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中郎将大闹五味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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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夜，五味坊，二楼天字号厢房。
茶水尚未煮沸，一身绯色罗裙的萧镜却先拍案而起：“你说洛怀安打扫屋子，把你刚送过去的那两个美人一道打扫了？！”
云旭今日虽是一身小厮模样的打扮，却煞有介事地理了理那粗布夹袄的袖子：“那两个美人是送回来了，可是送那两个美人过去的仆婢却都留下了，你怕什么。”
萧镜怒道：“我怕你办事不牢！”
云旭揉了揉贴在脸上的那把络腮胡：“瞧你这话说得……你那世子府是个探子窝，洛怀安的将军府又好得到哪儿去？昨儿弄那么大阵仗，不过也就弄下去四五个眼线罢了。”
萧镜再怒：“然后咱们的人就占了一半！”
云旭轻咳一声：“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咱们明白了，你那小竹马是个不为美色所动之人……诶诶，别打别打……！这事儿算我考虑不周，有什么吩咐世子殿下尽管提，算我将功折罪……”
“好。”萧镜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去查查李大司农府上的门童。”
云旭沉吟道：“你是疑心……咱们风光无限的司农卿被人当枪使了？”
萧镜颔首。
昨日公堂之上，李有财的一番举动着实怪异了些。昨日阿佐主审此案，李京兆私底下必然一早告诫过他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瞧那李有财的模样，却像是故意要往大司农府上攀扯一般……
正在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倏地响起。
陈福推门而入，扶着头上的铜钱纹幅巾上气不接下气：“主子……洛小将军，洛小将军来了，正在楼下闹事儿呢……”
萧镜和云旭对视了一眼。
云旭立即起身，三步并做两步冲到一旁的柜橱旁，拉开柜门轻车熟路地钻了进去。
萧镜抬手拾起桌上的小银面具往脸上一扣，扭头出了门去。
外间就是二楼的连廊。
此处凭高临下，堂中景象尽收眼底。
堂间一众食客早已散去，只留得满地支离破碎的残羹冷炙。
正中立着的那个年轻男子，头上戴着一顶银白色的小冠，身上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袍。
此时他右脚正踩在矮几上，指尖勾着一柄匕首把玩。
这人不是洛怀安，又当是谁？！
顺着洛怀安的身形向下打量，那人脚边竟还躺了一众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公子哥们。
呵，这不是正经八百的陇西李氏宗族子弟么？
平日里这群人为了在王长兄跟前避嫌，就连见着世子府的大门都是绕道而行，没想到却在这里让黎二见了个全乎。洛怀安昨日公堂之上不还护着李氏一党么，今日怎么却又杠上了？
萧镜顺着楼梯拾级而下，在洛怀安身前站定：“这都是将军一个人闹出来的动静？”
“一没兵刃二没弓弩的，就连这小刀都是从他们身上缴获的，算不得什么动静。”洛怀安手中的匕首转来转去，寒铁衬出的锋芒也跟着荡来荡去，“就是砸了黎二娘子的店，着实有些对不住。”
萧镜抿了抿唇：“洛中郎将身份尊贵，又是我黎二的救命恩人，哪里谈得上对不对得住。”
洛怀安五指一松，匕首直直下坠，擦着他的厚底官靴插进地面，嵌着金玉的短柄不住颤动：“一码归一码。至少这五味坊中的一应损失，我将军府还是要赔的。”
萧镜不置可否，只环顾了一遭四周：“那这些公子的损失，可也是由将军府承担么？”
洛怀安的目光跟着兜了一圈：“还不快滚？”
他话音刚落，一群人口中喊着乱七八糟的混话，呼啦啦连滚带爬四散逃离。
洛怀安摊了摊手：“什么公子，什么损失？我怎么没看到？”
萧镜又好气又好笑，真是从未见过这般理直气壮的。但到底也不能让人就这么杵在这儿站着，她朝着楼上做了个请的手势：“罢了，事已至此，黎二只得吩咐小厮去打扫了。还请将军楼上宽坐。”
原本只是客套之语，没成想洛怀安竟当真衣袍一撩，抬脚上了二楼。
萧镜只得匆忙跟了上去。
洛怀安进了二楼天字号厢房，目光立刻落到了那沸水蒸腾的炉子上。
萧镜暗骂一声，连忙上去圆场：“妾身方才正打算烹茶，将军一来，竟全忘了……还好不曾走水，不然损失真是大了。”
洛怀安道：“黎二娘子也喜欢喝茶？”
萧镜腹诽：不喜欢。
萧镜笑道：“喜欢得很呐。”
洛怀安道：“真巧，我也喜欢。尤其是峨眉白芽，那云海日出的滋味还真是妙不可言……”
趁他说话的工夫，萧镜朝着门外的陈福递了个眼色，示意他将这屋里屋外都安排一遭。
陈福领命而去。
萧洛二人又寒暄了几句。
不一会，小厮进来布菜，方才云旭点了还没吃上的菜肴，现下被摆在了洛怀安的桌上——正当中的乃是一道火炙鹿脯，旁侧佐了一盅百合炖鸡。除此之外，就是几碟糕饼之类的小食了。
洛怀安提起筷子，夹了一片鹿脯晾在碗中：“说来也巧，昨日在京兆府与三殿下匆匆见了一面，他刚说你家的蜀味地道，今日路过，一时兴起就来了。”
萧镜意有所指道：“那将军今日将那些李氏子弟一顿痛打，也是一时兴起？”
洛怀安若有所思道：“五味坊最后一份蜜桔炖肉上了他们的桌子，不打他们打谁？”
萧镜问道：“此话当真？”
“假的。”洛怀安粲然一笑，桃花眼竟眯得像只狐狸，“看他们不痛快，随便找个由头罢了。”
萧镜面上一僵：“看来将军自有将军的打算，是妾身多此一问了。”
“打从第一面见你，你就一直敢问得很，现在倒知道说‘多此一问’了。”洛怀安笑着朝她摆了摆手，“如此看来，怕那些世家子弟寻仇也是信口胡言。他们背后有陇西李氏做靠山，黎二娘子背后的靠山来头只怕也不会小。”
萧镜装傻道：“将军府的来头自然不小。”
洛怀安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吃了两片鹿脯，又抿了一口热茶，不疾不徐上下打量着她。
萧镜问心无愧，自是坦坦荡荡由着他看。
洛怀安收了目光温和一笑：“昔日我离京时，三殿下只得九岁，整日跟在世子殿下后面‘哥哥’‘哥哥’地叫着。昨日他在公堂之上的模样，倒令我生出些时光荏苒之感。”
萧镜起身拎了小壶替他斟茶：“将军该不会以为，妾身乃是世子殿下的人吧？”
室中斟茶的声音落尽，洛怀安盯着她的眼睛道：“听闻如今世子纨绔，黎二娘子是三殿下的人也说不一定。”
萧镜淡然道：“将军何以这般论断？”
“如若不然，昨日公堂之上，三殿下言语之间何以对你那般维护，以致于不依不饶要彻查此案？”
“将军慎言。”萧镜搁了茶壶，满面正色道，“若说三殿下真有偏私，那也是对于将军颜面的偏私。此案是由将军府举告，案子审了个不明不白，岂不让人笑话。”
洛怀安语塞半晌，忽而抬手向她行了一礼。
萧镜连忙侧过身去不受：“将军这是何意……”
洛怀安神色有些落寞：“其实今日我来，原本就是打算与你赔个不是。”
萧镜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洛怀安叹息道：“如今京中局势变幻莫测，我也有我不得已的苦衷。我璃国乃是最讲法度之处，我也并非那等官官相护之辈。黎二娘子的案子我时刻铭记在心，假以时日，必然会将真相据实以告，还请一定信我。”
萧镜有些晃神。
七年前，洛怀安离京时曾说：假以时日，我必然会重振旗鼓，还请一定信我。
这人如今十万大军在握，也算是言出必行。只是……她却再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了。
酒饱饭足，萧镜将洛怀安送出了门去。
待她转回天字号厢房，便见着云旭已经从那橱柜中走了出来，正趺坐在满桌残羹冷炙旁满面郁郁。
萧镜愣了愣神：“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云旭阴阳怪气道：“哪里好了？你那小竹马倒是吃好喝好了，我可饿着肚子在那柜门里等了大半个时辰！”
萧镜失笑：“我这就去让福伯再给你来分一模一样的。”
“不必了。什么‘光阴荏苒’，什么‘一定信我’，酸都酸饱了。”云旭瞟了萧镜一眼，“我说狸奴啊，你可清醒些。洛怀安这厮可不是从前那个直肠子了，他的话几分信得几分信不得，你心里得有个数。”
萧镜噗嗤一笑，心中郁郁散了不少：“我记得前两日，你还觉着他进京必然是来助我一臂之力的，如今怎么改口了？”
云旭愤愤道：“先前那不是没见着他人么？眼下一见，真是满心满眼的试探，着实可气！”
萧镜小声道：“今日隔着柜门，也不算见。”
云旭一拍桌子：“你别管这些！总之，这个小竹马不好，咱们换个好的就是。我看宋随就不错。如今他虽然搬出了武威侯府，但有空咱们还是可以一起喝酒的。”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中郎将大闹五味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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