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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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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相让我蛰伏在圣上身前,难道不就是为了在走投无路之时押宝于我吗?”
沈淮序走近,盘坐在草垛上,气定神闲开口道,“陆相做事向来稳重,此局冲着你来,你不会毫无防范,必有后手,不是吗?”
沈淮序年初爬上少师之位,在陆安敬的谋划下承接了抄家一事,再后来便被陆安敬架空,美名其曰在李朝身边做个忠臣当他的眼线。
可沈淮序知道,这不过是陆安敬不信他,猜忌他的借口而已。
大概是阴差阳错,李朝不信他不用的边缘人身份倒是给沈淮序找了数个口子布局。
而宋家是唯一的变数。
“这便是我不敢用你的原因了,你太聪明,又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没办法不设防。”
陆安敬摇头笑道,掺杂了几分无可奈何。
“陆相,如今吴之林等胆小怕事之人断不会再为你做事,多年来的党羽也需避避风头,而你在外的事情唯有我的人能办了。此时若是认罪,外头的事我尚能办,若是还不能信我,陆家的前程怕是要断送在此处了。”
打蛇打七寸,沈淮序这一句话,正中陆安敬的眉心。
陆安敬最在意的就是陆家的前程,不是他一个人,而是陆家是否能有人一直在朝中握有强权。而陆朝闻的不可控,是他唯一的软肋。
而青唐找遍淮京也找不到的陆朝闻,势必被陆安敬关了起来。
只不过陆安敬没想到,劫难来得如此之快。
面前的沈淮序真的成了唯一能用的人。
陆安敬一言不发,二人四目相对后,坐在桌前执笔写下认罪书及递给了沈淮序。其中包括陆朝闻的下落以及事关宋家灭门真正的罪证。
“我会将年初抄家一事揽过来,可你需得扶持朝闻重回朝堂,坐上翰林院大学士的位置。”陆安敬面色沉重,似是下了决心一般。
“淮序一定尽力而为。”
沈淮序拿着陆安敬的手书走回牢房时,左成珺和青唐已经等在那了。
将手上的认罪书递给了左成珺,左成珺看完后喜出望外,“陆安敬将你的罪名一起认了?”
沈淮序有些疲乏,站不了一会儿身形便有些晃动,青唐出手扶着他坐下。他点了点头,“条件是我帮他扶持陆朝闻。”
“陆朝闻?”左成珺皱着眉头问道,“这人已是好几个月不曾出现了,人都不知道上哪儿找。”
“被陆安敬关在善国寺了。”
沈淮序掩住口鼻,咳嗽了几声,“陆朝闻才学卓然,品行端正,是个可造之材。他本就是翰林院的人,先前得圣上亲用,倒也算得上是好棋子。”
“可他毕竟是陆安敬之子,当真能用?”
“能用。”
沈淮序稳稳的两个字,让左成珺闭了嘴。
数次接触下来,如今左成珺对沈淮序倒也没了猜忌。靠着沈淮序这些谋划,大理寺也算是往上走了一步,连带着俸禄都涨了不少。
“我还担心呢,以为你这次要栽了,没成想竟还能出来。”左成珺收了认罪书,给沈淮序倒了杯茶递了过去,“宋蘅那丫头成日喊着要救你,看来现在是不用担心了。”
沈淮序听见宋蘅的名字,眼眸亮了亮,随后舔了舔干裂出皮的嘴唇,接过水。
“青唐,少师就要出狱了,你怎地还板着一张脸?”左成珺拍了拍青唐的肩,问道。
“我不爱笑。”
青唐闷闷地说了一句,便再未开口。
左成珺知道二人定是有话要说,便找了事由离开了。
狱中一时陷入了寂静,青唐抿着嘴,一言不发。沈淮序转头去看他,哭笑不得,“玄烈等人可安置好了?”
“嗯。”
“程则之呢?”
“送回去了。”
无一句废话,青唐黑着一张脸,扭着头不去看沈淮序,周身怨气颇重。
“怎得惹了你一身的怨气。”沈淮序轻笑着叹了口气道。
青唐憋住没回话,良久,有些憋不住了,遂坐下叹道,“少师为何能将所有人都安排好,唯独不肯好好给自己一个善终。”
沈淮序摇了摇头,转了话锋,“门外可有马?”
青唐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眼神落在了沈淮序手边的信笺上。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再说些什么。
沈淮序换了青唐的装扮,从大理寺走出跃马而上,朝着城南宋家而去。一路上骏马疾驰,不出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宋府。他站在宋府门前,很快便有人出来将他带了进去。
一身粗布衣打扮的宋蘅从府门外的转角处探出头来,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沈淮序。
“他怎么出来了?来宋府做什么?”
宋蘅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看着手中提着的大包小袋,转头又从后门跟了进去。
下人带着沈淮序穿过游廊,到了宋明的书房。宋蘅打游击战一般从各个角落里窥探着一步步跟上,待人都屏退后,蹲在书房门口听着房内的动静。
宋明负手站在书房中,看着眼前的那把云凌剑。剑柄上刻着先帝名号,是先帝赐予楚家的不死之剑。可那年荣国公事发突然,剑又被盗,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满门成祸。
“安之。”
宋明转过身来,慈祥而温和的眼神落在了沈淮序身上。沈淮序躬身抱拳行了礼,“宋伯伯。”
“我当真是糊涂,这么些年竟也没能认出你来。”
“安之离京十余载,容貌有些变化又有意隐藏身份,自然得教所有人都看不出来才作数。”沈淮序站在那,平静温和,“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商。”
宋明听及此,点头后起身吹灭了几掌灯,又关上了小窗。
“何事?”
“我从陆安敬处得知他手上押了几个人,这几人是年初刺杀我和宋蘅的前朝死士。他们在宋蘅身上发现了前朝太子萧景的骨哨,又投诚于陆安敬,想必这边是陆安敬欲扳倒兵部的后手。早前我一直想不通,为何单靠一本名录便能将这通敌叛国之罪安插给宋家,而后想起萧景,这才明白了命门所在。”
沈淮序缓缓说道,平和的语气和门外瞪大双眸的宋蘅有了鲜明对比。
原来,前世宋家灭门竟然是因为她与萧景?
陆安敬早有预谋想要扳倒宋明,安插自己的人进入兵部。宋葭以为是前世的自己一心嫁给陆朝闻而酿成大祸,今生奋力弥补,可就连宋蘅都没想到招致满门之祸的源头竟然是自己和萧景的那场相遇。
所以沈淮序暗中探查后为了替她守住宋家,竟是为了换取这个情报?
宋蘅眼中氤氲出水汽,可下一秒,眼神转变为坚韧。
黑亮的眸中映照出窗内微弱的光,宋蘅抿着唇线,暗下决心,“沈淮序,这一次我必要逆天而为。”
那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子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出了院门,身后传来门开的声音,她灵活的身子往墙后一躲,灵动的双眸映出男人挺拔直立的身姿。
沈淮序穿着青唐那身黑色交领窄袖衫,贴身立体,很显身段。这与平日里总是宽阔袍衫的沈淮序大不相同,虽面上带着几分倦容,可也多了几分挺拔和傲气。
他透过绿荫,深如寒潭的眸子抓住了躲在角落里的宋蘅。
二人遥遥相望,却无言。
宋蘅在沈淮序的注视下转身离
开,故作潇洒般未曾回头,只是朝着他挥了挥手。
饶是沈淮序如此聪慧,也未曾算到宋蘅此后的每一步。
他以为,这不过是再稀松平常的告别而已。
沈淮序借着陆安敬的揽罪,于三日后便走出了大理寺。又伙同宋明将陆安敬手中的前朝死士处理的干干净净,并顺利在陆府外宅后山的院子中找到了被软禁的陆朝闻。
陆朝闻自被父亲软禁以来,日日吃斋念佛,心无旁骛。
任沈淮序如何劝说,也不愿回到朝堂。
沈淮序求贤却始终被拒。
“如今陆家树倒猢狲散,这陆朝闻不愿出来倒也是常理之中。”青唐和沈淮序等在院门外,始终不见人来开门。
“少师,如今已成定局,咱们甩手不要这烂摊子还能保住一条命。”
“你以为圣上会放过我?”沈淮序理了理袖子,“我与陆安敬纵然不是一派,他也容不下我,太后自然也是一样。薛贵以为太后会顾念旧情,□□国公的案子何来旧情?自古帝王家皆多疑。若是我在那高位,也是如此。”
“有些局,压根破不了。”
山林中传来几声异动,青唐警惕地拔剑后退了几步护在了沈淮序身后。
沈淮序回眸,就看见了从林中走出来的宋葭。
宋葭如同林中仙子般从山林中缓缓走来,一身雪白的大氅,衬得人如花般娇嫩,颜若朝华。墨色的长发盘起,脖颈处围了雪白的狐毛,赤色的石榴耳坠添了几分灵动。
“沈少师。”
宋葭行了礼,“宋蘅说,你这几日当能用上我了。”
“宋蘅?”
沈淮序剑眉微蹙,疑惑问道,“何以见得?”
宋葭掩嘴笑了几声,说道,“沈少师,可信前世今生?”
宋葭站在那院外,顺着自己那前世今生将自己和陆朝闻的琐事一一说了出来。听得一旁的青唐张大了嘴巴,沈淮序也是半天回不过来神。
“前世于我而言已是过眼云烟,沈少师助我宋家摆脱灭门之灾,我也应当要帮你这个忙。如今的陆朝闻的心结,只有我能解。”
说完,宋葭扣响了院门,却没什么反应。
“陆朝闻。”
宋葭的声音尖尖的,却不刺耳。
下一秒,陆朝闻打开了院门,一身青衫站在宋葭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