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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阿娘终于找到你了 ...

  •   寒兰的根茎又粗又长,很壮,扎在泥土中自由舒展。

      “母亲,您学着我这样挖,顺着这些根须的走向往下挖,手劲轻些,尽量不要把根挖断了啊,这样才有好的卖相,若是挖断了根须,品相便要折损大半。”林惜染一边挖,一边侧头给闵氏说。

      闵氏捏着短锄的手顿了顿,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这草,嘟囔着:“还卖相?这东西不当吃不当喝的,有人买?”

      “若是有这等好事,村里人早该掘干净了。”闵氏眼里满是疑问。

      “这东西,咳,叫寒兰。”林惜染笑着看了看闵氏,“像一些有钱的豪富人家,还有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儿,他们不是讲究风雅吗?最是讲究案头清供,而这品相好的寒兰便是这风雅之物之一。”

      闵氏茫然地摇摇头,苦笑道:“啥是风雅我不懂,咱们庄户人家,只晓得填饱肚子的才是正经,玩不起这个。”

      闵氏一边挖,心里一边砸吧着方才话里隐含的线索:儿媳妇竟懂得风雅?说起权贵人家如数家珍,莫不是哪家落难的小姐?我找的那个人牙子可真是给我惹了祸了,如今想来怕是拐了哪户官宦家的女儿,若是她记起前尘往事……

      “唉唉……儿媳妇真要是哪儿一天恢复记忆了,会不会告官啊?”闵氏越想越害怕,心虚地暂且听着儿媳妇的话,好好挖那个什么寒兰吧。

      如是想着,闵氏遂挥挥手,驱赶着凑过来吃兰叶的驴子,“去去去,去那边吃去,这金贵东西岂是你能糟践的?”

      二人就沉下心去挖树下那一小片寒兰,大约十几株的样子。

      林惜染决定就先挖这一片,远处背阴处零零星星还有好多丛,她并不贪心,这次挖这些就够了。

      山林间林荫叶茂,看不出时辰,但凭估计,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可以挖,时间还算充裕,应该天黑前便可下山了。

      林惜染还注意到这林间的土,上面有着一层厚厚地腐烂的树叶,和土壤掺杂在一起,疏松透气又不积水,捏作团又松散开,正是寒兰最爱的润而不涝的土质。

      这层腐叶土下面是细密得略有些粘的土,很结实地包裹住寒兰的大白根,粘土饱含水分,怪不得寒兰的大白根长得像一条条的水萝卜似的。

      挖完了十几株寒兰,林惜染都仔细地放到背后的竹篓里。

      她见驴子背上左侧的挎篓里还空着,让闵氏把驴唤过来,二人又挖了些腐叶土和粘土,装了满篓子,这才下了山,满载而归。

      回家路上,闵氏掰着手指算着镇上的开集日子,“正好,明天开大集,咱们明天要起大早了,天不亮就得出门,早早赶到镇上的大集找个好位子,赶在贩夫走卒占道前支起摊子,把这些蘑菇和野山菌卖了。”

      林惜染连连点头,“对,一块把这些寒兰卖了,若能卖个好价钱,咱就可以买点好吃的了。”说完,她脸上的喜气要屏不住了。

      暮色四合时分,婆媳二人踩着最后一线天光推开大门,正好到了做晚饭的时间了。

      庄户人家日落而息,日出而作,她们回来的路上,就看到村里星星点点地飘出了炊烟了。

      林惜染来这后做过一次饭,半生不熟的不说还差点烧了厨房,自此,做饭这事儿,闵氏就不让她插手了,闵氏去厨房生火做饭了。

      而林惜染负责把竹篓里的山菌倒在圆的带筛孔的竹匾上,摊放摆开。又把十几株寒兰用打湿过的粗麻布包裹起来,放在廊下的矮凳上。又把柴禾和草料从驴背上的跨篓里卸下来,最后赶着驴去驴圈,把草料铺在院子一角摊开。

      二人正各自忙活着,大门忽地被“砰砰砰”地砸响。

      砸门声急切又带了火气,听得人毛骨悚然,林惜染呆站在院子里,屏住气,不敢出声。

      闵氏听到动静,忙从厨房跑出来,她和林惜染对视一眼,神情紧张。

      这村里,太阳一下山,各家各户都是栓上户门的,本村穷,并不怎么太平。

      闵氏说过,即便是栓着大门,村里还时常会有半夜翻墙偷窃的事儿发生呢。

      穆家现在就她们婆媳两个寡妇,林惜染和闵氏都很注意,晚上根本不敢开门,有相邻的夜间叩门,也是隔着门说两句话,明早再办。

      林惜染冲闵氏摇摇头,示意先不要做声,先听听动静。

      闵氏也是这么想的,她轻手蹑脚地凑到大门处,贴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林惜染则转身从地上拿起一把锄头和一把镰刀,悄悄的跟上去,随手递给闵氏一把镰刀,真有什么事,手里拿着点防身的东西好。

      这时,砸门声已愈演愈烈,改为“哐哐”地踢门声了。

      可是奇怪的是,外面砸门和踢门的人一声不吭,只是咣咣地砸和踢。

      林惜染拉闵氏过来,附在她耳边低低地问:“咱家是有债主或是仇家吗?”

      闵氏伸手堵住儿媳妇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无声的说了两个字“没有”。

      踢门的动静太大了,在这寂静的小山村,不免惊动了诸乡邻的注意,邻家杨大的粗嘎的呵斥从门外传来,“干什么的?”

      听见杨大的声音,林惜染和闵氏舒了口气,这时外面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别误会,我们来找人。”

      有杨大在外面站着,闵氏也有了底气,她早就忍了一肚子怨气了,猛地拉开了门闩。

      穿蓝布衫的妇人踉跄着扑进来,还有一个糙汉子站在后面,应该是她家男人。

      “有你们这么叫门的吗?又砸又踢的,装神弄鬼吓唬人,你是谁啊?想干什么啊?”闵氏堵在门内越说越恼,声音不自觉扬高几分,手里还举着镰刀,不时挥舞一下。

      门口也相继热闹起来,四邻八舍的在穆家门口外围了小半圈,指指点点地小声议论着。

      那妇人没有回应闵氏的问话,因为天黑下来了,她眯缝着眼,目光越过闵氏往院里瞧,看到了闵氏身后一位年轻的媳妇。

      “阿月,阿娘终于找到你了。”妇人情绪激动的上前,从门口闵氏身旁的缝隙闪身挤进了院子里,一把拉住林惜染的衣袖就往自己跟前拽。

      林惜染瞳仁微颤,对上那妇人的目光,看对方的表情从最初的殷切逐渐染上疑虑。

      “阿……是阿月吗?”妇人心里有些不确定了,天太黑了,她踟蹰着往前半步,目光在暮色中反复打量林惜染的脸,又用指节用力地揉搓着眼窝。

      闵氏愕然,猛地回过神来,横在两人之间,去拽那妇人往后拖,“你在这胡说什么?不要攀扯我家媳妇。”

      “哎哟喂!这不是穆家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冲喜娘子么?说是失忆了,兴许就是你家走失的姑娘。”刁婆子沙哑的嗓音穿透围观人群,她站在门外人群里,伸着脖子探出脑袋就往院里添油加醋。

      这话像火星溅入了油锅,妇人腰杆陡然挺直,游移不定的目光骤然锐利,“好哇!原是拐了我儿来配冥婚。”

      妇人枯瘦的手钳住林惜染的藕荷色衫袖,“阿月,跟娘回去,李员外还等着纳你呢,不比守着这破落户强?”

      “唉,你这是明着抢人呐?这里是穆家村,容不得你在这撒野,强抢别人家媳妇啊!”闵氏急了,边说边推搡那妇人,把她往门外推,惊得门外看热闹的乡邻退后半步。

      “呸!我自己女儿我怎么带不得回去”妇人一把甩开闵氏的手,“我还没告你拐卖我家闺女呢,再说,看看你家这个落败样子,我闺女怎么能留在这里受苦。”

      妇人死拽着林惜染的衣袖,劝道:“闺女,我是你亲娘,还能害你?宁做富家妾,不做穷家妻,跟阿娘回去。”

      门口站着的那个汉子也想往里进,被扬大一把拉住了,“兄弟,人家家里都是女眷,你在外面等着吧。”

      院里,林惜染一直被那妇人拉拽着,腕骨被攥得生疼,心里早就烦躁到了极点,反手抡起锄头朝那拽着她的手就是一挥,“快放手啊,我是失忆了,但也不能平白无故的认个娘啊,你凭什么说我是你闺女?要认亲就拿凭据来。”

      妇人“哎呦”着松了力道,手背赫然一道血痕,忙抽回了手,眼神幽怨地看了眼小媳妇,“阿娘有物证,你来穆家的时候穿的那身蓝底白花的衣裳,就是你跑时穿的那身,咱还有人证。”

      说着,妇人回头向门外喊:“是吧,刁婆子,你是看到阿月这么穿的吧?”

      “没错,守灵那几天,我亲眼看到她晾晒在东墙根儿的那一身衣裳,就是你说的蓝底白花的布料。”刁婆子不敢进院子,仍躲在外面人群里叹着头高声回应。

      闵氏不说话了,她也有一丝丝的犹豫了,可是转念一想,这妇人看上去不像是富裕之家,通过这段时间观察儿媳妇的种种行为做派,应该不是普通贫苦人家的小娘子。

      这迟疑被妇人看在眼里,当即拍着大腿干嚎起来:“我苦命的儿啊!被这些黑心肝的……”

      林惜染垂着头,先让妇人哭嚎了个够,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妇人大喜过望,脸上的喜气屏不住地四溢开来,可是林惜染的下一句话,让她骤然如坠冰窟。

      “你既然说是我阿娘,我可以跟你走,不过,临走前,便该把穆家的十五贯聘银钱还了。”林惜染神情郑重地说。

      外面人群啧啧称赞,“是个识大体的。”

      “多……多少?聘……聘银?”妇人不可置信地涨红了脸,“天爷!十五贯都够在河沿置办三亩带水渠的熟田了!

      “聘银十五贯铜钱,再加上这段时日的汤药、饭食开销,统共十五贯四陌二十文。”林惜染掰着手指头给妇人算。

      妇人急得唾沫飞溅:“什么?抹去零头也得十五贯半呢!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林惜染点头,“每日三文的药饵、二十文的粳米、三文钱的粗盐可都记着账呢!这还不算柴火和菜钱。”

      妇人见争辩不过,转而瞪向闵氏,“我家可没收你家什么聘银钱,我家闺女是被你家拐骗来的,我还没告你,你倒想往回捞这个钱,黑心烂肺的。”

      林惜染替闵氏挡话,决绝地道:“你还问什么钱,是你卖亲生闺女的钱啊!”

      “你若是不还这个钱,就真是骗婚了!难怪我被人议论是骗婚和图财害命的惯犯了,还被说有好几桩人命在身。”林惜染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她忽然逼近半步,拉住妇人的衣袖,“要不我们一起去官府说个明白,把您前年骗了赵家庄十三贯聘礼,去年又诈了刘家渡两匹绢布呢的事儿一并交代了吧。”

      妇人一脸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猛地一甩手挣脱开林惜染的拉扯,“谁啊?谁造的谣?我们家什么时候骗婚了?还惯犯?人命在身?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是要杀头的啊!”

      林惜染被那妇人的一挣手,只觉得脸上有一阵撕啦啦地疼痛,用手抹了一把,被划出血了。

      她不由得皱起眉头,眼风扫过门外诸人,手指点向刁婆子,“她说的,为此,前天我才和那毒妇打了一仗了。”

      “杀千刀的!”妇人浑身发抖,扭头朝问外嘶吼:“当家的!逮住那老货!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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