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17 池中物（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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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白三娘往前走着，两人很快就到了湖边，再往前走几步就是湖水了。
走到这里，白三娘的脚步就停了下来，她转过小小的身子，仰着脑袋看着两人。看了几秒钟，似乎是感觉脖子有些累，她就叹口气，说道：“身材矮小实在是一件坏事。”
说完，她整个人就漂浮起来，达到了足够平视姬夏、稍微俯视爱理恩的高度。这时她才微微点头，自言自语道：“这样才好。”
姬夏也相当惊讶，因为她并没有从白三娘身上感到一丝仙力的波动。如果没有仙力，她又是怎么漂浮起来的？这可令姬夏不解了。
“白三娘，我们怎么下去？”爱理恩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湖水，忍不住开口问道。
姬夏也抱有同样的疑惑，不过既然爱理恩问了，她也就没开口。何况这两个同样白头发的人，好像有些亲近的联系呢！让爱理恩说，恐怕比自己去说要好些......她还清楚地记得，白三娘说出“姬阳”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那种勉强的应付笑容。
这种笑容虽然不常见，但她也见过。通常来说，人们会极力压抑这种暴露自己想法的表情，从而造成更加微小的、但也更加容易看穿的表情。不过白三娘倒没有丝毫的掩饰在里面，只是有些强笑的意思。
“只希望这位龙神好说话吧。”姬夏默默想着。
随后，她就听见白三娘的回应：“怎么下去？这还不简单。”
说完，白三娘看向湖面，伸出小手，指尖凭空一点，湖面就起了变化：在她们眼前，湖水里忽然露出一座往下的水阶梯，刚好容得她们走下去。月亮也顺着水流荡漾，摇动着投在阶梯上，散落出蜿蜒的白光。阶梯四周还有规整让开的湖水，好像水族馆那样给她们空出一些空间。
“跟着我来。”白三娘说完，仿佛是要她们安心一样，就自己做榜样，率先走了下去。
姬夏和爱理恩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朝水阶梯走去。刚刚踏上阶梯的时候，爱理恩还有些担心不牢靠，又觉得自己的鞋袜会被打湿，但事实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踩在这水做的阶梯上，竟然和踩在石头上差不多感觉，而踩上去的时候，就连水花也没有溅起。
“喂，这有点神奇了......”爱理恩心里想道，“看来还是要实事求是，不能想当然。本来觉得这里还好，即使有仙力，那也是在预料之中的；但是这又来一个龙神，还有这种奇特的水阶梯，这可完全不在我理解范围内了。”
跟着姬夏往下走了几步，爱理恩的速度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她转而观看起脚下的台阶来。
“难道这阶梯实际上只是装饰？实际上我是踩在透明的玻璃阶梯上？但是月亮的反光完全没有体现在玻璃上啊......”
想到这里，爱理恩跺了跺脚，的确像是踩在硬物上；但当她用手去触碰身体两侧的水墙时，又立刻沾上了水迹。
爱理恩迟疑了一会儿，脑子转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索性放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往下走去了。
往下走着，既然越来越深，按理来说也该愈加黑暗才对。但也不知道是白三娘用了什么奇术，使得两侧的水墙一直微微地发着光，正好照亮她们所处的廊道，照得湖水好像玻璃似的透亮。
如今已经往下走了百十阶，爱理恩往左右看去，只见到清澈的湖水环绕在四周，显露出清晰的晶莹；又因着远处湖水的黑暗，更添一分幽静。近处的湖水是淡蓝色的，远些的地方则融成一整块深青的暗色，由近到远，色彩虽然分明，却也有种和睦一体的感觉。
一想到自己正身处湖面下方几十米深，爱理恩就惊叹无比。现在还没走到头，目光所见，往下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呢。爱理恩倒是想和姬夏聊聊天，缓解一下廊道里静谧的气氛，但姬夏也只是一昧地往下走着，她也就不想打搅姬夏了。
爱理恩一边走着，一边看着自己右边的水墙，试图找回一点曾经在天穹宫里看水族馆的感觉。不过，从上往下走了这么些时候，她竟然没有看到哪怕一条鱼儿，这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难道都是因为害怕白三娘这个龙神的威势，所以跑到别处去了吗？”没人和她说话，姬夏也不在她身侧和她聊天，她就只能胡猜乱想。
一边想着，爱理恩一边往下走。忽然间，就好像要反驳爱理恩心中所想的一样，整个水中世界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许多鱼儿在湖水里游动着，有两条鱼几乎是立刻就从爱理恩身旁划过去，把她吓了一跳。
紧接着，她又看见更丰富的景象：透过水墙的微微光芒，只要稍微留意一看，就能见到雪亮的鱼群在游弋，或者凑近观察附近的鱼儿，几乎立刻就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近距离接触，爱理恩能够看见顺着水墙慢慢游动的鱼儿，它们好像对这一长串发光的阶梯很感兴趣似的，就随着爱理恩她们的脚步往下游着。
走在阶梯上，她能清晰地看见身边游着各种不认识的鱼儿，甚至就连鱼鳃的张合、鱼鳍的摇摆、鱼鳞上的小小凹凸、鱼眼睛的微微转动，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爱理恩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这样近在咫尺的景象，这下她倒是不无聊了。
当她看腻了近处、把目光放远些，也同样能见到鳞光在湖水中四处闪动，像千万条银丝似的交织着，但这缕缕银丝也保留着鱼儿的活泼性格，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湖里，好像一出精致的灯光秀似的，围绕着她们三人尽情舞动。
“真漂亮......”爱理恩忍不住说了一句。
即便是在天穹宫，这样的景色也不多见。她想了想，还是打开了录像，记录下面前的美景。
“差不多就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白三娘开口说道，“快点跟上。”
听了她的催促，两人就加快脚步，紧跟在白三娘后面。
又走了几十阶，白三娘停下来，手里做了些动作，随后一扇白色的大门就在她们眼前出现了。这大门有七八米高，又有四五米宽，是左右双开门，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爱理恩看在眼里，觉得可能是大理石之类，但也只是猜测而已。
看着大门慢慢地往里面打开，姬夏心里想着的是爱理恩的那间白色小屋子，也是这样凭空出现，不禁回头看了爱理恩一眼。
爱理恩看见她回头，只是疑惑地抛出一个眼神，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姬夏只好转过头去，和白三娘一起等着大门打开。
大门很快就开了。白三娘转过身来，对她们说：“进来吧，我慢慢和你们说。”这话说完，她就走进大门去。姬夏和爱理恩也跟上，进到大门里，她们就看见更惊奇的景象，即便爱理恩见惯了天穹宫的人造奇观，她也不禁发出了赞叹的声音。
走进大门，她们就踩在了精美的地毯上，地毯下面则遮盖着更贵重的白色走廊，面前还有精雕细琢的白色栏杆，栏杆往左右延伸过去，然后又从左右收回来，形成一个完美的六边形，好像一座宝塔的上层似的。
环顾四周，就在这一层还有着许多房间，这也是理所应当，毕竟这样豪华的地方也不可能只有一圈走廊。爱理恩确实好奇那些房间里是什么，也许是寝室？书房？她只能胡乱猜猜，也没有真的推门进去看看。
往前走两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盏巨大的琉璃灯，以及刻有浮雕的精美房顶。虽然那些浮雕离得太远、爱理恩看不清，不过附近的墙上也有着许多雕刻，爱理恩凑近了仔细看，上面刻着许多纹路和花样，每一条刻线都清清楚楚，十分细腻，不说能和最顶尖的机器相比，但也可以称得上是大师之作了。
等到两人的惊讶渐渐消退，白三娘才开口说：“这些东西都是我雕滴。怎么样？”
“这些......都是您一个人的成果？”爱理恩难以置信地问道，这样豪华的地方，就是把天穹宫的所有艺术家叫过来，再让许多无人机辅助，恐怕也得花上一二十年吧！
白三娘说道：“那当然！”
爱理恩就停下了四处环顾的脑袋，转而看着白三娘问：“您用了多久，才建成这座宫殿？”
白头发的小女孩想了想，才说：“大概两百年吧。反正也没什么事好干，建筑和雕刻算是最消磨时间滴了。”
爱理恩使劲地点着脑袋，发自内心地夸奖道：“真是神奇的地方！您的技艺可真高超啊！”
“哈，那当然，”白三娘骄傲地叉起腰，“对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是爱理恩，她是姬夏。”
白三娘点了点头，转过身继续走：“嗯，知道了。来吧，跟着我走。”
两人就收回观赏的目光，随着白三娘往前走去，到达了往下的阶梯。爱理恩就握住扶手，往下看去。
她们如今正站在最上层，往下还有五六层。大概三十米高。从这里往下看去，空间是越来越大的，看来这里的确是一座塔一样的建筑物。
一边往下走，白三娘一边问：“爱理恩，既然你对大唐那样了解，那么想必你也是仙界滴后人了？”
爱理恩听了，只是说：“我不知道什么是仙界。如果您说的是那颗星球的话，我们把它叫做‘地球’。”
“哦，那就叫地球吧，”白三娘回头看了一眼爱理恩的白发，又说，“你真的不是白龙？”
“......不是。我只是普通人。”
白三娘就有些惊奇地说：“既然你不是白龙，那你又是怎么来到这里滴呢？宇宙这样空荡荡，我一路上晃晃悠悠飞了两千年，才找到这么一颗看着不错滴好星球。你如果的确只是普通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八年纪，如何竟来到这么遥远滴地方呢？”
想到眼前的白发小女孩可能听不懂天穹宫的常用名词，爱理恩就斟酌了一下语句，说：“唐朝灭亡了差不多两千年后，地球内里忽然出了问题，但究竟是什么问题至今也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在几十年内就会爆炸。无论如何，为了生存，我们人类搬离了地球，转而建造了天穹宫居住站，居住在太空中。在我所知的一百年间，我们突破了许多技术，达成了许多只有传说中的神灵才能做成的伟业，其中也就包括把我传送到这颗星球上的技术。”
“地球炸了？”白三娘有些惊讶，但也不多。她一路上见过不知多少颗星球，其中没几颗好星球，糟糕的星球倒是不少，要根据她的经验想象出炸掉的地球也不难。
“是的。”爱理恩答道。
“太可惜了，”白三娘忍不住叹了口气，“我飞了这一路，只找到这一颗星球有些聪明滴东西，但也还在蛮荒时代，全无半点仙界......全无半点地球滴美丽，这里离文明还早着呢。”
听到这里，爱理恩笑了笑，说：“我们天穹宫对于文明的定义有所不同。在天穹宫，只有当我们再也不对外扩张的时候，当所有人都不需要为了吃饱穿暖而工作的时候，真正的文明才算到来。”
白三娘看了爱理恩一眼，忍不住反驳道：“如此岂不助长人们滴懒惰吗？那样滴国家，怎么可能拥有积极向上滴活力呢？”
“您可以想一想这意味着什么，”爱理恩看着智腕上的名词解释，挑选着白三娘能听懂的比喻，“这意味生产力已经相当先进，有类似于木牛流马的东西帮人们耕种、收获，人们完全不需要为了吃饱穿暖而发愁，只需要更上一层楼，钻研自己的喜好和热爱，追求自己的理想和目标，而不必被困在生活的牢笼里。”
“是吗......”白三娘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那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入文明时代的？”
“今年是2895年，唐朝灭亡之后的第1988年。我们天宫人是昨年进入文明时代的。”
白三娘不禁又感慨道：“两千年啊......两千年改变了好多东西。想必是风云迭起的两千年。”
爱理恩不接这个感慨，只是紧接着说道：“您可以想想，若是养只宠物，它们还不愁吃喝呢。难道人类竟连宠物也比不上吗？”
白三娘听了，就不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继续往下走去。
姬夏听了，则对爱理恩有些好感。原本爱理恩也是口口声声“你们荒穹宫不懂”，如今却反而维护起荒穹宫来了。当然，也可能她只是在辩道理，而不是有偏袒，不过她能收起之前的高傲，也让姬夏感到和她之间的距离拉近了些。
又往下走了几层，每层都有自己的特色。她们进来时是在最高的第五层，以浮雕和大理石为主；第四层则凿满了壁龛，里面有诸多精致的佛像，就好像地球毁灭之前抢救出来的某个她不记得名字的石窟佛像一样，风格相当类似；第三层以各种华丽的装饰为主，富丽堂皇的地毯、剑柄上镶着宝石的匕首、墙上挂着的各种野兽皮毛，极其大方地显露在二人眼前；第二层多是五光十色的窗玻璃、金黄色的烛台，以及用名贵木材做成的各式桌椅；第一层，也就是底层，有着明显的东方风格，宽阔的空间，粗大的廊柱，红漆的门，彩绣的毡，白玉似的瓷碗，琉璃做的酒杯，精美的泥塑，粗犷的石像，看得爱理恩眼花缭乱，好像又回到了天穹宫博物馆的东方展馆一样，只不过相比之下，这里还要豪华十倍不止。
等到她们在第一层站定，爱理恩问白三娘：“这些也是您做的？”
白三娘又叉起腰，这好像是她的习惯性动作：“是啊。我走了老远，只找到这么一个星球还算能住，也是遗憾。不然我能有更多时间，做更多这样精美滴东西。”
爱理恩不禁笑了笑：“您大概是找错方向了。我们在别的地方已经找到了许多美丽的星球，比地球还美丽的也不在少数。有些艺术家还专门去那些星球上取景呢。”
“哦？那倒是不错，”白三娘眼睛一亮，“等这里滴事情完了，你可以带我去看看。既然你说你们那个天穹宫可以把人直接送到这样遥远滴地方，那我也要和你一起走。我实在不想再在黑漆漆滴太空里飞两千年了。”
说罢，她顿了顿，接着说：“就这样，该谈谈正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017 池中物（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