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海川》果酱松

21、第二十一章

　　翌日清晨，苏府。

　　内院西南边的旧屋，是苏家三姑娘曾经的房间，六年来无人进出。

　　屋内的陈设脏得脏，旧得旧。正午的阳光透过门缝，在地面留下一层斑驳，飘在空中的灰尘清晰可见，打着晃得满屋乱窜。

　　“嘎吱——”

　　尘封已久的门被推开，两个丫鬟走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潮湿味。

　　丫鬟们放下水桶，拿出抹布蘸着水，仔细擦拭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她们都知道，这个房间的主人回来了。

　　十六岁的薄荷跪在床边，整理着床铺，忽而开口道：“三小姐不是已经出嫁了，为何突然回来？”

　　薄荷是新来的，之前从未见过三小姐，不免对这个传闻中的三小姐新生好奇。

　　她听说过三小姐很多传闻，但都是对她的负面评价，比她还小的下人甚至都不知道苏府还有一个三小姐。

　　正跪在地上擦地的彩云闻言后，回头神秘兮兮地说：“我曾听府里的姑姑们说，其实三小姐早就失踪好多年了，一直瞒着外人说是嫁人了。还有人猜这个三小姐其实是冒充的。”

　　薄荷张大嘴巴，“为何？”手里的活仍不停。

　　彩云：“曾经侍奉过三小姐的姑姑们说三小姐性格内向，不爱说话，更不会舞刀弄枪跟现在的这位姑娘简直天差地别。”

　　想了想彩云又道：“且听门房的小厮说，这个三小姐好像昨夜是与夜窃案的凶手交过手，离开这么几年，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她们正在交谈的时候，吴姑姑从门后走过，听见她们俩的谈话，提着气走上台阶，教训她们。

　　“她是少爷亲自接回来的有三小姐，少爷与她一母同胞，难道还不比你们清楚吗？还有老爷和苏大夫人，他们都已经默认了，你们在操心什么？要是让我再听到你们谁再传这种谣言，你们就自己收拾收拾，滚回老家去。”

　　“是…”俩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跪下认错。

　　吴姑姑瞥了瞥两个小丫鬟，“三小姐已经醒了，你还在磨磨唧唧的干什么？还不快去认主子。”

　　两个小丫鬟急匆匆地放下手里的活，赶去客卧。

　　客卧内，苏知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打量着这个陌生的房间。

　　这客卧点了熏香，满屋子清淡的的茉莉花香。

　　苏宥海敲了敲门，听到轻轻的一声“进来”后，才推门而入。

　　苏知予不习惯和苏家人相处，昨日苏宥海想让她回来，她都拒绝了。

　　要不是因为昨晚被那坏人暗算了，她是绝对不会踏入苏府一步的。

　　苏宥海见她精神恢复的不错，立刻一副兄长的架子教训起苏知予来。

　　“你胆子大了不少，现在连夜窃案的悍匪你都不怕了。”苏宥海冷着脸训道。

　　苏知予听出他的讽刺，没当回事。心想：要是你知道我还打过象幽谷的魔头不得吓死。

　　见她一脸不服，苏宥海脸又沉了几分：“林羽卫抓了半个月都没结果，要不是昨晚是谢世子亲自勘查，你今日就是横在街头的一具尸体。你真以为自己斗了斗江湖上的魔头就当真天下无敌了？”

　　“嗯？”苏知予惊讶地看过去。

　　师父修书修得也太勤快了吧……

　　苏宥海冷哼一声。

　　这件事其实他昨天才知道，程掌门在信里告诉说了她要来京城的事，顺便也把她去武林宴大战徐观远的事提了一下。

　　但程肃的信中并没有提及沈砚，苏知予在京城又没有其他朋友，所有苏宥海只当苏知予突然主动回京城的理由是因为她曾提到过的郑霄。

　　苏知予喝了口水压压惊，忽然瞥见苏宥海手里拿着自己的钱袋以及剑，大惊失色地站起来，问道：“我的剑怎么在你那里？”

　　苏宥海垂眸扫了一眼手里的东西，把它们放在桌上。

　　“都是你打架时丢的，刚刚郑侍卫送回来的。”

　　“郑侍卫？”苏知予拿起剑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想了想反应过来：“是郑霄？！”

　　苏宥海点了点头，却及不认同她的反应，他没有男女性别的偏见，但仍认为女孩还是矜持些好。

　　苏知予抬脚要往门边走。

　　“他还没走远吧，我去找他。”

　　下一秒，苏宥海叹了声气，伸手把她提溜了回来。

　　苏宥海揉着眉心，劝道：“不急，你们的事，我已经约了谢世子商榷。你的房间已经让人收拾好了，一会儿就过去吧。”

　　苏知予从前就是比较怕苏宥海的，此次回来虽然不知道他为何对待自己亲和了许多，但到底有童年阴影，只要是他严肃时说的事情，她都不敢忤逆。

　　但是此刻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股勇气，竟然当着他的面反驳他。

　　“挺急的，”苏知予轻轻跺着脚，“我有很重要的事找郑霄。”

　　“…….”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苏宥海面色凝重，妥协道：“既然如此，那明日的长公主生辰宴，你随我一同去。”

　　傍晚，星光点点。

　　彩云和薄荷踏着小步子，恭恭敬敬地来请苏知予去与老爷夫人用晚膳。

　　苏知予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不去，我还有其他事。”

　　说完，就要拿起剑出门。

　　彩云和薄荷对视一眼，怯生生地想要跟上。

　　苏知予将门狠狠一摔，冷冷道：“别跟着我！”

　　“可是大夫人说…”

　　话还没听完，苏知予已经不耐烦地翻墙出了苏府。

　　反正等明日见到郑霄，问到沈砚的坟冢在哪里后，她就离开京城了。

　　“你们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们。谁怕谁….”

　　将两个黏人的丫鬟甩掉，苏知予在街上乱晃。不知不觉又走到乐溪街，醉月楼歌舞升平。

　　一个人喝醉的人摇摇晃晃从醉月楼出来，鬓角处耷拉着两缕发丝，也随着晃来晃去。

　　从苏知予面前走过时，她似乎闻到了与昨日那坏人身上同样的香薰味。

　　苏知予转头望向醉月楼。

　　醉月楼里，沈砚正站在二楼廊道的拐角，观察进入楼内的情况。

　　“公子，那人的面容已经暴露，今天真的会再出现吗？”郑霄提醒道。

　　“昨晚我发现他行动时竟敢露出真容，才知道他应该是会易容术。这也能解释我们为什么半个月都没找到他的原因。”沈砚思索着，而且是雪岚谷的易容术……

　　想到这里，沈砚转而问：“苏府那边安排好了吗？”

　　郑霄：“按公子的吩咐，安插了一支林羽卫在苏府外，只是….那人就算要找苏姑娘复仇也不会挑苏府下手吧，毕竟苏将军还在。”

　　沈砚轻摇头，那悍匪不敢贸然闯苏府，但防不住里面的人跑出来。

　　一楼，傅晨睿神情焦急地出现在醉月楼门口，他急匆匆跑上二楼，连喘气都顾不上，连忙禀报。

　　“公子，苏姑娘从苏府里翻墙跑出来了，我一路跟到这里，我转头交代兄弟们的功夫，她忽然就不见了！”

　　“…….”

　　沈砚皱起眉心，以她的功夫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被掳走….他抬起头看向屋顶，她该不会是……不能这么虎吧。

　　“啪—”一位身材削瘦的男子进入了二楼对面的阁间。

　　而此时的一楼，阿栀刚刚结束了一曲弹奏，引得一阵强烈的掌声呐喊，对比起来二楼要冷清许多。

　　沈砚眼眸微敛，“找到了。”

　　苏知予本想从二楼阁间溜进醉月楼，却听到一男子嘴里骂骂咧咧地在屋里翻箱倒柜。

　　透过门窗的细缝，男子掏出匕首放在放在桌子上，正给自己的右手手腕换药。

　　看到那匕首，苏知予先是感到一阵恶寒，继而确定这人就是那悍匪。

　　一不做二不休，苏知予将苏宥海的话全部抛之脑后。

　　既然谢世子昨晚是为救她，让悍匪给跑了，那她现在抓住他，就当还了他的人情。

　　苏知予蹬开了窗子，一脚踹到他的背上。悍匪毫无察觉，一下子磕到了门上，捂着受伤的下巴，转头看到了身后的人。

　　“你还敢来找我？”悍匪瞪着一双大眼匪夷所思的看着她。

　　你的易容术我在书上看到过仔细，”苏知予定晴瞅了瞅他脸上木浆的痕迹，“看来你这学的也不怎么样。假皮黏的时间太长了，不好撕吧？”

　　苏知予人畜无害的笑了一下，用剑勾起桌上的匕首扔到窗外。

　　悍匪见她有备而来又想要掏出毒药故伎重施，苏知予抢先一步扔出剑，他手里的牛皮纸瞬间被钉入门框。白色的噬骨散顺着门沿洒落一地。

　　悍匪以迅雷之势夺门而出，在二楼的栏杆处抓着一块儿幕布顺势跳了下去，登时楼下的人被吓了一跳乱作一团。

　　苏知予急忙追出。这边的幕布已经被扯断，苏知予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心只想抓住悍匪，毫不犹豫地攀上栏杆，准备直接从二楼跳到一楼。

　　对面的三人吓了一跳，尤其是傅宸睿瞪着眼睛喃喃开口道：“这也太虎了吧……”

　　苏知予知道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身体落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莽撞了这样掉下去，自己的腿怕是要废了。

　　危机时刻，沈砚抓起另一边的幕布，越过栏杆，荡在半空中顺势接住了苏知予。

　　落地时，因为两边的幕布都被扯掉了，厅堂中央的匾额啪的一声掉了下来。

　　琴被砸成了两半，屏风也被砸出一个坑。

　　苏知予眼前蒙上一大块巨大红色的绒布，看不清救他的人是谁？

　　所有人都急的跑出门外了，沈砚转头瞧见悍匪现在已经跑到了醉月楼门口，他将怀里的人放在台阶上，准备追上去。

　　站起身时，却被一双纤细的手抓住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