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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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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蘅点了点头,装作不经意似的凝神看着蒋程身后的气运。
此人年少时颠沛流离,一生之中亲缘淡薄,孤星命格。但却是上好的将领之骨,军功运一骑绝尘,难怪即便贺家有个李赭也不能占来半分便宜。
可这人面相上看,耳根子颇软,容易受人挑拨。而进四十不惑,将有大劫。
如此看来这次回到淮京,也必然是受了他人挑拨想回来试探李朝的。
而这人极有可能就是陆安敬。宋蘅细细看着,却见蒋程的气运中腾升了不少杀气。杀气成团是将领身上的标配,可战争一止杀气便会消失。
距离西夏之战结束已过去半月有余,为何蒋程身上依旧萦绕了成团的杀气?
莫不是?
宋蘅望向门外的天,看似寻常的天,却让她皱了皱眉头。
“宋老有什么话要你带给我?”
蒋程看着面前这个刚及笄的小丫头片子,一眼便看出她在神游,出声打断。
宋蘅回过神来,看着蒋程身后跟着的两个彪形大汉,欲言又止。蒋程心领神会,抬手屏退了二人。
“有话快说,若是你敢戏耍本将军,今日便是宋明也保不住你。”
蒋程素来气性高,见宋蘅卖关子,耐心也消磨了大半。
“祖父让我转告你,你不惑之年时有一战役会打回头战。”宋蘅双手束于身后,站起身来,直勾勾地看着蒋程。
“回头战?你莫要搞这些虚头巴脑的江湖骗术,我可不是太后,我不信这些。”
蒋程有些不明所以,浑厚的嗓音中带了几分斥责。又浓又粗的眉毛拧成了一股绳,墨色的眸子死死瞪着宋蘅。
“将军幼年在战火中丧父丧母,上过悬山学武弱冠时参军。初到军中之时,曾失手错杀了军师而后栽赃了当时的副将,我说得可对?”
一时间,前厅中鸦雀无声,仅剩窗外传来一声声鸟叫声。
“也正是那次机会,你才得以顶替副将为当时还在位的大将军吴会出谋划策。而你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了你战无不胜的征程。”宋蘅淡漠地继续说道,“将军若是还需要宋蘅帮你回忆往昔,宋蘅必当知无不言。”
“你说出这些无人知晓的事情,难不怕我今日就将你斩杀于此?”
蒋程幽暗的眸光中暗含杀气,置于膝上的拳头已然紧握。
宋蘅强压住心中的惧怕,笑道,“将军四十不惑之困,唯有我能解。”
“口出狂言。”
蒋程嘴上反驳,可心中却打起了鼓。
西夏一战赢得蹊跷,可数次复盘未曾查出其中玄妙。自己又因受了陆安敬挑拨着急回京试探李朝态度,虽让军师坐镇军中,终是不放心。
如今受了宋蘅提醒,愈发觉得确有问题。
宋蘅没急着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蒋程。蒋程耐不住性子,哪里禁得起人如此打量。
不出一会儿,蒋程便败下阵来,问道,“你有何办法。”
“如今事情未出,还做不得盘算。可眼下就有一事会找上门来。”
“何事?”
蒋程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而今眼前这人竟敢算即将发生之事。这让他起了心思,想要一探究竟。
“将军,门外大理寺少卿求见。”
蒋程心中震撼,回头看了一眼宋蘅。宋蘅自然接过话茬,“让人带院后去,说将军过会儿就到。”
侍卫看了一眼宋蘅,又看了眼蒋程,蒋程使了眼色,得了令方下去传话。
“将军,如今可愿信我?”
蒋程点了点头,宋蘅凑近耳语。
此时的左成珺带着程则之走入了将军府,青唐则停在院外角落里探勘着。
“宋蘅姑娘?”
青唐掩在山林中,不自觉往前探了探身子。
见来人真是宋蘅后,利落地跳下。
宋蘅一出门便看见了不远处山林处树梢上的动静,不动声色地绕过马车走到了山林口,等着青唐出来。
“宋蘅姑娘为何在此?”
青唐神情严肃,唯恐宋蘅的出现会坏事。
“你放心,我要做的事情与你们毫无干系。你和沈淮序说一声,他应该要谢我。”
青唐没接话。
宋蘅瞥了一眼青唐,“蒋程如今赶着回夏北,根本无暇顾及陆安敬在江南豢养的私兵。你觉得数十万北冥大军的安危,难不成蒋程会做出如此顾此失彼的事?”
“将军为何要回夏北?”
青唐有些慌了,宋蘅所言确实是个变数,这是少师所未能料到的。
若是江南私兵一事不能由蒋程去灭,那么便会让陆安敬的余党钻了空子。
“我不告诉你。”
宋蘅笑着卖了关子,双手在身后交叠,走出几步后回头笑道,“青唐,你回去告诉沈淮序。蒋程这事儿是我帮他的!另外,他,我救定了。”
青唐看着宋蘅走远的背影,明明这女子如此纤细弱小,可说起那话的架势比他还足。
他无数次和玄烈他们商议如何破解沈少师身上的死局,可最终还是没办法。
宋蘅方才的几句话,却恍惚中让他觉得或许少师真的还有救。
左成珺和程则之从将军府走出时,就看见了站在山林外的青唐。左成珺顺着他望着的方向看了几眼,狐疑地拍了拍青唐的肩。
“青唐?”
青唐回过神来,转神问道,“如何?”
“将军应了。他今不日便会南下,不过将军说他收了兵之后便会直奔夏北,不回淮京了。”
“不回淮京?那这件事如何收场?难不成让陆安敬一直在牢里呆着?”
程则之摇了摇头,“将军给了我们手写的密报,作假了消息来源,让我们一同呈给圣上。”
青唐接过密报,想起了方才宋蘅说过的话。
大理寺牢中,沈淮序拿着蒋程手写下的密报,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后便递给了左成珺。
“明日动手吧。”
沈淮序连日来吃得少,面色有些苍白,他靠着墙坐下,青唐在一旁伺候着,程则之和左成珺识相地离开。
“这沈少师看着不大对劲啊。”程则之回头看着牢房中的沈淮序,对身侧的左成珺说道。
“听狱卒说他吃得很少,也几乎不动。”
左成珺将密报放入了怀中,“程大人,可有法子救下沈少师?”
程则之喉头一哽,摇了摇头。
翌日,李朝在上朝时得知了蒋程连夜南下的消息,又拿到了密报,当场就提审了陆安敬。
“陆安敬,你在江南贩私盐,豢养私兵,谋害重臣,阻碍历法,这一桩桩一件件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朝在堂上来回踱步,陆安敬跪在殿上,一言不发。
甩了一地的罪证,他怎会不知其中真假参半。若都是真,自己还能辩驳几句,真假参半反倒是半点驳不了了。
“臣无话可说。”
陆安敬挺直了腰板,正视殿上之人,“可圣上别忘了,先帝给了臣说一不二的执政职权,若不是为了大嘉元朝,我何须如此大费周章。敢问圣上,臣辅佐您多年,可曾有过一次决策错误?可有一次让朝堂之祸弥漫?若不是臣把控着,您如此年纪安能高枕无忧?”
“圣上,做人切忌过河拆桥。”
“陆安敬!你有几条命敢如此与朕叫嚣。”李朝怒不可遏,面上涨得通红,指着陆安敬破口大骂。
“圣上大可以去问问太后,这些年陆家为你们李家做的还少吗?”
公然的挑衅,让殿下的众臣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喘个气儿都成了无妄之灾。
李朝对陆安敬的忍耐已然到了巅峰,如今听到这句话,更是气绝,“自古以来,君臣朝纲实乃正统,你陆安敬莫不是以为这是你们陆家的天下?!”
“自今日起,革去陆安敬宰相之位,收押大理寺大狱,待蒋程缴兵回朝后再行处置。其位暂空之责由翰林院暂代。”
宋明蛰伏在人潮中,看着被押走的陆安敬,心中引发了无数猜疑。
“宋大人,想什么呢!”
董历年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身后,突然的出声吓了宋明一跳。
宋明瞪了一眼董历年,“你不觉得这陆安敬表现得过于冷静了吗?”
董历年摸着下巴,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宋明转头,见人不发一言,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如今沈少师还身受牢狱之苦,你们这些人不想法子救人出来,成天在这混饭吃呢?”
“宋大人如今倒是关心起我们沈少师了。”
董历年笑着打趣。
宋明皱着眉头离开,独留董历年站在宫道内。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抬头望天,只见东面的密云处漏出点光。
“救人容易,自渡难啊。”
董历年迈着缓慢的步子,朝宫外走去。
大理寺狱内,陆安敬盘坐在地上,听见锁链声后睁眼看着沈淮序朝着自己走近。
“陆相。”
“你来啦。”
像是料到沈淮序会来似的,陆安敬脸上并未出现过多的惊讶。他抬手拍了拍身旁的干草垛,“坐吧,还算干净。”
“陆相,如今朝中局势已然不对,可有需要我出手的地方?”
昏暗的牢房中,陆安敬仰头看着站在光源处的沈淮序。
他曾无数次猜忌过他,将他放在了李朝身边做一个名义上的忠臣。数次被自己卷进纷争后,依然不改颜色,无一声怨怼。
可就是这样的人,是自己断然不敢继续用的人。
不咬人的狗越凶狠的道理,他陆安敬深谙。
“如今,我倒是只剩你这么一个可用之人了。”
又长又闷的叹气声,在昏暗的牢房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