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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恶谷门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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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富来忍不了了。
一是忍不了越向辽东行进,越来越酷寒的极端天候;二来是忍不了一路从京畿到辽东,叶献泽那张不似以往的暗怒肃容。
原富来趁着大队车马在驿站歇息,偷偷对李芷芸说悄悄话。
他哆嗦着,双手连连摩擦渐渐麻痹的上臂:“李芷芸!还有多的棉衣棉裤么?”
李芷芸正清点着队伍中余留的衣食资源,叶献泽把这个权力交给了她,以此规划好一趟远行的所需用度。
“没有了。”李芷芸被原富来打断,脑中刚数好的数目又要重新。
“我拿钱买还不成么?你别吝啬呀!看我,都快冷成冰雕了。”
“真没有了。”李芷芸也冷,但比原富来好些,至少她能够运转一些内劲御寒,尽管这内劲并不充盈,“衣裳都是均摊,有多的都给了莲妪和祈星延。你一个男子汉,总不会要和老人家和伤病的人争罢?”
原富来听言不再坚持了,反过头抱怨:“这莫与笙真会挑地方,什么鬼天气?真的有人住在这儿吗?”
辽东不像广南气候温适,人多聚集群居。所以放眼望去,难瞅见村镇人家。原富来有这样的感叹也不奇怪。
“欸欸欸……”原富来靠近李芷芸,低声,“我一路来,一路打听莫与笙的事。”
李芷芸本来嫌弃和原富来靠得这样近,但是听到是说的传闻事,又忍不住把耳朵贴得快到原富来嘴边听。
“他这三年,人混得是不赖,当了个什么什么尊主,手底下呼号半百人呢!只是这声名也太差了,说他‘亦正已邪’的有;‘名声败坏’的也有。还有的,直接说见过他吃人呢!”原富来一惊一乍,忽略了李芷芸的面色越听越煞白。
“要不是从小被他捉弄到大,我都险些信了。你是没瞧见说传闻那人,说得那逼真的样子——就跟莫与笙真吃了他孩子似的。”
李芷芸哪还有心思清点货物,数数。
不过嘴上还是安抚:“瞎想什么?这些传闻,我和献泽师兄早就知道了。你别见谁都传,好歹我们一起长大的不是?”
原富来可没消停:“什么?献泽早就知道!怪不得我一路瞧他面色板着,笑都不笑了呢……哦,原来不是因为我啊。”
他原先还介怀,是不是因为在少林派打了持戒僧定函,所以叶献泽在气怪于他。
不是就好。
“莫与笙如今声名这样狼藉,最难受的就是献泽师兄了。你我可不要再捣乱,惹出岔子,叫他再分心操劳!”叶献泽不介意原富来的过失,不代表李芷芸就轻易放过原富来。
“是是是!听咱们李大女侠的,不让献泽多疲累多担心!”原富来实在是冷得不行了,原地蹦蹦跳跳,才发现叶献泽不知道何时竟走到了身后。
议论的话语,不知道叶献泽顺风顺耳听到了多少。
叶献泽久违的笑意又露现,让原富来的不淡定平静了许多:“我来取些布匹,这天寒地冻的,马儿也要暖暖身才好再跑远路。”
“我来吧!”李芷芸口中应了就拿着布匹去马边。
“欸?”原富来冷得还流清涕。明明说没有厚衣厚布了,结果又是戏耍诳他?
“富来。”叶献泽有话。
“何事,你说。”
叶献泽看了看连排的货和厢的车马:“虽然到了辽东,但是去空桑山还需要一段路途。这段路,马儿却是畏冷,再走不得。我在考虑……”
“不用考虑!”原富来争着抢着答复,“我跟你们一道走。哪有来了辽东,不见莫与笙一面又离开的道理?”
叶献泽还是有多番考虑:“那你的货物?”
原富来指指随身的两位镖师:“交给他们看顾就成!倒是那个失心的妹子,祈……星延?没有马和车,如何走去?”
“她恢复得知觉十有六七了,由人牵引,可以远行。”叶献泽给了答复。原富来懂得,做到能让那失心人得到这般的恢复力,叶献泽下了多大的功夫。
“那既然说好了,咱们就稍作准备,下午就朝空桑山脚出发,去找莫与笙。”叶献泽一时不经意,泄露了些许迫不及待。
“这么急?不过也好!莫与笙那儿肯定有棉衣!”原富来思绪粗线,不懂叶献泽暗地的焦虑。
舍下镖师,叶献泽一道五人,徒步踏雪径,在辽东空桑山领域找着恶人谷。
这恶人谷,虽然带着“谷”的称谓,却不在山岭沟壑当中。听人说,更像是在平原处搭建起来的营寨。因为曲径幽幽、玄虚迷幻,所以叫个“恶人谷”。
叶献泽一行只知道它在空桑山脚,但是具体在哪里、方位如何,舆图上却没有表明提及。在驿站询问,驿官也是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叶献泽一行只能自己摸索探路。
“那儿好像有人!”原富来眼神好,瞅着东北面有个在雪地里前行的侠士。
之所以说他是侠士,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练功服。
做好了准备靠近询问,却见那侠士一副警惕心很重的模样,按剑盯着这一侧的叶献泽。
叶献泽在靠得只剩三丈远的位置停下,对着侠士颇有礼节:“有劳侠士!问个路可成?”
因为距离的颇远,需要大些声音。侠士的警惕心,因为叶献泽的善意远距而稍稍松解。
“去哪儿?你是百花谷的鹿裳使?”侠士见多识广,也瞅见了叶献泽身上的“踏翠袍”。这衣裳是百花谷鹿裳使的标志。
“正是!”叶献泽试探地在走近,风太大怕对方听岔了话,“我们找着恶人谷。请问该怎么走啊?”
问错人了。
侠士误会叶献泽,重重冷哼:“真是丢光了百花谷的脸。名满天下的鹿裳使者,竟也到空桑山脚投奔那莫魔头的恶人谷!”
说罢,拔剑就朝叶献泽劈砍过来。
侠士当然知道恶人谷的位置,因为他就是前来讨伐莫与笙的。好巧不巧遇到叶献泽“投奔”的一群。热血涌上颅脑,管他是鹿裳使也好、行商农户也罢,总归今日通通要斩在剑下,免得日后又多一群鬼怪妖魔。
义愤满怀正义志,塞耳难闻真相事。
一腔热血争斗缠,不辨无辜冤枉呲。
叶献泽怎么可能还手?正想踏地、借力凌空躲过一剑,却一脚陷在了厚厚的雪地里。寒意和湿冷瞬间麻痹了叶献泽的右脚。
千钧一发之际,李芷芸忽地闪到侠士的背后,伸出一指就点中那人要穴。侠士吃痛,手中长剑精妙失准,这才没伤到叶献泽。
“别伤了他!”叶献泽疾呼出声,害怕李芷芸手上没轻没重,伤了侠士。
可他高估了李芷芸。李芷芸的武学造诣不高,要用尽浑身解数才能保证自己不在下风。所以,只能招招式式都奔着侠士的要害去。
“哼!惺惺作态!难怪是和莫与笙走一路的!”侠士并不领情。
“献泽师兄!这人不会听的,该抓紧制服他才是。”李芷芸想说自己撑不了太久,但是又怕暴露弱点缺陷,被侠士拿捏。
叶献泽从匣中取了银针,望了望无措的莲妪祈星延,还有蹲在地上蜷缩无处可藏的原富来,终于下定决心听从李芷芸的建议。
叶献泽当然必须留情,故而银针一出,并没有朝着命脉攻袭。只是浅浅力道,刺在了侠士的周身破绽地方。
针扎得很巧妙,虽然伤势很轻,却让侠士周身不适麻痹,误以为自身中了什么要命的重箭。
“银针里染了毒,你最好还是快些找大夫祛祛病。免得晚了,神仙难救噢!”李芷芸胡说八道,心理上给侠士施压,是在催促眼前这个莽莽侠士别再堵路。
侠士果然上当,惶急停了剑,捂着胸口:“百花谷鹿裳使,明明是医者!竟还、竟还用毒?”
他边说边退。雪地里没有树木草灌遮挡,侠士退却得很狼狈。不过也不算丢人,毕竟以一敌二、对手又有叶献泽,本来就没什么胜算。
李芷芸忽悠走那个侠士,却没有很开怀。
叶献泽瞧出来了,有意逗李芷芸开心:“没想到你的武学进步那么多?我当刮目相看呢!”
李芷芸收回心绪,装作无事的样子回应叶献泽:“那当然。我也是背全了功法书籍的好不好?就是……就是天赋和体质差了,可没有不努力。”
叶献泽默声地含笑,他从妙哀师父那里听说过李芷芸的要强,并不质疑小师妹口中的话。
转身去安抚旁观了一场打斗的莲妪,幸好祈星延没有因为这场武斗而受到刺激。后者仍旧木然,被莲妪托着一边胳膊,倚着莲妪边扶边走。
“什么人?”叶献泽察觉还有外人,戒心未卸,侧身去看。
是个吃着糖人散步游玩的小孩童,身边并没有大人。小孩童睁大了眼睛,看着叶献泽五人在默默打量。
“小娃娃,你知不知道恶人谷怎么走啊?”莲妪离小孩最近,第一个出声去问。
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
可出乎叶献泽意料的却是,舔着糖人、一脸天真的小孩童真为他们指了恶人谷的所在。
他舔糖人的动作不停,口中砸吧砸吧正香,清晰地说道:“不远。朝东走、一直走,就能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