界。像这个大城市大部分的人一样，毫无意识地过着平凡的生活。但现在这一切蓝图已成灰烬。我知道的，小岚。这一切幻想毫无预期地流产了，你清楚地知道。所以我不忍心叫醒你，哪怕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我只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多一秒是一秒。未来很长，时间残酷地不容分说我们需要为悲伤等一等。但我还是不忍心看到你清醒地落泪。这个世界虽然已经没有你的血缘至亲，但我还在，我的关心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