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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   你将一罐现成黑啤的锡皮盖掀开,望见雪花般的泡沫汩汩涌出,又从圣代筒中舀了两个冰淇淋球,盖在其上,把浸泡了啤酒的冰淇淋当作甜品去吃,黑啤的焦香微苦中和了口感的齁甜,你吃得大为享受,招来不少目光——在你之前,船上根本没人如此“糟蹋”酒这种好东西。

      就连红发也兴味盎然地盯着你,像是在看什么稀奇似的。贝克曼倒见怪不怪,看得出你只是想吃个冰淇淋而已,直接同你讲:“酒要是喝不下去了,递给头儿让他帮你喝就是。”

      红发耸耸肩没什么意见地接过,连带着残留化开的冰淇淋,将其一饮而尽,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这味道可真特么的怪啊。而你尽爱吃些怪玩意儿,他大可以想见以后连带他也少不得一起喝些怪东西。

      你却又去切腌制了的火腿肉——自从你先前卧病在床,一度排斥荤腥,拉基·路便开始琢磨起了腌制肉——要知道,这船上除了罐头以外,哪怕航行日久都很少准备腌制肉类,因为实在没人爱吃。连红发有时嘀咕拉基·路快把你惯坏了,而拉基·路闻言先是惊恐地瞪大眼睛说你没资格讲这种话吧。熟谙他这一套的耶稣布则完全不买账:“在这条船上,再离谱的事,说起来不都是头儿你自己的意思吗?”言外之意是你怎么“婊里婊气”的。在此夹击之下,红发只好当没说过这话。

      餐后水手们仍是纵情欢乐。在海上,长日无事,几乎没人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普遍默认到了半夜还得喝上第二轮。暮色是渐进的,就好似一杯杯进肚,无人能分清是在何时变得醺然——不知不觉间,晚霞四溢了。

      你站在舷边,看着髹金的海面,许多事情就这样泛上心头。想起小学时候睡不着,躲在被窝里看野史,记得好像是《飞燕外传》,写赵飞燕碧琼轻绡,于高四十尺的广榭上与宫女踏歌,狂风大作,蓦地想要飘忽而去,却怅然曼啸,感到好一阵悲哀。人世间往往只有一腔孤意作不得假,无论人身在其中是如何境遇,得意或是不得意......总还是无从逃避,因尚有肉身羁留于世——人之所以为人的终极隐患。你这些天遭遇的变故可谓光怪陆离,但这个时候比起所谓的感怀,还是冷饮泛着牡蛎与牛肉自胃里发作的感觉更为惹人不快——两个世界的共通之处,生活的况味:饥饿的难捱和餍食的不适——“生命”无非是人在被押赴刑场的路上、鞋中一粒硌脚的小小石子。

      或许是你不合群的举动引起了这艘船上船长的注意,他端着酒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你身旁。

      他先是问你食物是否合胃口,毕竟都没怎么看你吃东西。你一听就知道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毕竟今天已然是你数日以来难得胃口大开的时候了,但之于海贼们这帮饕客,则根本不够看。

      他一直待你足够有礼,据你观察,在这艘船上也从不拿船长架子。其他船员平素倒不一定很给他面子,但是私底下,他的威望一直很高。很多船员是作为他的崇拜者上了他的船,对他那些事迹如数家珍。他的那条左臂,据他们说居然是在东海助人为乐救一个小孩的时候没的——就很离谱,一个海贼在这种行事上有党员一般的高级趣味,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是,有关这片大海上的残酷性他们在言谈之中也丝毫没有避讳——他们都是安居于血的人。尤其是船长身为君临伟大航道的“海上皇帝”之一——一定程度上,都是从尸山血海里走过来的人物。船员们乃至津津乐道谁谁谁作为挑战者连“海上皇帝”的面都没见到就已然折戟。

      或许乱世是这样的,生杀予夺与济世救人之间本就不矛盾。善与恶(其实就是一个人的主体性)在此都更为昭彰,只是同一个为所欲为的“自我”的两面而已,在这种情况下,一般而言作为社会共识的相对稳定的道德观坍塌失衡——人像圣徒一样作恶,又如歹徒般行善。

      “人和人的体质不可一概而论,船长。”一边思索着这些有的没的你听到自己叹了口气,回道:“今天已经是我少有的胃口上佳的时候了。”

      不知道怎么他就笑了,说你这人真是奇特啊,他们说你看上去很怯生,实际上问你什么你又要么心不在焉,或者干脆回得很大方。贝克说你自从上了这条船上一直担忧害怕,但你的行为举止又出乎意料的大胆。

      你知道他这么说着,视线一直毫无保留地注视着你的侧脸——无所谓,他要看就让他看去吧,反正不夸张地讲,你成年后的侧面十成十的东方美学,立体又蕴藉。

      “船长,是这样的,”你没有转头看他,而是至始至终望向暮色下的海平面,像是喃喃自语道:“这种套路时至今日已然过时了——以前想要和一个人套近乎是这个样子的:ta要是外表狂放,我当然咬定说他实际上忧郁内敛;对方若是十分大条,我偏在人前说他粗中有细,内心有十分敏感的一面,这样一来对方想必当场引我为平生知己——可惜现在编写剧情已经不流行这套路了。”

      他哈哈大笑,说这样啊,又学到了。讲真若是在你之前的世界,同这种人出门一定会引得行人频频为之侧目。因为他的笑点很奇怪,你不知道怎么就又惹他高兴到了。你也不能说他很浅白、喜怒皆形于色——事实上他真正动怒你也就见过那一次。但是总之,他的快乐是非常外放的,感觉这个世上许多事情都会让他觉得有趣——就算对面是个骗子,出于好玩他也不会立时拆穿对方,而是让人家有头有尾地表演完,可能时不时还会配合一下——为什么不呢,骗子身上也是有其过人之处的,比如在所有人中,面对世界的复杂多变,骗子是最有所准备的一群人——不逗一逗他们,让其充分发挥,简直就是残忍。

      你知道作为天外来客,你也是他的乐趣之一。你身上的异质性,是他好奇心的来源。大部分人面对差异性,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非我族类”,首先的感受是威胁乃至危险——这很正常,因为多数人无非是自身难保的普通人。但唯有少数强者,世界之于他们不是深不可测的丛林,而是色彩缤纷的乐园:猛兽的气息、怪客的形态,对他们而言象征的不是性命之虞,往往只意味着他们又要多一样玩具了。

      “你会跳舞吗?”你回转过头,终于和他一个对视——偏偏你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人。

      “哈?”虽是略感惊讶地这么说着,他的手这时却自然而然地搭上你的肩头。看得出他不会也不常跳舞,可是顶着这样一张面孔,你就算跟他提议此刻想和他一起上天,他也会毫不犹豫开始琢磨怎么实施的。

      这个时候天幕已经沉沉暗下来,甲板上传来琴声如诉——贝克曼有提及到以前船上有过专门的音乐家,自从其因故离开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不过好在有其他水手通乐器,至于专职负责演唱的就再没有了。如果不是你们几乎是这船上最为瞩目的两人,如此夜色的确是谈情说爱的最佳荫蔽。但不巧这一船人泰半有出众的见闻色。

      你之前一直有和他的船员共舞——他们当然都很乐意。其中有的舞伴乃至会拿你们二人开玩笑,说你跳舞的时候船长一直在看你,其他人好歹还装一装,就他仗着是船长,眼神明目张胆的。

      你只是笑笑说这就没办法了,只能劳烦你抱着我再转一圈,让你们船长看得更全面一些。

      这种时候,他因少条胳膊,终是有些不便,但是一只大手牢牢覆在你的腰肢上是完全够用的。为保持平衡,你则将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贝克曼曾有言(大副也是个能心平气和、若无其事讲出无数“暴言”的人才,这点倒是和你很像),你要是闲得无聊想把他们船长勾到手玩一玩儿,不必想方设法,毋需任何技巧,就像主人对小狗一样“招之即来”就是了(当然能不能“挥之即去”他就不好说了)——多余的风情都是浪费,纯属献媚给瞎子看。

      那你还能说什么,当即只好连声恭维道,是是是还是副船长会玩。贝克曼补充解释道可别误会,头儿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但如果是你的话,想要什么跟这人直说就是。

      但是你跟他不熟,尽管你在他的房间里休养十天半个月了。因此你没法像他的船副一样,把这话当作先验。你只知道目前你说什么他都买账,发表的任何观点他都觉得有意思——有可能他人是这样的。

      他人比你高近三十公分,因此你一抬眼大概率只能看到他大敞的胸襟——如果在你原来的世界里有男的这样只会被评价为“搔首弄姿”,然后顺理成章吸引来一大波骚gay——但在这个世界他们统一把这归结为海上男儿的豪爽不羁......行吧。

      在他毫不避讳的目光下你只好说,好吧,打猎打狮子,摘要摘最亮的星,追要追最漂亮的姑娘——按照这个道理,我今次邀请到了船长跳舞,也大可以和平日里那些扬言崇拜船长的水手们吹一吹了。

      言毕你心想,救命啊这下哪个能看出来究竟谁才是“社恐”谁才是“社牛”?

      而且对面要真是个漂亮姑娘,你才不会这样讲话——追女人的套路要精细得多,才不能一上来就这么没有边界感。

      哦至于你说男的啊,那没事了——因为,大部分男的字典里就没“边界感”这个词。

      但他闻言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你的双眸,完全忽略掉你只是打个比方,突兀地问道:诶,你有打过猎吗?

      该说什么?嘲讽脸“不愧是个男的,这关注点,符合刻板印象了属于是”还是说“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准确(首先排除‘漂亮姑娘’和‘星星’是吧)”。

      但略加思索,你还是硬着头皮优雅地如实回复:“以前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参与过Sussex当地的狩猎季“The Glorious Twelfth”——在当地人的指导下打过一些禽类。”

      虽然惯例没听过你口中的那些地方,闻言他还是饶有兴味,哦?打鸟还需要分季节?那不是随便打吗。他还说船上就有水手闲来无事比赛打鸟,比如三十海里开外能否打中一只匀速飞来的信天翁。

      你说三十海里开外谁能知道有只信天翁,还有这子弹的射程是有多远啊。

      他若有所思,说你知道见闻色和武装色吗?

      他话音刚落,你还没什么反应呢,周围的水手不知为何激动麻了,纷纷起哄道让他教你啊,说你眼前的这位,他们的船长,正是四海之内三色霸气最牛逼的掌握者(他们一定觉得自己机灵麻了,会为船长制造机会,不像船长搂着姑娘跳舞只知道大谈特谈“打鸟”这种事)。

      哦,所以说,原来他们一直开着见闻色偷听你们谈论这些有的没的吗?

      你听得自己说,大可不必,了无新意,要我说不如我教你们船长跳皮筋。

      其实你压根就不会跳皮筋,你的意思是,反正你不是原住民,三色霸气你是无从学会了(这点用不着跟他们明讲),但不妨碍你将来称霸世界。总之就一个,气势不能输。

      但是闻言你眼前这人笑得胸腔震颤,且隔得太近,几乎传达你的发肤。还未及与这人拉开距离,只听得他说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跳皮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Chapte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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