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聚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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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嵩明挨着儿子坐下，动作间透着小心翼翼，粗糙的手掌下意识地在裤腿上来回摩挲，嘴里含着些唾沫嗫嚅道：“儿子，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爸身上的烟味很浓吗？”常年谈生意，被迫学会了吸烟，现在烟瘾又没戒，烟味不浓就怪了。
“这些年是我不好，其实我没想过要给你找一个后妈的，只是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许嵩明继续说，语气比平时沉重得多。
头顶的钟表一分一秒毫无保留地流逝，许嵩明仍旧道着歉，说着一大段平时从未说出口的煽情，其实也看得出来，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在心里预演了许多遍。
他越是说下去，许之年越要憋不住泪，于是扬扬手：“不用您操心了，出去吧，很晚了。”
“可是……”
“我困得不行了，爸，您出去吧，行不？”许之年半推半搡地将许嵩明往门外送，临关门时，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晚安”。他扶着门把手缓缓滑坐在地，揉了揉发涨的脑袋，点开手机通讯录。长舒一口气，仿佛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
他困意浓重，眼皮直打架。通讯录里，除了寥寥几个能谈心的好友，还有今天新加上的江炽。这个点儿，除非是碰巧没睡，不然大家早都进入梦乡了。
凹陷松软的枕头被许之年用来枕发麻了的手臂，这会他已经盯着屏幕发呆大概有个三分钟了，实在熬不住，躺下没两分钟便踏实的进入梦乡。
“诶，炽哥，都熄灯怪久了的。怎么，今晚睡不着？”林更奇睡江炽上铺，正偷摸着躲被窝看小说。
“你不也没睡还敢说。”江炽说话声音很小，寝室熟睡的同学们没有一个能听见，确定这件事后林更奇小心地咬着手电筒打着最暗的光偷摸到下铺。
“你有心事？”要不怎么说他和林更奇是发小呢？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
江炽的拇指不自觉扣着床板，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睁开眼，要说出口的话还是咽了下去：“没有…”
“可是我倒是觉得新同学长得真的很像小时候经常与你一起的舞伴，当然，我只是随口一提。”林更奇说。
“我不那么觉得。”江炽抢答。
其实用不着林更奇说江炽也知道，重逢的第一眼江炽就认出来了，那双眼睛，他明白的。
那双眼睛真的很漂亮，江炽思绪飘远，他猜想一定是蝴蝶划过银河时不小心打碎了，而对方自由的骨骼刚好翻越过那些零星点点的碎片，翅膀上便沾染上了光芒，不过没关系…
“许之年，重逢了，你没骗我，世界真的是一个圆…”这句话在舌尖徘徊，终究没能说出口，却顺着少年的脉搏，悄然藏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嘿！各位兄弟，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听我说听我说文艺汇演已经确定好举办时间，就在下周五！”李想和林更奇争先恐后地挤进班级，大肆宣扬这个好消息。
林更奇动作相当夸张，凑到讲台旁边卷起废弃的报纸放嘴边当话筒：“下周五不上课！！”
全场瞬间炸开了锅，喧嚣声震耳欲聋。
文艺汇演确定在下周五，几个女生成群聊着天。许之年悠哉地撑着脑袋打瞌睡，另一只手熟练地转着笔消磨时间。手臂上方莫名多了张薄纸，刻意用手一压才没飞出窗外。
“文艺汇演通知，主持人：云萧、林可儿，江炽…”
等会？！你说谁？江炽居然是主持人？！
“对啊，炽哥从高一开始就主持着各种活动，早就已经成为舞台常客了。”林更新表示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摊开手掌问他吃不吃大白兔奶糖。
“诶！我记得咱班许之年是第一个啊？炽哥念的是二班的开场词？唉，好可惜。”
“不过我真的很期待啊！”
今年盛夏的最后一个星期五，蝉鸣的歌喉不再像盛夏初那样高亢，是低鸣的。只一两只仍然履行着责任，校庆如约而至。伴随着蝉鸣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就算不是黑夜也能绽放着的烟火，望着众人的步子陆陆续续迈进歌舞堂的那一刻，许之年的心情不由地紧张。
“那么紧张？”江炽问。
“废……话。”许之年才注意到江炽今天身穿一身西服，领口稍稍敞开，随意中带着点放荡不羁。笔挺修身的西服贴合着身形，勾勒出线条。脸上似乎有东西扎到自己了，许之年回过神才注意到是江炽递给他的大白兔奶糖。
“江炽——”同组的人喊他。
江炽多送了两颗奶糖，走之前背对着他在头顶用手作出一种类似打气的动作，顺带抛下一句：加油！”
许之年轻笑一声，将糖抛向高处，刚好同日落时露面的半个太阳契合，仿佛世界这一切美好都是属于许之年的。熟悉的旋律在耳机肆意流淌，激情与热血再次让原本放荡不羁的少年找回了自我。
“创校70周年，红色孕育土地……”
“诶，哥们，我跟你下换词儿呗?”江炽凑近那人说道。
“你想第一个念啊？真没想到你居然不紧张！”同组的主持人直夸江炽威武。
其实也不是…只不过是某个人第一个上场怕他紧张。
“诶！是我们班江炽！我炽哥！炽哥上场了！！”林更奇都快成为一线粉丝了，使劲晃着旁边李想的胳膊，快甩断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爹我没瞎！你妈的别晃了！”李想真想赏他两个大嘴巴。
“不过炽哥不是第二个念么？难道临时改了？”田甜取下墨镜，不好意思地捂脸笑。
“是啊！不过甜姐你今天超帅啊！”
“有眼光有眼光！”
商业互吹。
江炽刚站上去全场的欢呼声盖过教官，硬生生把教官逼劝退了：“管不了管不了……”
“他唱着他乡遇故知，一步一句是相思，台下人金榜正题名……”许之年虽说是刚转来，不过场下其实一点也不输江炽，甜姐用尽吃奶的劲使劲高喊。
男孩子戏服甩动，扎实的基本功令人眼前一亮又一亮。周围嘈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江炽耳朵，与此同时，如梦似幻的花瓣从舞台上方悠悠飘落，一片花瓣恰好轻轻触碰到男孩的唇瓣。
表演伊始，男孩隐于幕布之后，只透出朦胧的影子，像藏着无尽的神秘，撩拨着众人的好奇心。而当他终于迈出幕布，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时，就连江炽也差点没站稳。
“没想到咱班实力那么强啊！”
“是啊，他的舞姿全场MVP！”
“什么啊，人家光是站上去已经是MVP了好吧？”
……
江炽扳着舞台旁边的杆子，举稳相机后对准许之年聚焦他一人，留下这一刻限定版珍贵影像。“这些照片，回头洗出来夹书里。”
一曲终了，灯光暗下来时，江炽的双眼也黯淡了下来，嘴唇紧闭着。谁曾想到江炽曾经也是一名舞者，曾经的时光也是自由的惬意的。童年时在父亲的钢琴伴奏下跳舞、在八音盒旋转时跳舞、在草地上随着钢琴演奏的声音舞动，喜欢看各种舞台剧。母亲是一名舞蹈老师，谁家父母没有望子成龙的时候?身为母亲，看到儿子对舞蹈如此上心，又有天赋，那是看得慈母甚是欣慰。
再到后来，是蝴蝶的羽翼被倔强的自己亲手折断。是父亲与母亲去世那年，车祸卷走了他们的生命，而当时他正在舞台上熠熠生辉。得知这个信息，天底下没有哪个孩子接受得了，江炽也一样。他狠心痛苦放弃了舞蹈，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他们才酿成大错，可他也只是孩子啊。
“真的不再跳舞了吗孩子？”舞蹈苏老师弯下腰轻抚着江炽，眼底尽显失落和心疼。直到苏老师完全蹲下，轻轻揉按他的手背：“江炽，等你想跳舞的时候就来练习室吧，老师会一直在……”
那个年龄段的孩子自尊心都十分强，其实舞蹈机构的苏老师早就注意到他。不过蝴蝶的到来是靠吸引，而不是捕捉。于是善解人意的苏老师才计划那个孩子去同他说话，他明白这将会是很美好的相遇。
爷爷奶奶把江炽接回家，也是怕从小在大城市生活的他在老家住不习惯。等到江炽三四年级了爷爷奶奶也终于放得下心让他一个人走回家，每次路过舞蹈学院的门口，他都会痴迷地盯着里面跳舞的孩子们。他欣赏那些从未接触过的舞蹈姿势和动作，却还是一直不敢再次踏入机构。直到那天——
“嗨，你又来了？”小之年有点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小男孩，看着与自己年龄相仿。
“你叫我？”小江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对呀，你也很喜欢跳舞吗？”男孩眨巴着大眼，期盼着他的答复。
“已经不喜欢了……”小江炽怂怂肩，这人没什么缺点，就一个嘴硬。
“骗人……不喜欢为什么每天都守在这?”
江炽顿了顿，是啊，说的有道理……
“来吧！”还没等他回答，那个叫许之年的小男孩便抢先一步拉住江炽的双手，“我刚好差一个搭档呢，而你刚好出现了，这算不算缘分呢？”
“算。”
江炽的脑海忽然闪过这两句话，他依稀记着那是一个寒冷的圣诞节，各家店铺的外观都装饰的非常精美，到处都被白雪覆盖，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像童话世界，就好像那个故事《卖火柴的小女孩》。
很小的时候，他就一直记得那个男孩叫什么名字。他们两个十分要好，就连舞蹈搭档都是彼此他们信任彼此，坚定彼此。只不过后来那男孩的父亲升职也就搬家了，后来的时光里没再看到那男孩。
男孩的生日是平安夜，那年许之年让他也许下一个愿望，江炽虔诚地合十双手，唯一愿望是——许之年永远在身边，喜欢他，一辈子。
……
江炽愣愣地想：如果当年没有车祸，没有放弃，今天站在舞台上的人，或许，也可能是他。”每次一回想胸口就闷的很，呼吸不畅的毛病又犯了。
被校医送出去，耳根子清净得多，周围没有嘈杂，只有风扇开着最小档有气无力地工作…
“同学，可以起来了。”校医给他做了初步检查，编写报告：“以前有受过刺激吗？或者打击?”
江炽揉着脑袋，大方承认：“嘶，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不要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聚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