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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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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风高,圆月高悬。
客栈房间内,窗子半敞着,随着微风一开一合。
白色的床幔里,一位女子正在熟睡。
房间内最后一点熏香燃尽时,床幔里的女子痛苦地翻了个身。
苏知予面色苍白,紧闭着双眼,捂着胃蜷缩起来。
连续几日有一顿没一顿的,大晚上的,胃部居然不合时宜地抗议起来。
胃部的绞痛简直比挨刀子还难受。
苏知予扒着栏板,艰难坐起身,看了眼天色,心又沉下几分。
算了,想办法总比躺在着等死好。
趁疼痛缓解几分的时候,苏知予背起剑下楼。
掌柜的在空旷的正堂内,打着算盘整理账目,见有人来,抬了下眼皮。
苏知予道明了来意,但掌柜的却遗憾地摇摇头。
“药给客人都用完了,还没来得及备上。”
“......”她半夜胃痛,搞不好跟他们做的菜有关。
现在别的办法没有,只能去找医馆了。苏知予咽了下口水,转身准备出门,掌柜的又抬头提醒她。
“听闻昨儿夜有一女子惨死,被发现尸身都臭了,这么晚还是不要出门为好。”
胃里的绞痛再次袭来,苏知予闭了闭眼。
这样疼下去,她还能不能活到明天早晨都是个未知数。
于是,她问:“您可知道现在还有哪家医馆开着吗?”
掌柜的停下打算盘的手,摸了摸下巴:“这个时间大部分医馆都闭了,不过醉月楼旁边有家‘济世堂’从前常常开到深夜,最近的话......我也说不准。”
说罢又自顾自地算起账目来。
黑漆漆的官道上,各店铺大门紧闭,风吹得门帘微微摆动。
门口剩下光秃秃的木架子,和东倒西歪的三轮车。
巷子后的孩啼声都听不见一声。
“哗啦—”水声和老旧木门的‘嘎吱’声几乎同时响起。
青砖上留下一片似烟花状炸开的水迹。
苏知予下意识向后跳了一下,做出防守动作,背后的剑跟着晃了一下。
只见街边一位双手拿着木盆的阿婆,哆哆嗦嗦地阖上店铺大门,还用木板将门和窗都堵死,不露出一丝烛光。
“哎...等等....”苏知予抬头看清店铺悬挂着的匾额——济世堂。
最后一点希望都没了。
夜间温度低,因为受凉,胃部疼得更厉害了。
苏知予看向路的另一头,犹豫了。
去苏府?
片刻后,苏知予缓缓转回身,打算原路返回。
醉月楼此刻也紧闭着大门,丝毫看不出白日里歌舞升平的得痕迹。
路过醉月楼时,苏知予心口猛得一空,一股骇人感袭来。
背后似乎有双眼睛正盯着她。
可她回头看时,大街上空空如也,身后只有自己的影子。
停留片刻,苏知予转回身继续往前走,可那骇人的感觉却越来越浓烈,那双盯着她眼睛似乎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听说昨日有一女子惨死,被发现时尸身都臭了。
掌柜的说的话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在耳边一遍遍回放。
苏知予有习武之人敏锐的直觉,知道自己大抵是被人盯上了。
可此时打起来,她不占优势,还是能避则避。
周围夜色昏暗,凉风习习,她捂着胃不断地加快脚步,走到一个巷子口。
巷子里没有月光照耀,光线比官道更为黑暗。
只要穿过这条巷子就离客栈不远了。
苏知予回头看了一眼,硬着头皮走进巷子,差点儿撞上堵在路中间的木桶。
走了一会儿,在能看清前面的官道时,苏知予刚松一口气,身后忽而传来双脚轻微点地的声音。
紧接着,她就被一只粗壮手臂锢住了脖子,余光瞥见一方刀刃闪着寒光。
“别动,敢反抗就杀了你。”
苏之予自认为,自己好歹也是斗过象幽谷魔头的人,就这么被一个城中贼人吓到了,她以后还怎么闯江湖?
“嘣—”黑衣人撞到墙上,一声闷哼。他赫然抬头,双目圆睁,盯着眼前瘦弱的女子。
怎么可能?这瘦胳膊哪里来的力气?
苏知予看着他一副贼眉鼠眼,虎背熊腰的模样,眉心皱起。
自己从前怎么会把沈砚当成贼?
“既然遇上真贼了,”苏知予此时胃疼减轻,麻利地抽出剑,“那就抓你去官府。”
黑衣人虽然身材粗壮,但也是练家子,能看得出曾经也是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过的。
他反应极为迅速,手臂向外一档,趁机双手勾住屋檐,翻了个跟头,腾身攀上了楼顶。
苏知予踏着墙瓦,紧跟其后。
原本静谧的街巷,传来瓦片相互碰撞的声音。
见身后的人追着不放,黑衣人停下脚步,蹲下身从瓦片中拿了什么东西,转身等后面的人送上门。
苏知予自从那次下山后长了不少心眼儿,见前面的人停下,也她警惕地停下脚步。
黑衣人坏笑着,刚想做些什么,圆溜溜的贼眼忽然注意到她身后剑鞘上镶嵌着的蓝宝石。
“这石头不错。”
苏知予目不斜视,冷冷回道:“是不错。”
顿了几秒,黑衣人狡黠的目光一转,问道:“昨日见你与梁世子在一起,你也是侯府的人?”
“......也?”苏知予挑眉,他这算是自曝身份了?
黑衣人小而圆的眼一转,劝道:“既然咱们都效忠一个主子,不必大动干戈。”
“......”苏知予想了想,放下剑。
心想着可以将计就计,然后趁机打晕他带去官府。
黑衣人见她上勾,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让他放松警惕:“要不我们下去聊聊?”
不对。见贼人脸上的表情,苏知予心底生出一股不详之感。
她所见过的人里,只有沈砚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其他的人,要么说话底气不足,要么表情刻意做作。
苏知予反应过来自己被贼人蒙骗了,下意识想提剑,但为时已晚。
一股白色的药粉已经飞入她的眼睛,一阵疼痛之后,她失去了五感,身子向后仰了下去。
黑衣人咧起嘴,伸手就要抢夺苏知予身后的剑鞘。
就在手要抓住苏知予胳膊时,他黑粗的手腕被一只黑色皂靴狠狠踢中,接着,黑影的另一只脚正中他的下巴。
一团黑影像风一样闪过,顺势揽住了将要摔下房顶的苏知予。
黑衣人‘蹬蹬’踩在瓦片上,好不容易站定没掉下去。
他捂着错位的手腕,错愕地消化眼前的事实。
他早就侦查过这一片儿了,连只喘气儿的鸟都没有,怎么可能还会有其他人!
另一边,噬血散已经发挥作用,苏知予躺在沈砚怀里,全身抽搐,双手无意识地狠狠掐住自己的脖子。
剑鞘磕在地面,蓝宝石掉落在一旁。
沈砚急切地低声唤她:“阿予,阿予。”
这姑娘打得了江湖魔头,却被一个城中小贼给蒙骗了。
沈砚扣住苏知予的手,让她抓自己的胳膊,于是,他的胳膊被神智不清苏知予,胡乱抓出一道道血痕。
黑衣人见到来人,也顾不上蓝宝石了,转身踏着瓦片,消失在夜色。
深更半夜,苏府上上下下忙里忙外。
苏宥海眼眉肃冷,站在屋前。
苏抚和苏大夫人披着厚实的一层披肩,相偕出现在院门口。
苏大夫人匆匆地望了一眼屋内,焦急问道:“这是出什么事了?是澄儿回来了?”
还未等苏宥海回答,郎中急冲冲地出来。
“苏将军,三姑娘中的是噬骨散,其解药的药材极其稀缺,眼下京城中,恐怕只有太医院和几家贵族才有。”
苏宥海未迟疑片刻,转身就要走。
苏大夫人连忙拉住他,急切地责怪他:“你疯了,你没有皇上手令,现在进宫就等于找死!”
苏宥海沉声道:“母亲,你可听清楚了,里面躺着的人是阿予,她跟苏知澄一样,是你亲生女儿。”
苏大夫人手指颤了颤,看向屋内躺着的人,仰着头道:“她曾经差点把苏家毁了,这女儿谁爱要谁要。”
屋内,苏知予发起高烧,指甲嵌进掌心的肉中。
苏抚倒是没宥夫人绝情,但也没有松口让苏宥海走,而是问郎中:“还有两个时辰宫门就开了,有什么药可以帮她撑住这一阵子?”
郎中叹了一声气,遗憾地摇了摇头。
一个丫鬟匆匆跑出来,摔了一跤,不敢多耽搁,哭着爬着到苏宥海面前跪下。
“老爷,大夫人,少爷,三小姐又发起烧来,还不停地掐自己脖子,怎么办啊?”
苏宥海再次转身就走,苏大夫人连忙去拉,可她一内院的女子怎能拉得住去意已决的苏宥海。
“你再往前一步,你就不是我儿子!”
苏宥海脚步一顿,半回头说道:“那您可只有苏知澄一个好女儿了。”
苏大夫人眼眶一红,指着他:“你...你说什么...”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亲人,作为兄长,我没法眼睁睁看着她等死。”
苏宥海未再搭理身后人的阻拦,抬脚踏出院子。
苏宥海片刻不敢停留,差点与跑进来的小厮撞上。
小厮喊道:“少爷,刚才有人送来一瓶药,说可以救三小姐!”
苏宥海面色凝重,摩挲着药罐:“可能认出那人是谁?”
小厮蔫了下去,摇了摇头,随即又道:“但送三小姐回来的人说,他之后会再让人送来解药。”
苏宥海打开药罐查验一番,转身赶回院内。
服下药后,苏知予的症状逐渐减轻,半个时辰后,噬骨散的毒完全消解,只是还有些轻微的发烧。
郎中擦了擦汗,松了一口气,真是好险,随后冲门外的苏宥海点了点头。
丫鬟们还在不断进出,为苏知予换水降温。
苏宥海望着屋内桌上的白色药瓶,眯了眯眼。
知道阿予的身份又能在此刻出手相救的,这城中只可能是与自己现下交好的谢瑾川。
又或者,是因为郑霄和阿予的关系,谢瑾川才出手相救?
谢府。
月光洒进屋内,映照着地上几块沾着血水的细布。
“公子,苏姑娘已经没事了,”郑霄低眸看了眼地上的血布,“您的伤要不要也请人看一下?”
沈砚熟练地在细布尾端打了一个结,随后放下袖口,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什么。
“不必,早些休息去吧,明日还要去趟醉月楼。”
“是。”
灯烛下,书案上躺着一把摔裂的剑鞘和一颗盈盈闪光的蓝色宝石。
小姑娘看见了,不得难受哭了。
沈砚用指腹摩挲了下凹槽断裂的地方,“嘶——”拇指指腹处涌出一股鲜血。
斟酌了一会儿,沈砚从手边最底层的柜子里拿出一块布,噼里啪啦地摊开来,一溜的锤子、锉刀、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