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自杀了》木辛子灵

15、霸凌

　　教室里男生女生，有些围在一起聊天，有些埋头奋笔疾书，有些趴着睡觉，有些吃东西看闲书…没什么人去关注那个正蹲在地上默默收拾的男孩。像是一场习以为常的游戏，大家或许都玩厌了，懒得再分心神在这上面去。

　　何曦言扫视了一周，竟找不出肇事者。他走过去蹲在付朝行旁边问：“怎么回事？”

　　付朝行没抬头，也没理他，只埋着头迅速收拾地上散落一地的文具和被撕碎的课本试卷。

　　“诶！你谁啊！谁让你进我们班的！”一个嚣张的公鸭嗓从他们背后响起。

　　何曦言转头上下打量那人几眼，又转回去继续帮付朝行清理地上的狼藉。

　　“诶！说你呢！你他妈谁啊！再不说话，老子让你今后都开不了口！”

　　那人走过来，抬脚就朝散落一地的书本踢去。何曦言可不惯着他，伸手抓住那人的脚踝起身就往上抬，那人没防着他有这一招，吓得鸡叫了一嗓子“哎哟妈呀”，人顺着他的力道向后仰倒在了椅子上。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倒吸引了不少人注意，不远处有几个人走过来拉那公鸭嗓，其中一个还狠狠推了一把何曦言，被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我操你妈！你他妈敢跑到别人班闹事，你个傻逼想死吧！”

　　几个男生气焰嚣张地将何曦言堵在走道，不让他走。几人推推搡搡，口中各种国粹不绝于耳。何曦言一个内里已经二十七岁的成年人，被他们几个半大不小的兔崽子骂得毫无还口之力——他们嘴巴太脏！

　　教室里的好事者越来越多，大家或担忧或厌烦或幸灾乐祸，但无一例外都只朝着这边看热闹，无人制止。何曦言一个十八线演员，被围观的次数也不少了，可没有哪一回像今天这样，让他又臊又怒，简直不讲理。

　　不讲理就不讲吧。嘴巴说不赢就只好动拳头。他手都抬起来了一半，又被人死死拽了回来。他本来就烦，正蓄势待发时被人偃旗息鼓，一股邪火更盛，顺手就是一拐，身旁那人闷哼一声，手劲随之一松。

　　他转身就要给他一拳，结果眼前竟是付朝行忍痛的脸。

　　“曦言…别…打架…”他低声说。

　　上课的铃声骤然响起，一阵匆忙的高跟鞋声传来。旁边的几个女生拉了拉自己本班的同学，劝道：“老师来了，别惹事！”

　　话还没有说完，老师就走了进来。她大概也没想到上课铃都响了，还有学生没好好回座位坐好，不耐烦地说：“谢汉前王袁李灏！你们又欺负人了是不是！你们三围着谁！给我回座位！”

　　几个人狠狠瞪了一眼何曦言，各自慢慢吞吞地往座位上走，何曦言也趁机溜出了教室。一时间只剩下付朝行一个人，默默重新蹲了下去，收拾一地的物品。

　　“周围坐着的几个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起身帮个忙会不会？！”老师敲了敲黑板，“快点！要上课了！”

　　周围几个同学不情不愿地起来，意思意思地帮付朝行将东西一把一把抓起来扔到桌上，女老师在讲台上看着都直摇头。

　　何曦言回班后一直提不起劲，付朝行被霸凌的那副怂样一直盘旋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初中的付朝行竟然是个会被霸凌的小可怜！

　　在他心目中，付朝行睥睨众生的强者形象早已根深蒂固。

　　他是付之恒的儿子，是闪闪发光的天之骄子，是亿万粉丝捧在手心里的付神。谁能想到，时光倒流十几年，在一场莫名其妙的穿越游戏中，何曦言竟能无意间窥探到付朝行最软弱无能的一面！

　　何曦言再不待见他，也看不得别人作践他！付朝行就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要不然这么多年何曦言的追赶和在意不就成了场笑话？

　　可他想不明白，付朝行这样的家世背景，怎么还会被欺负成这样？

　　放学铃声一响，何曦言心都飞了。他在教室心绪不宁地等了会儿，才猫着腰在走廊往下张望。

　　一直到人群走得七七八八，三个人高马大的身影才引起何曦言的注意，他们轻易地架着个小个子男孩往操场远处走。

　　那三个人是谁他没看清，但付朝行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他恍然想起操场往里有个小拐角，那里立着几个破败的健身器材。学生们很少会往那边去，去那边的都是要搞些小秘密的。

　　何曦言慌忙转身冲下楼偷偷跟了过去。

　　还没有走近，里面传来的一声闷哼让他脚步一顿，一个中午才听过的公鸭嗓响了起来：“小明星，磨蹭什么，快给哥哥们交出来，几个哥哥还等着去吃饭呢！”

　　说完，一声拳打到肉的闷响传了出来，猝不及防地似是砸到了何曦言的心上。他倏然什么都来不及想，一声暴喝“住手”，仿佛一头发怒的雄狮。

　　他不管不顾地冲进去，看到付朝行弓着腰半跪在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在地上，脸上受没受伤看不见，他也没再细看，滔天的怒火已经烧尽了他的理智。他顾不上自己一对三的后果，也思考不了自己的小身板怎么打得过身壮如牛的三人，他气得骂了句脏的，铆足了劲往上冲，周身一股鱼死网破的狠劲。

　　“小鸡娃挺得劲。”

　　不知道是哪个嗤笑一声，抬脚就要往他身上踹，付朝行双手撑地猛地撞过去，那人没料到他还敢来这一出，身形被撞得一歪脚没踢中，倒被何曦言一拳打中了鼻梁，血喷得一下溅了出来。

　　“我操ni…”那人被打的眼冒金星，骤然的剧痛让他狂怒又暂时无力发泄，连赌咒骂人的话都说不出来。

　　其他两人此时终于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地要去抓何曦言。

　　鲜红的血色源源不断从那人的指缝溢出，顺着手腕一滴一滴掉在地上。何曦言僵立在那直愣愣地看着，鼻端仿佛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稀薄的血腥味，这种味道莫名令他着迷。

　　他此时的样子犹如豹头环眼面目狰狞，付朝行惊慌地喊道：“何曦言！别打架！”

　　何曦言置若罔闻，甚至没等那两人过来，他一把捞起被扔在一旁的书包，照着一人的眼睛刷过去，然后侧身躲过另一人的攻击，转身抬腿踹在了那人肚子上。

　　何曦言毕竟身板小，力气使不了多大，对付那两人如同隔靴搔痒。他们站稳身形，怒吼一声朝他扑去，看架势是用了十足的劲要他好看，可惜被一声暴喝徒然截住了暴行。

　　“你们在干什么！”

　　在学校待了多年的老保安，对这种校园霸凌司空见惯。他不愿多加干预也不跟他们断这个是非，直接带他们去教导处见主任。

　　三个大高个也不是什么善茬，瞅准了机会就做鸟兽散跑了。老保安也无法，看着明显是被害者的俩小个子，招招手让他们也走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何曦言此时才感觉到一丝尴尬，他想问付朝行怎么回事，却迟迟问不出口。

　　他性格冲动大大咧咧，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撞见付朝行最落魄的样子，他也很难不为付朝行觉得难堪。

　　两人并肩走了一路，倒是付朝行先打破了沉默。

　　“你以后别打架。”

　　“我…”何曦言无语，他打架是为了谁，他难道有事没事就去打架吗…

　　“我也没想打架，他们不对你动手我吃饱了撑的去招惹他们？”何曦言无奈地说，“那你告诉我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付朝行停了脚步，偏头看他，俊朗的脸上带着疑惑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他们这样不是第一次了吧？”何曦言接着问，“老师呢？你爸妈呢？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老师…”付朝行拽了拽他的袖子往前走，“老师不会管，我爸妈也不会管。”

　　何曦言跟着他的脚步，一心只想搞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

　　付朝行似乎觉得他问了个傻问题，说：“没有为什么。”

　　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也别管。”

　　“我…”

　　“你别管我。”付朝行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几近无情地说：“我有时候真希望你能离我远一点。”

　　何曦言还来不及细想，就见自家小区已立在面前，身边付朝行也已转身走了。

　　何曦言不懂付朝行。

　　他的确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付朝行这个名字有很多前缀。

　　从最开始的“同桌”，到“拍戏的小明星”，到“付之恒的儿子”，到最响亮的“影帝”，还有粉丝称的“付神”等等。谁又真正知道付朝行这个人到底是谁，他究竟经历过什么？

　　何曦言总认为那些粉丝媒体都没有自己了解付朝行，他们认识的十几年里，何曦言无论主动被动，至少参与过他的人生。

　　可现在，撕开层层纱幔，他似乎逐渐将在这场游戏中拼凑出一个真正的付朝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