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坠我》温琰

14、第 14 章

　　心跳刹那间停滞，耳边嘈杂纷乱的声音都沦为背景，

　　时间仿佛被无限的延长。

　　就连许嘉跟她说的话也全都没听进去。

　　程念的眼中只剩下那片被风吹的扬起的白色衣角。

　　比赛局势咬得很紧，场上周知衍连投两球引得围观的女生一片欢呼。

　　声音很大，就算在球场上也能清晰的听到。

　　程念看见周知衍游刃有余的带着球跑了几步，随后在热烈的欢呼声中回头，如同程序精准定位般找到了她的位置，

　　四目相对，触电般的感觉一闪而过。

　　“周知衍真帅啊！”

　　许嘉在旁边小声的说。

　　这里人太多了，大部分都是周知衍的迷妹，她怕说的太大声被别人手撕。

　　胳膊拐了拐程念，“你不是跟周知衍是同桌吗，回头帮我要个签名呗？”

　　“……”

　　程念瞥她一眼，“你怎么不自己去要？”

　　两个班的距离不到一百米，许嘉要是想追星也很方便。

　　许嘉笑着打哈哈:“我这不是……那什么，跟人家不太熟，贸然找人家要签名不太好意思嘛。”

　　程念蓦然想起最近周知衍异常的行为，几乎见不着面的情况时有发生。

　　也不知道这次篮球比赛完他还会不会来上课。

　　应该还是见不到的吧？

　　她扯了扯嘴角，“我跟他也不太熟，你还是找他朋友吧。”

　　程念伸手指了指另一边，平日里跟周知衍关系好的几个同学正站在场边。

　　许嘉只看了一眼就蔫了，她小声切了一声，嘟哝道，“小气……”

　　随着赛程的推进，比分逐渐被周知衍拉开差距。少年犹如一头凶狠的狼在球场上奔跑，篮球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般紧紧跟随，闪避，过人，一跃而起，将球狠狠的扣进篮筐。

　　一声哨响，终止了双方猛烈的对抗。

　　周知衍站在场边，毛巾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搭在肩上，他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着，余光看向刚才程念站过的位置。

　　那里已经换成了别的人。

　　周知衍顿时皱起了眉头，往旁边扫去。

　　“阿衍，看什么呢？”徐峰走过来要搭他肩膀，看他一直扭着头看一个方向，好奇的伸了伸脖子，却什么都没看到，奇怪道。

　　周知衍躲过他的手，语气有些不好。

　　“离我远点，一身臭汗。”

　　两人一起搭档多年，徐峰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立刻惊讶的手停在半空，随后闻了闻自己的胳膊，不满的爆了句粗口，“靠，你自己还不是一样。”

　　不知道他到底突然发的什么疯，徐峰正要远离不安定因素，突然被叫住脚。

　　“今天上课不是顺延一节吗？”

　　徐峰愈发摸不着头脑，“对啊。”

　　“那怎么……”

　　周知衍说了半句，忽然烦躁的摸了摸头发。

　　“算了，没事。”

　　下半场周知衍打得越来越凶狠，毫不留情。

　　原本友谊赛都给彼此留些余地，但此时也被周知衍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

　　又一个球传给他，徐峰在外侧跑动，担忧的看着周知衍一如既往干脆扣篮。

　　突然一声脆响，玻璃面板崩裂。

　　四散的玻璃飞溅开来。

　　“周知衍！”

　　……

　　周知衍受伤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传开，程念听到是从数学办公室出来。

　　刚刚篮球赛她被老师临时叫走，没想到才走了不一会儿周知衍就出事了。

　　她飞快的奔到窗口，救护车刚刚才来，从楼上望下去只能看到闪着灯的车顶。

　　救护人员把人往车上抬。

　　程念用最快的速度跑到楼下，中途的几个楼梯甚至几步就跨了下来。

　　她拼命赶到操场，一眼就看到了篮球场地碎了一地的玻璃和边际不清散落的鲜红血迹。

　　“同学，发生什么了？！”

　　周知衍已经被抬上救护车，事发突然，只有在场的裁判老师跟着一起。

　　“刚才周知衍投篮的时候篮球架挡板突然碎了……”

　　那么近的距离，玻璃爆裂。

　　地上的血都是周知衍的！

　　程念大脑空白一瞬，手脚发凉，强行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已经驶离街道的救护车就往回跑去。

　　许嘉找了程念半天，刚从教学楼出来就撞上她拼命的往回跑。

　　被她那副架势给吓了一跳。

　　“程念！你干嘛去？”

　　程念没回，许嘉也跟着她一起往楼梯上跑。

　　一口气跑到教室，翻出手机和钱，拿纸笔写请假条再送到教务处。

　　坐班的老师戴着眼镜，看了看她的假条，身体不舒服？

　　程念很少撒谎，这次逼急了也就顾不上了，“嗯，老师我肚子疼。”

　　老师没说什么，“请假要打电话给家长你知道吗？”

　　“知道，老师你打就是了，但我家人工作忙应该没时间来接我。”程念因为着急，语气也跟着加快了些。

　　“行。”老师点点头，拿出手机打了学生留存在校的手机号。

　　因为程念被接到了周知衍家里，原先预留的号码已经改成了姜姨的电话。

　　程念一点都不担心。

　　请假的过程异常顺利，她把许嘉赶回去上课，拿着假条走出校门时就已经开始伸手拦车。

　　刚才听在操场她听到了周知衍被送医院的名字，她和司机说了后就一直攥着手机看着窗外掠过的街道，心里一片空白。

　　刚刚慌乱的场面犹在眼前，

　　周知衍被抬上担架时的样子也被刚刚赶来的她捕捉，

　　少年衣领上有一大片血迹，看不清人还有没有意识，救护车就被急匆匆的关上了门。

　　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定不会有事的。

　　原本送医的医院就和学校离得不远，几分钟的路程程念就到了，付了车费下车，她顶着太阳一路跑进急诊。

　　看到服务台就凑上去问，知不知道刚才附近学校送过来一个学生。

　　有护士看见她的校服帮她查了一下。

　　“三中的学生是吧，现在还在处理伤口，同学那边等一下。”

　　听她的意思似乎伤得不是很严重，程念瞬间松了口气，扒着桌子的胳膊都软了一下。

　　根据护士指的方向，她找到了周知衍，几个老师仍在等待，她不能上前，只能远远的等在一旁。

　　看着被人围住，额头包着纱布的少年，她的心也被狠狠揪了起来。

　　正在角落默默的看，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拍她的肩膀，程念吓了一跳控制不住要惊呼出声，却被那只手捂住了嘴。

　　“是我。”

　　苏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念转头一看，真的是他。

　　“你怎么在这？”苏砚收回手，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

　　程念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身后的方向，视线被白墙遮挡，她低下头小声道，“我来看看周知衍。”

　　苏砚手中拿着缴费单子，听到她这么说只是点了点头，提醒她注意被老师发现。

　　三中向来对早恋这种事情视为天敌，程念如果被老师发现也免不了一顿教训。

　　她点了点头，“苏同学，你怎么也来了？”

　　上回跟着周知衍回家时见到苏砚，只以为他们私交不错，连带着都能去对方家里做客。

　　没想到苏砚微微笑了一下，“我是周知衍的哥哥，他出事家里没人只能我管了。”

　　“哥……哥哥？”程念震惊的撑大眼睛。

　　“可是，可是你跟他……”

　　话没说完，苏砚像是明白她的意思一般缓缓解释道，“我跟他不同姓氏，我是他父亲的继子。”

　　程念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是兄弟，只能有些惊愣的看着面前微笑说出这句话的苏砚，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

　　反倒是苏砚一副没关系的样子，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找地方坐会儿，我过去看一下情况。”

　　直到苏砚走后，程念仍是傻傻的。

　　苏砚居然是周家的继子，怎么学校里一点风声都没有，甚至周知衍和苏砚在同学们的印象中简直毫无瓜葛，互不相识才对。

　　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隐隐的说话声，程念忽然回神，抿唇去听，好像是有人来了，程念站的位置是靠走廊里面，一般不会有人经过。

　　她侧着身子往那边看去，走廊尽头的电梯打开里面呼啦啦的涌出一堆人，她认出了校长还有旁边的教导主任，班主任。

　　班主任似乎吓得不轻，围着床边一阵嘘寒问暖，校长拉了医生正在询问情况。

　　程念看着不自觉的笑了一下，周知衍不愧是混世魔王，就连受伤也这么兴师动众。

　　时间还早，她看了一眼在床边围成一团的众人，悄悄从另一侧的楼梯溜了下去。

　　在附近的包子店点了笼包子坐在店里慢慢的吃着。

　　或许是身上穿着校服的缘故，老板娘和几个客人频频往这边看来，眼中带着关切怜悯的目光。

　　甚至还好心给她接了一杯温水，她局促不安的道谢，惹的老板娘直挥手。

　　“哎这孩子……”老板娘端着肉馅回去包包子，跟剁馅的老板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只把小姑娘当成又一个家人生病无处可去的可怜的孩子。

　　早就已经过了饭点，小店里没有那么多人成年吃完饭就抱着书包回到了医院大楼。大厅里还是人来人往。程念小心的避开匆匆行走的人群，往刚才的地方走去。

　　病床上的病人早就换了一个，程念一懵，问了一大圈才知道周知衍被带去做了检查，检查完还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早就不在这栋楼了。

　　新的病房是在B区2101号，和急诊不同，这边安静的过分，走廊上只有零散的几个家属在。

　　程念找到周知衍的病房，趴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没看到老师，正探头探脑间床上闭目养神的少年似乎察觉到什么般睁眼看来。

　　隔着一层并不清晰的玻璃窗，她对上周知衍的目光，看到他眨了眨眼，做口型道，“进来。”

　　终究是没能挡住站在他身边的诱惑，她推门而入，单人病房里弥漫着微微的消毒水味，周知衍的头上包裹着纱布。再往下看，敞开的领口和手臂也有包扎过的痕迹。

　　看上去并不如预想中的严重，至少少年现在看她的眼神还透着清明，没有重伤后无力虚弱的模样。

　　“坐啊，怎么一直看着我？”

　　周知衍嬉皮笑脸十分没正形的样子道，“难道说我脸上有花啊，还是刚才护士给我纱布绑歪了？”

　　他摸了摸脸，一脸无辜的郁闷，“早就说了要给我扎漂亮点，还得出去见人呢。”

　　程念被他自恋苦恼的语气逗得噗嗤一笑。

　　安静的病房终于是有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程念打游击般躲着老师，在医院的走廊和楼梯间乱窜，间或找到空隙去病房看一看某人。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临近傍晚，病房来了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老师已经走了，走廊上走动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不断有提着饭盒的人路过楼梯间，看到坐在楼梯上的程念总是会被吓一跳，遇到两个后程念不得已拎起书包换了地方。

　　外面休息区里也人满为患，程念只好继续往外走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

　　路过大厅，从挤挤挨挨的交费队伍中穿过时蓦然被一个人迎面撞了一下，匆忙抬头去看，道歉的话刚到嘴边就被抢先打断。

　　“程念？”苏砚有些意外。

　　“你还没走？”

　　程念没想到会在这碰上人，有些不知所措窘迫的点了点头。

　　苏砚手中拿着一个印着医院名字的袋子，身上的衣服下摆有些皱，像是刚才不知道在哪坐了很久一样。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和的看了程念一眼，目光中夹杂着一些程念看不懂的意味。

　　他举了举手中的袋子：“那我先进去了。”

　　“……好，”程念脸色一红连忙让开了路，苏砚颔首，单手拎着袋子从她身旁经过，不知道是不是程念的错觉，总感觉那道从身侧擦肩而过的风里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道：“等一下！”

　　苏砚回头，眼镜下看向她的目光仍旧温柔。仿佛被人拦下也并不意外，只安静的等着她的话。

　　“你……你知道周知衍他怎么样了吗?”

　　话虽如此问，程念的视线直白的落在苏砚手中的袋子上。

　　看出她的意图，苏砚攥着袋子的手顿了一下，“这袋子里的片子并不是他的，至于他的情况怎么样我并不清楚，我想你应该问医生比较准确些。”

　　他指了指护士台，表情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