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现·风水 ...
-
2023年5月1日星期一晴(雨后天晴!是个令人心情很好的大晴天)
“婉清?”
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怎么每次扰人清梦的都是你!
我沉浸在睡梦里,意识飘的很远,眼睛也怎么都睁不开,那个声音还在继续,甚至还嫌不够地推了我几下。
“醒醒,快醒醒,你怎么在地上睡着了?”
烦死了!
我浑身上下充斥着起床气,偏生这人好没眼见,非要凑的那么近,我不耐烦地伸手一挥,落到了实处。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我心下一惊,彻底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率先跃入眼帘的是一张光清白净的脸庞,哦不对,也不是那么白净。
林舒的额头上赫然是一块红色的印记,联想到刚刚的响声,不难得出结论——这分明就是我的罪证。
“抱歉,林舒。”我讪笑着摸了摸鼻尖,头一次觉得自己有起床气是一件麻烦事。
“没事。”
从我睁眼看到她的那一刻,林舒嘴角就勾着完美的微笑,没有一丝不满,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看出她眼角带着三分委屈。
“我只是意外,原来婉清有起床气。”
大概因为我躺在地上,又一直醒不过来,林舒干脆席地而坐,也更方便她从周公手里抢人。
这个视角很新奇,我躺在地上静静地仰望她,她以为我有话要说,侧过来俯下身子,柔顺的黑发像瀑布般倾泻而下。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病,一双眸子水色潋滟,看人自带七分柔情,仿佛能将人溺毙在里面。
好吧。
观赏完毕,我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心底因被人扰梦的最后一丝躁动也消失了。
没办法,任谁一睁开眼就对着这张赏心悦目的脸,都生不起气来。
视线越过林舒,窗外天光大亮,晴空万里无云,我摸了摸后脑勺,在地板上躺了不知道多久,有些不舒服。
原来昨天晚上,做的是一个连环梦。
尽管一波三折,但是从最后的结果来看——难得一觉睡到天亮——总归催眠效果还不错,也不算砸了林舒的招牌。
虽然无法控制梦中的自己,但看上去前世的姚婉清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软柿子。
我长舒一口气,能反抗就好。
不过,想到梦里的那个女孩,我眉头紧皱,不死心的又翻了一遍记忆,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梦里关于那个女孩的记忆,就像前天一样,仿佛归档重置了。
按理说我们经历了那么惊心动魄的事,我应该对她铭心刻骨,可无论我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起她的模样,只隐约记得两个字。
“……蓁蓁……”
林舒眼里的镇静有一瞬间的坍塌,仿佛在她耳边响起的不是我的呢喃,而是惊雷乍起。
一直以来,环绕在我周边若有若无的违和感终于有了出口,不是我的错觉,她果然知道些什么!
她是怎么知道的?催眠吗?她究竟知道些什么?她到底……她到底想干什么?
没等我理出头绪,林舒已经整理好了自己,重新回归到了那个完美伪装的壳子,就好像泛起的尘烟是我的错觉。
她想装没听到,我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她。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估计林舒也没想到我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她以为我安安稳稳睡到现在,却不知道我半夜惊醒,也不知道我会去找她。
她被我问了个措手不及,脸上有一瞬间的犹疑,但是很快就被她遮掩了过去。
“我?有个病人闹自杀被救下来了,家属请我过去安抚一下他的情绪,我看你睡得正香……”她微勾起唇角,答的滴水不漏。
“哦。”
我随口应了,打开手机,在某个软件上打了一行字,全程连头也没抬,看也不看她一眼。
打完以后,我才和她对视,林舒捉摸不透我的想法,被我弄得神情紧张,惴惴不安,只等我一声令下,决定她是死是活。
我承认我有点坏心,利用了她对我的感情。
可被人欺瞒的滋味并不好受,我不愿意往坏的方面揣测,但病情一直是我的一块“逆鳞”。
抛去朋友的身份,我们还是医生和病人的关系,我最不愿看见的就是林舒在这件事情上对我隐瞒,不论出于什么原因。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何况林舒是个聪明人,我相信她会做出正确的决定。
点到为止。
“我刚刚发了个求助帖。”
我把手机翻过来对着她,伸直了胳膊,将屏幕送到林舒眼前。
楼主:「总觉得镜子里有人怎么办?」
爱吃泡芙:「会不会是双面镜呀,不会有bt偷窥狂吧!」
安於宿命:「也有可能是镜子破了风水。」
请别靠近我:「楼上也太能扯了吧,都什么年代了还讲风水,那都是封建迷信骗人的!」
这一页的有用讯息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林舒顿住,抬眸看向我,我挑了挑眉,手指顺势往下翻了一页。
糖果控:「说不定是个阴阳镜。」
屏幕外的我们默契地对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思。
帖子下面的评论越来越多,大多被阴阳镜吸引去了。
「什么是阴阳镜啊?」
「就是可以照见阴间的人和物的镜子。」
眼见他们越聊越离谱,我轻咳一声,忙把手机收回来,对着林舒,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比起什么阴阳镜的夸张描述,我更在意的是另一条评论。
大概因为打了很多字,等回复已经刷了好几页的时候,提起风水的那个人才再一次出现。
内容很多,基本上围绕着风水和镜子展开。
安於宿命:「风水中,镜子作为一种重要的装饰品和调节工具,也有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和功能。」
「镜子的摆放要根据具体房间和局势来决定。在风水学中,凸镜具有煞气之气,而平镜则具有和合之气。所以,在摆放镜子时,要根据房间的具体情况来选择凸镜或平镜,力求达到平衡空间阴阳气场的目的。」
「同时,还要注意镜子应避免对着床头或面向厕所、浴室,放在阳气充足的区域,避免放在室内较暗、阴气重的地方。」
“……”
房间里许久无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气息,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我和林舒,营造出一种宁静祥和的氛围,让人不忍打破。
林舒看看手机,再看看我,反复几次,动作幅度再小也很难让人注意不到。
她有点惊诧,而我在思考找人牵线,拜访风水大师的可能性。
似乎从我的表情中读出了答案,她半不解半打趣道:“你还信这个?”
“唔,差不多吧,我觉得风水在某一定程度上有点像磁场,看不见摸不着,但是有客观存在的影响,所以我不抵触。”
我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再说了,我现在有的选吗?”
“怎么感觉你在抱怨我这个心理咨询师失职呢。”她轻笑出声,接着话音一转,“况且现在的风水先生有真才实学的可不多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找的风水先生多半是骗子,小心被拐走了。
“那你跟我一起去,替我掌掌眼不就得了。”
“我哪懂这些。”林舒摊开手,非常无辜地看着我,“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是吗?”我嗤笑一声,忍不住在心里骂她是装模作样。
没等我再揶揄两句,她便轻飘飘地堵了我的嘴:“先吃饭吧,我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早餐。”
算了,摸了摸肚子,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好好吃饭的我,被她这么一提,确实饿了。
我也是有点毛病了,明明打定主意要保持距离,昨天晚上那种情况下,找自己的心理咨询师很正常。现在不过是拜访一位风水大师,又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我竟然还想着跟她一起行动。
想通这一点,原本因为林舒拒绝陪同的郁气一扫而空。
我撑着地板站起来,看林舒还呆在原处,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把她拉了起来。
“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刚刚林舒背光,我没注意到,现在仔细一看,她的脸上毫无血色,嘴唇泛白干裂,看向我的眼神都有些凝滞。
整个人就像一个枯萎的苹果,一下子被抽干了生机和光泽。
“没事啊,我们去吃饭吧,我给你买了……”仔细听她的声音也不太对,有种强撑出来的机械感。
像是为了证明我的判断,林舒话音未落,整个人就摇摇欲坠,我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怎么突然这么虚弱了?”怕手感温度有差异,我干脆贴过去,用额头感受林舒的温度,“奇怪,也没发烧啊?”
“手也这么凉……”我把林舒扶到床上,展开毯子给她盖上,她大抵是真的没力气了,纵使一脸抵触,却无济于事。
“可能是最近加班太多生病了吧。”林舒拉住我盖被子的手,苦笑道,“谢谢你,婉清。”
滚烫的呼吸落在手臂上,烫得人心里一颤。
生病让她变得脆弱,也变得冲动。
没头没尾的,林舒突然牢牢抓住我,仿佛稍微松一点,我就会从她眼前消失,此生再也不见。
“姚婉清,我们试一试吧。”
“试什么?”我不解。
“你喜欢女人的吧,你对我没有感觉吗?我不好看吗?”
林舒眼眶微红,话中有旁人难以察觉的颤抖,原来她这么不自信吗?
她真的很美,是那种每一寸肌肤都精雕细琢的美,当然,这话不能当她面说。
我抿了抿嘴唇,终究是拒绝了她:“抱歉。”
躺在床上的林舒单薄,脆弱,像一只坠落的鸟,透着绝望和决绝。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诚如她所说,我喜欢女人,我喜欢她这样各方面都符合我胃口的女人,为什么我不答应她试一试。
看到林舒眼角滑过的泪水,我就像吞了一颗没熟的李子,特别特别的酸,从嘴里酸到胃里,连胸口跳动处,都像泡了酸水,又酸又涨。
这样的反应,容不得我造假。
越是在乎,越是怯懦。
不敢再看,我逃也似的出了房门,桌上的早点有三四种,分门别类地放在保温盒里,有三明治也有豆浆油条,还有包子,非常丰盛,足见林舒的用心。
我深感愧疚,心口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喘不过气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我把早餐分成两份,热了杯牛奶,连带林舒的那份一起端给她,我交代她吃完不用管餐具,放在那里等我回来收拾就行。
“那个大师这个月只有今天有空,我打算去看看,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
再三确认她不吃药,我只得先收拾东西离开,并暗暗打算,如果回来后她还是这么虚弱,那么我就直接带她去医院挂水。
都说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没想到这位出了名的风水大师,就住在离市区不远的一个村落里。
我开着车,出了市区,没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村子不大,但民风淳朴,热情好客,我停车的功夫,已经打听到了大师的住处,还有几个小孩子热情的要给我领路。
我婉拒了他们,虽说是在自己家门口,但自家孩子跟着陌生人乱跑,家长肯定会担心。
何况这么点路,我自己走过去也是一样。
不一样的。
直到站在门前,我才知道那些小孩的意思,眼前是一扇再寻常不过的农家木门,门上贴着大红色的春联和福字,很是喜庆。
大门紧闭,我便扣了扣门钹。
无人应答。
唯有门上贴的春联和福字开始不停地往外渗血,一股一股,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的血,不过眨眼的功夫,门上的字就洇成了一团。
我就像被魇住了,直勾勾盯着,一动也不能动,血逐渐在我的脚下积成一片小水洼,马上就要没过我的鞋。
一阵电话铃声传来。
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里,我的脑子一片空白,等我意识到这是我的手机铃声时,身上莫名一松。
先是我的手指开始抖动,然后传到全身。
我用尽全身意念,终于拿起手机,是林舒的电话。
“喂。”喉咙滚动,我以为我说话了,其实根本没有发出声音。
电话那头是一阵阵电流声。
“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走……”
“……快走……别回头……”
奇怪的是,听到林舒说话后,眼前的异象都消失不见了。
地上的血仿佛是我的错觉,木门上的对联和福字也恢复成本来的模样。
“谢谢。”我终于说出话来,嗓子干涩生疼,就像有人在用钝刀子磨我的肉。
仿佛能觉察到我的意图,林舒阻止道:“别挂,就这么打着吧,等你进了市区我再挂。”
被汗水湿透的衣服粘腻地贴在身上,我终于意识到那种名为恐惧的后怕有多么令人深刻。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嘴角只勾出个难看的弧度,然后从善如流地找出包里的蓝牙耳机带上,随时和她保持通话。
“咳咳。”耳边传来一阵剧烈又压抑的咳嗽,听得人揪心不已。
我紧紧抓着手机,内心鼓动,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说,几次欲言又止,却没能宣之于口。
我要见她,我要见到林舒。
“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