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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之死靡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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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安大厦,秘密监控厅——
军部与特维局都手握重兵,只是职权范围不同,到了这个时候却联手了,一致对外。
但信号中断的问题,监控厅也没有办法及时获取地心城的信息,只能期望这事的结果好一点。
巫诺的颈间元核中有植入晶片,能够实时监测生命体征,现在也没有办法传回。
阿迪伦知道巫诺跟梅里在地心城。
“报告,已经调查了安鲁在咖啡馆时联系的那个ID。”
安鲁是地球派来的间谍,身上有窃听,他本人并不知情。尽管安鲁是给女朋友打了通讯,但他们怀疑有问题,就看这ID到底是谁的吧。
或许就是通向地球的?
调查人员继续汇报:“但调查结果显示——这ID号并不存在。”
“不存在?”阿迪伦并没有感到太意外,“已经被销毁了,地球的反侦察一向到位。”
这条线废了,陆冥北在他身边,沉思了半晌开口:“安鲁在军部卧底了好长时间,留着他本来是为了给地球传递虚假信息,等怀旧日过了也没有这个用处了。”
言外之意,他在询问要不要将安鲁从军部拔除。
从唐轲到安鲁,这段时间简直是内鬼的大爆发阶段,他们有理由相信卧底在希斯兰的秘密人员不止于此。
决意层已经通过了对间谍的清剿提案——这将是下一个阶段的任务。
“在怀旧日的后续事宜没有得到解决之前,他还有用。”阿迪伦一语定生死,“暂留。”
安鲁本身就足够成为诱饵,做成一个局。
*
地心升降梯的出口是红线博物馆,这博物馆早已废弃了。
据说之前是国王历史博物馆,但在流浪时代的时候因为被外来陨石击中,当时的人们连存活都成问题,哪还有心思来修缮博物馆?
后来也就一直荒废了。
他们从博物馆的出口出来,远远地便听见人们欢庆过节的喧嚣,涳汐还没有结束,绮艳清沉的汐光普照大地,恍如铺散的轻纱。
这是巫诺第二次见到涳汐,但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我们到地心城去之前,地面好像发生了爆炸?”巫诺回想起这事,问。
“嗯。”
“即使这样……”巫诺惊奇道,“人们依旧在欣赏涳汐。”
爆炸归爆炸,好像对人们过节的激情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人们恍若未闻,在炮火之中怡然自若。
“是这样,”梅里望了望天际,似是感慨,“希斯兰的人们有这样的民族性格,人们习惯了变故的发生,将不幸视作寻常。”
要巫诺说,希斯兰人就是有一种要死不活的韧性。
大东萨区是限制区,内藏机密,之前一直是不开放的,但有许多居民为了看一眼涳汐硬要偷渡进来,想尽办法,甚至还出现过坠亡事故。
困苦并不能阻拦他们对当下、对美的向往。
看起来很荒谬,但又有趣。
我们很难想象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类,他们有怎样不同的生理构造、神经特征,有着怎样的社会构成、政治体系、民族性格,或者有多么多元的文化艺术、宗教信仰……
“我喜欢这个充满差异的宇宙。”
差异而多元,这个世界本该如此。
……
返回了地面,看似是松了口气,但谁都知道地心城的事并没有过去。
地面的信号要比地心稳定些,离开红线博物馆,梅里接到了通信申请,他以转务事务为由跟巫诺分开走了。
等完全避开视线,才选择了接听,联络员的声音传来——
“行动组已撤离,感谢您的付出,但请注意抹除线索,注意保护身份,不要让别人怀疑到您身上。”
“我知道。”他说,“地心城行动失败,红线区行动组呢?”
“您放心,行动二组已经成功。”
但联络员也表示:“我们听说了地心城的情况,原本希斯兰军部跟特维局互不相干,但局势太危急,希斯兰军部介入了这件事,下到地心城进行支援。”
梅里拣人烟稀少的小道走,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路旁的一台复刻仪。
他顿住脚步,回:“其实还是希斯兰赢面更大。今年的涳汐时长预测出来了吗?”
“有结果,刚出的测算报告,预计离结束还有6分钟。”
联络员提醒:“您可以赶紧现在离开希斯兰地面,如果地核破坏,希斯兰塌陷,这样才不至于伤害到您。”
是这个道理,毕竟谁也拿不准这个有关生死的谜题,立刻远离希斯兰才是最安全的。
梅里考虑过他的话,最后回绝:“如果我现在离开,但最后希斯兰的结果是平安,那么我将被怀疑。最后6分钟,我就赌吧。”
对面沉默了两秒,最后说:“如果维蒙组牺牲希斯兰平安,林奕交易官将从地球出发前往希斯兰进行访问,请注意接洽。最后,祝您平安、好运。”
……
看来真的是涳汐要过去了,连信号也变得稳定,通讯也变得顺利,没有卡壳或者突然中断。
涳汐如海潮一般涨落,呈现出梦幻般的紫和蓝调,其中闪烁着熠熠的光,恍如群星汇聚,星子抖落在云烟之侧,宁静而悱艳。
人们说,复刻仪会通过技术手段,将写在仪器上的话复刻在涳汐的海滩上,留作永恒的纪念。
他一眼看到了仪器屏幕上的话,竟然是用他最熟悉的母语,用地球语写下来的,字迹规整——
鹿梦归尘,河清难俟。
星遥
到这里戛然而止,是残缺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写完。
得失荣辱如梦境,过往归于尘泥,心愿实现的那一天还太过漫长遥远,寿命有限,难以等待。
那个落笔的人要表达的是这样的意思吗?
乍一看这是过分低迷哀惘的感慨,人寿多磨,痴愿难填,不论是志向亦或是私愿都难以圆满,如愿最难,步履维艰。
这是别人的话,竟也符合他的心境,那最后未落下的只言片语,却还不知模样。
他提笔,同样用地球语,将破碎的话补全。
*
跟梅里分开走,巫诺没有到约摩河畔去,他就自个儿随便走走。
即使已经身心俱疲,但还没有到能够休息的时候,至少要等到最后的结果浮现。
他没有离红线博物馆太远,就在视野范围之内,他瞧见有一批士兵涌进博物馆和红线区,但看武装不是特维局的,应该来自军部。
到最危险的时刻倒不分你我了,军部和特维局一致抵制入侵者。
他远远朝着博物馆的方向,思绪放空,久久没有挪动一步。
“巫诺先生?”突然有一道女声试探性地叫他的名字,巫诺惊醒过来,转身瞧见两个人。
女子有着丁香紫的瞳色发色,戴着口罩,颈间挂着相机,气质独特优雅。她挽着身旁男人的手臂,姿态亲昵,看起来是一对情侣。
“柯小姐?”巫诺诧异,礼貌地打量他们。
柯微很简洁地介绍了双方,告诉身边的男人说跟巫诺是在森尼星系认识的。
又向巫诺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今天过节,我们一起来看涳汐。”
男人文雅有礼,颔首一笑:“你好,我叫安鲁。”
他们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柯微,巫诺想起在森尼星系的时候,柯微为了拍摄私自闯入危险区,在超暴星雨中受了伤,还伤到了脸。
于是他好意地询问:“听说您受了伤,现在好些了吗?”
柯微弯了弯眼角,回他:“我好多了,森尼的医疗条件治不了,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到希斯兰来了。但还在护理期,所以戴了口罩。”
“这样啊,那您注意休息。”
随便聊了几句,柯微两人还要继续过节,打过招呼之后便双双离去了,巫诺也没当回事。
漫无目的地在小径上游走,夜气缠绵,汐光悠远,他跟所有的人们一样欣赏这天赐的美景。
思绪从高度紧绷的状态中渐渐缓和了下来,他蓦然惊觉忘了一事。
他留在复刻仪上的话还没有写完。当时只写了一半,梅里就买冰激凌回来了,他只好中止。
反正现在无事,也有了机会,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折返回去,复刻仪在视野之中出现,离近了,他猝然睁圆双眼。
那后半句肯定不是他写的,连字迹都不相同。
竟然是……被别人补了么?竟然也会有地球的同胞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各自感怀,心意相通么?
鹿梦归尘,河清难俟。
星遥路远,之死靡他。
他细细地将这话呢喃了一遍一遍,心念曳动。
之死靡他,可以指对爱情的不渝,也可以是立场的坚定。
他不了解那个落墨补全的人,不知道那个人有着怎样的过往,怎样的祈望,又为什么会因为自己的话而感怀动容,再落下这样的句子。
也不明白这句“之死靡他”,到底是偏向对爱情的专一多一点,还是对信仰的忠诚?也或许是一语双关?
但人们对天空有着永恒的向往,这向着天空许下的诺言,本就有着最圣洁庄严的力量,它将一笔一划地复刻在涳汐的星滩之上,永不消磨。
鹿梦归尘,河清难俟。
——他一生从事转务事业,心向袤宇,但黑天寂寥,宇宙没有给他满意的答复。到头来不仅病骨支离,他也在阴谋之中死去,在风暴之中阖眼,沦为太空垃圾。
尽管这不是他补齐的,但无所谓了,他没必要再落笔,他们的信念无二。
往事零落于尘土,未来漫漫于长空,纵使星遥路远,唯于苦楚之处,披星踏月。
月暂晦,星常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