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异乐曲》夏珞恪

44、首领的决定

　　晴日当空如往常一样，没有风的时候月影岛要显得更静谧无比，头顶上的白云，是世界上最蓝的颜色。
　　月影岛的空镜湖，蕴藏着令天界都垂涎的神秘力量，平日里风平浪静的湖面，只有在相应的灵力注入其中才会有波动，灵力强到一定程度，湖水会激荡出一个漩涡——这便是可通往各界层的道路。
　　此时面对着这个梦幻般的湖，溟羽已经没有以往的好奇感，沉重的心情要更占上风，因为在这儿的所有人都明白，这次的天界一行，随时会丧失他们最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什么东西呢……
　　溟羽站在湖边探手测试了一下，说：“天界的结界，从名义上来说，力量的主要来源于大天使长，事实上却是由掌管五大元素的智天使们所支起的。大天使长只是在元素智天使继任时赐予过相应的力量而已，结界的本身没有包含大天使长的力量源。”
　　愿恍悟状：“难怪，这样一来结界便有了五重属性，与大天使长的力量相比就是趋于均衡，但又不与之相等。结界处在既似平衡又存缺陷的状态下，如果使力不当，就无法产生共鸣，更不容易被强行打开。”
　　溟羽微颔首：“但现在有个突破口，再借助这湖的力量，即使没有天使之血也可以出入天界。”
　　“你说的突破口是，水元素智天使雾逝……”愿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气氛因这句话而变得凝固，愿忙摆手：“我可不是揭你们的伤疤，我只是觉得溟羽姐姐应该也是这么想的才……”
　　溟羽毫无责怪地轻轻摇了摇头，说：“说不定，雾逝早已预料到今天，水元素的力场减弱，正好是提供了突袭的机会。”
　　说到这，溟羽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龙：“你们当中，除了蓝雨外，只剩下龙是水属性……”
　　“没什么好担心。”溟羽的话中提到了已经死去的伙伴时，龙的眼神还是为之闪烁了一下，但口气依然冷淡。
　　一旁的失有些看不下去：“有我或溟羽姐姐协助，结界不是更好打开吗？连利用这湖的麻烦都省了。”
　　李斯特搭过龙的肩，笑着说：“‘他们是我的部下，当然由我来带回’，龙一定会这么说。再说即使有你们帮忙，也别忘了染冰天一战你们身上的伤可不比我们的轻。放心吧，还有我和艾斯呢，痕和清，还有龙，就算舍弃我们的性命也会保护好。”
　　“哼！”龙别过头，一脸“你别给我添麻烦”的表情。
　　艾斯看着上空一片的水蓝，淡然地说了一句：“别说会令人担心的话。”
　　李斯特故作正经地说：“是是，我们三人合作，一定所向披靡。”
　　接着他看向愿，说：“小愿可要先把痕那小子的床整理好，对了，还有清，回来一定会叫着口好渴肚子好饿，那家伙爱喝巧克力奶，他要是回来了你可得替他准备一大杯。我嘛，除了你的药，我什么都无所谓。”
　　愿故作生气地扭转头，嗔怪道：“我的药珍贵着呢，你想吃我还不愿给。”这样说着，却没来由地心头一沉，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樱飒呢？”察觉到缺了点什么，失问，“她刚才还和你在一起的吧。”
　　李斯特努了努嘴：“我拜托她和牙牙帮痕先收拾房间，反正她要是来了提到水字她没准儿又伤心。”
　　“这样的场面，不出现比出现好。”云泪在诺安身后幽幽地说。
　　诺安不自然地干咳了声：“泪。”
　　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会令在场的人心情更沉重，云泪识趣地把目光投到了别处。
　　诺安上前拍了拍龙的肩，绽放出一个如阳光流水般的招牌笑容：“别蛮干，这里有大家还有你最重要的哥哥。”
　　龙原本没有波澜的脸一下子变得有些古怪：“不要说些奇怪的话。”
　　诺安打着哈哈：“好冷淡的弟弟，果然你和艾斯还是比较像。”
　　“开始吧。”
　　龙抖开了如漆般的黑色羽翼，飞升到湖的上空停住了。
　　龙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掌心向下，力量渐渐从掌中涌出。
　　湖水渐渐受到了干扰，波纹被细细地荡起，风与尘土的动向都在改变，远处的树林也在沙沙作响，空气的微微颤动间有着细微而尖锐的声音灌入耳膜，原本的宁静显得如此虚幻。
　　此刻的主角只有一人，地面上的人也只能屏住了呼吸，看着龙，看着已经开始起了层层涟渏的湖面。
　　只消一会儿，空镜湖已经掀起了千尺浪，水柱因灵力的注入而停在半空中不停旋转，但湖里的水似未曾减少，湖的中心处却出现一个森然的漩涡。
　　诺安依然不乐观，眉头微微拧紧：“还差一点，但龙好像有些急进，使力过度了。”
　　“龙还有伤在身，虽然事先服了药，但似乎还没到见效时间。”愿一向冷静的脸也浮起了愁云，她不禁自责道，“要是我能更努力地把药做得速效些……”
　　艾斯拍了拍愿的肩膀：“已经做得很好了，愿儿。”
　　溟羽看着漩涡的中心，拧起了双眉：“这样看来，虽然是从薄弱点开始突破，但想一次达到目的还是太勉强。”
　　正当众人都等待着龙收起力量时，湖底的漩涡突然开始往更深的地方延伸，直到有了一个圆形的白点挣扎着束缚显现出来。
　　“走了。”艾斯迅速擦过李斯特身边低语一声，展翅飞向湖中央。
　　李斯特疾步跟上，就在快被湖水掩盖视线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树林的另一头。
　　“希望不是你来了。”

　　当龙的身影也坠入漩涡中后，水柱也随着漩涡的消失而全数崩塌，落回湖中，片刻之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了无痕迹。
　　溟羽猛地一把拉起愿的手，展开身形瞬移到树林中，失见状也急忙跟随。
　　在看到倒在地面上的人时，愿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樱飒？！”愿惊呼了声。
　　溟羽忙上前扶起身体瘫软的樱飒说道：“小愿，恢复元气的药！失布回复结界！”
　　愿忙不迭地解下系在腰间的一个彩色绸布装饰的小盒，从中拿出一颗泛着苍青色的药丸，失则施展灵力在樱飒四周布下结界。
　　服下药后，樱飒的眉头还是不免一皱，但总算是恢复了意识，她动了动薄而苍白的嘴唇：“都走了？”
　　溟羽点了点头：“李斯特就是担心你会乱来才把你支开，但你还是……”
　　“天界的结界我们是最清楚的，五大元素天使的力量互不侵扰又相辅相辅。虽说雾逝的力场减弱，但她麾下的守护神将也非等闲。人间界不也说吗，”樱飒停了一下，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缓缓地接着说：“上善若水，水是天地间最有灵气之物。逝依水而强，水倚逝而灵，如果能轻易突破，逝就不会成为天界唯一一位不需借助大天使长的力量，就能支起东方结界的智天使了。”
　　“可是樱飒你，不是与李斯特一样习的黑魔法吗？这和龙的灵力并没有共鸣处吧？”愿更纳闷了。
　　失搀住樱飒站起，答道：“飒原本就是水属性天使，飒的父亲，是上任水元素智天使。飒的力与李斯特的力也有本质上的不同。飒召唤的灵，与水有着奇妙的联系，是以纯洁天使之灵的正力量抵御攻击，属防守型；李斯特的死神杖则是操纵冥府的死灵，用其负力量进行攻击，是攻击型黑魔法。”
　　“那刚才，是你助了龙一臂之力？”
　　樱飒抱住依然有些颤抖的手，轻声说：“我这算不上什么协助，龙的力量，放在平时来说，绝对是无懈可击。”
　　愿听了，若有所思地重复了樱飒的话：“放在平时？平时……”
　　待到回过神来，溟羽和失已经扶着樱飒走出了很远，她扯起嗓子大喊道：“你说放在平时是什么意思？！龙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强的——！！！”
　　樱飒似乎没有听到愿的叫喊，步子却迈得更为缓慢，她轻轻松开了失的手虚弱地说：“失，结界收起来吧。你是我们当中受伤较轻的人，不要浪费灵力。我想麻烦你先回我房里整理整理，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失不放心地应承着，终于小心地收起了结界，叮嘱几声，展翅离开了。
　　特意支开了失，溟羽清楚樱飒的心里有些什么已经隐瞒不下去了，但她只是默默地陪着，不发一言。
　　看着一片水蓝的天空，樱飒竟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良久才说道：“明知道是条死路，为什么不阻止龙和艾斯？羽你知道，龙的伤势，比想象中还严重。”
　　溟羽的表情有些木然，那双没有生气的双眼直视着前方，反问道：“飒为什么不阻止李斯特？明知道大天使长所培养的别动队，那四人的实力比我们任何一人都要强。”
　　“是啊，只听命于大天使长的最强军团，痕也差点成为其中的一员。但是，我们却都不阻止，究竟是，为什么呢……”樱飒缓慢而平静地小声说着这些话，双眼却渐渐湿润了，揪心的疼痛之下，嘴角有晶莹的血液溢出。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里，不仅是人类，包括自己在内，都在以生命为本钱，折磨着自己的一生。
　　虽不像别的人那样为名利踌躇满志地奔走忙碌，只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把一切的发生当作游戏的必要，却在停下来时，发现自己其实也一直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为。
　　自己一直都洒脱地活在天地间不受束缚，那是自以为。
　　亡者已去，生者犹存，但把生者送上死亡的舞台时，又怀了一种怎样的绝望？
　　或许，他们不得不去。这中间有着宿命的味道，仿佛游戏的最后就是为了等待终点上的相遇，而为了等待相遇的这一刻，双方对峙着站立了几千几万年。
　　似乎还是超越不了阡陌红尘中的扰人情感，最终很纯粹地认为“在一起”这个概念很重要，无关生死。
　　但这感觉，又像来到了一个向往已久的结局。
　　也许等待的过程漫长得所有人都模糊了时间的概念，遗忘了过程的另一头始终连接着结局，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猝不及防地，竟已走到了最接近结局的这一步……
　　大家好像都在做着自己意愿里的事，但意愿，又是什么？是受命运摆布痛苦地活下去，还是以自己的方式完成“在一起”这个动作后没有负担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