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化计划》Jackiethebaby

26、成缦（1）

　　没有了压迫在身上让我动弹不得的力量，我直接把他从我的身上推开。被推开的他倒也没有不悦，反而在站定身体后，静默地观察着我。

　　镇定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没有说一句话的我，好似恢复到了20年前的那个样子，清冷静默。梅瓶，这件多年前丢失了的宝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细细地摸着熟悉的密色梅瓶，这瓶子不是复制的，瓶子内侧还有我拿水粉颜料染上的蝴蝶，确实是我“生前”最喜欢的瓶子，祖父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这房间能够看出来是他私人出入的地方，应该很安全，也是，都已经建在地下了，怎能不安全。

　　整个房间散发着不属于地面的冷气，但还是有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跟我的卧室长得何其相似。

　　倘若眼前人对我一点感觉没有的话，为什么克隆人实验能说服他继承成家的家业？为什么要在这栋实验楼最隐秘的地方一比一复刻我的卧室？为什么他跟Jeno证明自己都用同一种方式，给我展示我卧室的样子？

　　Jeno说过，那5年和我住在一起的一直都是他。究竟谁在说谎，Jeno还是成缦？有种不好的感觉，心中泛起阵阵恐惧。

　　“我应该叫你成冕还是成缦？”我继续婆娑着那件让我稍微有些安心的梅瓶瓶颈，从条案上拿起这易碎的梅瓶，席地靠墙坐下，仿佛在这么个逼仄的环境中，只有依靠着踏实的东西心里才能踏实。倘若能够从这个地方逃出，我一定要把这瓶子带走。

　　“我永远是成冕，你的成冕。”他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让我把注意力从瓶子上移到了他的身上，我的成冕，什么鬼，他以前从来不说如此酸涩露骨的话。

　　况且，我的成冕是那个跟我朝夕相处的Jeno好吧。

　　倘若他真的是那个待我不同的成冕，酒吧短暂一见，他就该无视Jeno的眼神，走到我身边，20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不该在犹豫中选择退出。

　　“什么叫我的成冕。我不明白。”我双眼盯住他，他仿佛不明白我眼神的含义似的，走到我身边也像我一样，席地坐下。

　　“我是成冕啊，佳麒，你真的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他颤抖着声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学着我的样子，坐在旁边，手绕到我的脑后，看样子想要跟我更亲密点，我机警地打掉了。谁知道他下一步会不会跟那群实验员一样，想把拔掉我的芯片。

　　自从苏醒过来，好像除了Jeno，好像所有人都想把我脑后的芯片拔出来，谁知道他有没有这种想法。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你说你是成冕，但是好像所有人都叫你成缦，究竟怎么回事？”我跟他拉开了点距离，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作出些会后悔的欣行为。

　　毕竟，当初的Jeno装扮成他的样子，跟我一起生活了5年。现在又重新看到了这张让我五迷三道的脸，心中除了感慨时间的沉舟侧畔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相信他，还是想跟他贴近。

　　我也明白，这种无意识会害了我，成缦从实验室中势不可挡的将我掳走，将我带到这房间，也就意味着他并不单纯，他不是我记忆里那个单纯可靠的成冕。现在的我再不是那个完完整整的人类了，体内的芯片如是提醒我。

　　“我叫成缦，也是成冕，我的家族你还不清楚吗？酒吧一见我就确定你是佳麒，碍于身边人还有你身边带着的那个机器，我才没有上前，否则……，幸好，一切谋划都没有落空，我们终于能在一起了，这一次，在没有人能阻止我们了！”

　　“阻止我们？你的家族我不清楚，你也只是简简单单的跟我说过一句，你的家族不简单，你要从家族中挣脱出来。”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我整个人愣住。

　　我的大脑里出现了这么个逻辑漏洞，倘若我跟成缦在5年间没有一点接触，进到计划里我们才第一次相见的话，我又怎知这些信息，Jeno说的吗？

　　这一个漏洞像是楔子般，引出脑内本就存在的更多漏洞，进入到计划到实验完成一共耗时约三个月，三个月间，我跟成缦，也就是那时的成冕沟通亲昵顺畅，甚至在所有人面前要演出不熟的状态。

　　反而和Jeno才是进入到计划后才认识，他冰冷无趣，我在他眼里只是人类实验品而已。贴着冰冷墙面席地而坐的我，由内而外地散发出寒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当下的我，可真算得上是孤立无援，身体里的芯片像是同情我一般，不断帮我努力分析着探查Jeno芯片时产生的数据。

　　“你想挣脱家族掌控的事情，当时Jeno知道吗？”我追问道。

　　“我除了你，谁也没讲过。”成缦坦然地讲道，恍惚间手从瓶颈上放下，瓶子差点磕到地上，成缦见状，从我手里夺回梅瓶，将梅瓶安稳地又放回了条案之上。

　　除了我，谁也没讲过！除了我，谁也没讲过？

　　我究竟应该相信谁的说辞？那时想要入侵Jeno的大脑，想要探查真相而不得，现在我跟20年前所谓的“成冕”呆在一起，一个人类，就像是那时的隐姓的成劲篪。

　　我可以入侵他的神经，探查记忆，直接看记忆比听他遣词造句快得多，也真得多，即便身体因此出现问题也要看。

　　谁在说谎，谁又在讲真话。倘若醒来的每一刻我都活在精心编制的谎言之中，我还不如直接死掉，让大脑真正成为一个没有用的器官，存放在这机械躯体中，任由芯片差遣。

　　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

　　我站起来，走到成缦身边，直接用手将他的头扭过来，强行将他的眼神从梅瓶身上，转到我的身上。见我突然做出如此行为，他又惊又喜。

　　“从克隆人，到这间屋子，再到这个梅瓶，你是爱我的对吧。那你能为我做一件事吗？”我看着他，收回了之前的冷冽机警，换回了20年前那可能是天真般的澄澈，请求道。

　　“经历了20年的分离，我只想你能回到我的身边，你不用求我，直接做就好了。”成缦仿佛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一点也不抵抗，反而很期待。

　　“我对你的所有解释都持怀疑态度，别怪我多想，即便假设那时与我朝夕相处的是你，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你能一个人从那么多人中间将我掳走，就已经证明你不再是那时简单的成冕了。你只要不抵抗，让我看到你真实的记忆，倘若那时的我们真有什么，Jeno在说谎，我就回到你身边，不用你求我。”

　　我用手轻抚着这张自醒来就朝思暮想的脸，认真地说着。他和Jeno必定有一个人说谎了，我隐隐觉得Jeno有秘密。

　　在如此隐秘的二人世界，我不受控地回忆着过去和成冕的点点滴滴，甚至希望他和Jeno都没有骗我，因为是我所以爱我。

　　而不是因为我身上被科技、社会等等附着上的种种价值，所以爱我。

　　可，世间怎的双全法？不负如来就一定会负我，这世界总还是二元对立的。

　　“你要做什么就做，不用等，20年的等待我已经受够了，一秒都不愿意。”说着，他将自己的手贴在我的手上，紧紧地贴着，他歪着头看着我，整个身体也朝我转过来。

　　我感受着他手心那熟悉的温度，如往日般温柔的声音，心中不自觉的震颤。

　　不过如此温柔魅惑反而让我起了疑心，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是再遇见往日恋人也不可能如此失控，想起那两次查看记忆时的经历，我突然不想看他的记忆了。

　　看他的记忆也就意味着与他的神经连接在一起，心中刚才出现的是种种疑惑一下如云雾般被拨开。

　　我快速从他的手里抽出来自己的手，往后一步又一步的退去，紧张地查看着周围环紧，绝望不已，Jeno我可能见不到你了。

　　“你不是成缦，你是中心动力。”我退到墙边，再无可退，怎样才能把信息传递出去，我不知道，怎么办，心中慌乱不已，面对一步一步向我走来的所谓”成缦“我什么也做不了。

　　“哈哈哈，还是让你发现了，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他突然停住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掳到这密室来的俘虏，脑中仿佛在想着被识破后如何收场。

　　装都懒得装，我当下真的走到了死胡同。

　　“你想引导我连上你的神经。”

　　“聪明，倒也没那么聪明，能把自己困到这一步，你也不算太聪明。”他边讲边不断逼近，刚才熟悉的细密大网带来的窒息感又重现，第一次看见如此壮观的西米丝线缠绕在我的身上，眼前的成缦像巨型鬼脸蛛般停滞在空中。

　　如此狰狞，如此恐怖。

　　”其实不用你主动连上我的神经，我主动连你的也一样，不过没有了刚才的温存情绪，你要受点苦了。”

　　眼前恐怖的生物伸出细长的舌头，舌头不断地分叉，丝丝蔓蔓，缠绕住我的头颅，入侵我的五官，直至插入大脑的最深处。

　　Jeno!

　　我发出的惊叫，身上所有向外传递信息的感应器都亮起红灯。

　　但在这实验楼的最底层，又有谁能听到这用尽生命力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