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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决赛 ...


  •   刻骨绘神,是每个雕刻者必备的技艺,也是最难掌握的技艺。

      连音姑娘是京城花魁之首,媚骨天成,今日比的就是谁能把这她份媚态还原得更好。

      今日比赛的时间,为两柱香。

      与昨日不同的是,今日比赛所用的工具和木料并非由各人准备,而是由大赛统一提供。

      只见成德朝身后侍从招了招手,便见候着的小厮将今日比赛可选择的木料一一送入。

      十种木料,种类不一,年份不一,大小不一,由各个选手抽签决定选择木料的顺序。

      顾清晏按着昨日第三的排名从签筒抽出一截竹签。

      拿在手上慢慢将拇指从尾部滑下。

      朱漆的颜色渐渐显露,端端正正的楷书,写的是……

      十号。

      ……

      晦气。

      顾清晏沉着脸冷哼一声,捻着两个指头嫌弃地将竹签远远丢在台上,然后用衣角反反复复将两个不幸沾了霉运的指头搓了又搓。

      自己好不容易燃起斗志为了接触师傅当年真相力争第一,结果一上来就是这般晦气。

      陆廷山看着人群中的顾清晏搓着指头气鼓鼓地走到临窗的位置坐下,将隔壁坐着的刘全吓得浑身一颤,低着头将脑袋缩了又缩。

      陆廷山忍不住掩唇失笑,这个反应,不必问,便也知道她抽到了几号。

      今日金氏木雕行因为师傅右手受伤,放弃比赛,金俞这人也是聪明,自知金氏的脸面或许难保,索性退赛,作壁上观,任你们输输赢赢,在外行人看来,都是复赛第一的金氏的手下败将。

      不过也得益于此,所以顾清晏最后仍剩下两块木料可选择。

      十块木料中,名贵且易于雕刻的已经被选走,最后剩的不过是一块尺余长最普通的椴木,和一块二尺见方,又暗又硬的胡桃木方板。

      顾清晏抱臂在两块木料间来回扫了几遍,然后下巴一抬,选了左边的胡桃木。

      “姑娘,这胡桃木坚硬难刻,而且色泽暗沉,你难道不觉得与连音姑娘的气质稍稍有些不符么?”成德对于顾清晏的选择略有些惊讶,忍不住开口提醒。

      连音明艳婀娜,椴木虽然粗糙,但最后若完成了打磨上漆的步骤,也能将所雕的意蕴尽数呈现。

      而胡桃木这般深色的木料,惯常用来雕刻男性,刚毅的武将狰狞的恶者或是沉稳严肃的文人,一般很少会用来雕刻女性,更别说是连音这种明艳如水的花魁美人。

      众人对于顾清晏的选择纷纷表示不解,更多的,则是选手间的幸灾乐祸。

      顾清晏不仅选择了其中最硬的木料,甚至这木料还是块四四方方的大板。

      就这料子,光是拿锯子塑大型都得费一番力气,短短两炷香的时间,她一个女子,怎么能将连音姑娘刻出?

      眼见顾清晏虽得了成德的提醒却没有改变选择,只是淡定地让小厮将木料放在自己的桌案上,在场众人纷纷摇头。

      这女子还真是够犟的,礼部员外郎给她行了方便多加一次选择的机会,还出言提醒,她居然还固执地不知变通,且等看她最后怎么认栽后悔。

      胡桃木难雕,顾清晏是早就知道的,还有一件事,她原本也知道,只不过现如今才刚刚想起来。

      就是陆廷山这张脸,还真他娘的祸国殃民。

      顾清晏将凿刀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手上转着,睨着眼,看上头的连音姑娘向坐在上首的陆廷山时不时地盈盈望着,暗送秋波。

      美人纱裙半掩,香肩外露,媚眼如丝,朱唇轻抿,一举一动都经过百般设计训练,专为勾着男人的魂魄。

      而她此时眼底的男人,唯有一个陆廷山。

      顾清晏掀了眼皮看向正坐在八仙椅上慢条斯理垂眸品茶的大理寺卿。

      此时日影西斜,阳光透过丝制的山水屏风带着明暗不一的分线淡淡罩在他的身上。

      茶盏中,水汽袅袅,浅浅淡淡的灰白色,似薄烟缓缓攀上他微抿的薄唇,挺立的鼻梁,和横峰似的眉骨,然后拂过他额前的发一路往上,越过昨日还带在顾清晏头上的那根羊脂白玉簪。

      他抬头,将茶盏放回到案上,目不斜视,举手投足间都是长年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雅正端方,好似并未察觉到连音姑娘满含缱绻的视线。

      顾清晏冷冷地翻了个白眼。

      美人在侧还能不为所动,表面装作一本正经视而不见,难讲他是不是心底早就乐开了花。

      装模作样。

      顾清晏手一顿,将凿刀握在手里,狠狠朝胡桃木板上戳了一个半弧的深坑。

      ……

      两炷香的时间过去,比赛鸣锣结束。

      众人停手。

      今日决赛仍旧和昨日的复赛一样,所有作品都会被打乱顺序用红绸盖着拿到一楼大堂,由众人评审。

      今日在场九人都是北梁一等一的木雕高手,所雕作品即使用红绸盖着,也能从那或站或坐的形态间识得女子的柔媚婀娜。

      果然,红绸揭开,众人不禁眼前一亮,一个连音姑娘已是让人心旌摇曳,更何况这里还不止一个。

      八个作品,虽展现的姿态神情不一,但是都将连音姑娘的面容韵致刻画得入木三分。

      众人纷纷惊叹,直到顾清晏作品上的红绸被揭开。

      一时间,堂中陷入一阵莫名的寂静。

      这……顾姑娘莫不是在耍人取乐吧,她刻的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陆廷山随成德走到人前,就看见托盘上,竟然放着的仍旧是一块四四方方的胡桃木板,而板面上密密麻麻刻着的,是一个个大小不一,深浅不同的圆坑。

      “顾姑娘,你莫不是将今日的决赛当作儿戏吧,我让你刻人,为何你却胡乱刻这些莫名其妙的坑洞?若是你想放弃比赛,自可以像金氏木雕行那般道明原因退赛,我们不会强制要求你必须出席,你既然来了,却将这种作品拿出敷衍了事,是不将我们这比赛放在眼里么?”

      赛事头号评审,京中大儒方立恩言辞不善,只将顾清晏的作品当作是对赛事和众评审的糊弄。

      顾清晏眼看众人面露不满之色,却也不慌,只是转头看了眼厅堂西南角的刻漏,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方先生不必动怒,我顾清晏既然来此比赛,便会尽我所能与诸位同行一较高下。
      所谓雕刻,是作者将自己所见所闻所感诉诸在每一次落刀之中,作品与观众间讲求的是眼缘。”

      “姑娘的意思,是我们都没有这个眼缘,不配欣赏你的作品么?”

      顾清晏笑意更深,“作品和观众间除了眼缘之外还讲究一个时机。人生海海,世事繁杂,所念所求,不过是天时地利人和。
      现如今我们从五湖四海而来相聚在此,已是地利人和,诸位何不再等等片刻,等到时辰合适,再看看诸位与我所雕的作品有无眼缘。”

      顾清晏说完,众人面面相觑,皆是一头雾水。

      这姑娘看着美貌不输连音,但怎的说话竟是神神叨叨不明所以。

      这样一块坑坑洼洼的木板,过了一时片刻,难道就有了神通,会自己把自己刻成一个姑娘?

      昨日鹦哥儿展翅,那是在鸟的体内藏了机关。

      虽然看起来不可思议,但熟悉木匠行当的也知道这不是什么难办到的东西。

      但今日你根他们说这块板里面会有机关,到点触碰,就会一截截自动组成一个连音姑娘,这也太离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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