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平生》尕连手

4、时人不识凌云木

　　却说这一日，登州新晋富商把其名下的商铺都关掉，这可把刘府大当家着急的不轻，原是这刘大当家的夫人乃是江南人士，嫁来北地总是诸多不适，最是怀念江南小菜，若谷食府小菜精致可口，价格公道，刘大当家爱妻如命，不说日日携妻同去，隔三差五也总是要带妻子满足味蕾的，这一夜之间停业可不把刘大当家愁白了头发。
　　又有东家小姐临近定亲只爱若谷绸庄，赌气说没有满意的霓裳定亲取消也罢。
　　还有备考书生好不容易攒够钱可以去买若谷书阁独家发售的《考前说》，只见店门口贴着停业无期限。
　　有好事者打听，说是半月前这若谷堂东家突感身体不适，寻遍医术高超者而不得治，恰逢前一日府邸大门刚开，只见台阶上垂坐一老头，摸了摸胡子做高深莫测状开口便道此处主人命不久矣，下人听闻此言就要把这老头打一顿，却被管家拦住，言说主人病弱，攒些德缘，只挥手让老头快走。老头却一动不动，盯着府邸的一片天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管家读过几年书，直觉老头不简单，赶忙把老夫人请出来定夺。即见老妇人出来，这白发老头直言他乃清风观君鹤真人，说你儿子本是三世的大善人，然这一世却被妖魔所侵蚀，需关掉所有生意跟着他专心修行，直到身体恢复如常，老太太这半个月来以泪洗面，现在遇到神人指点，只觉上天待她不薄，哪里还有不应的，当即下令关掉产业，让真人把她苦命的儿子接走，并附送了一车的金银财宝，跟着君鹤真人浩浩荡荡的上山去了。众人一时间有些感叹命运无常，想想所需之物，又是真心的期盼这位东家赶快好起来。
　　不明真相的人对这神鬼之说坚信无比，但唏嘘一顿还是得低头忙活各自的营生。
　　商界对手却是暗暗紧盯这若谷堂究竟在玩什么花样，前有盯梢者回禀，这东家走到一半根本没有上山，而是带着大队人马四处转悠，看着到像是游山玩水的，有个别机灵的掌事，脑子转了好几圈寻思莫不是在选址？只是选址干什么却是实在想不透，只觉这若谷堂又要干票大的了，赶忙回禀各自主家。
　　北地商盟能说上话的商家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要说这若谷堂来此做生意实力其实是不够看的，北地商盟一致对外，任他是孙猴子也翻不出天去，但架不住它总是别出心裁花样百出，夹缝中生存，这才发展出了三家规模不小的产业。要论北地商盟的初心，那就是没有一家外来商队能在登州地界有立锥之地，正当众人决定不能再任其发展下去的时候，这三家店门同时停业了，在座各位哪个不是人精，直觉阴谋遍布登州城的上空。然而，真正能让十家齐聚召开紧急会议的，却是因为有人看到了一张图！
　　“还有什么好说的，必然是宴请一桌，探探虚实。”十盟成员之一说到。
　　“哼，然后呢？不把之后的路想好了？贸然出手？”一肥胖老者说出这话后都安静下来，这张图意味着什么在座人精当然门儿清。不论是虚是实，这个东西的价值可不是一般的金银可以衡量的。众人七嘴八舌的谈论起来，要许什么好处，要有什么制约条款，最好是能一次性购买产业链，不合作最大化等等。
　　盟会之首曹当家清了清嗓子：“诸位。”
　　众人瞬间安静同时望向盟主。
　　“依我看，咱们不必自乱阵脚,且看看他出什么牌。”此话不等有人认同，一个蓝衣少年嘲讽一笑：“曹伯伯此言差矣，此时不抢占先机，难不成要给他人做嫁衣？”这话可谓杀人诛心，众人也跟着神情一凛，北地所有重大商行牢牢把握在商盟十员之手，但十员却又有着互相竞争的关系，不禁让人怀疑盟主竟是要自己独吞？
　　曹盟主宽容的不与小辈计较：“老朽成为盟主数十年，每每殚精竭虑为商盟谋前途谋发展，何时为一己之私毁过诸位的利益，北地之盟向来团结，樊小子你说这话可容易让人误会。”
　　肥胖老者此时出来打圆场：“盟主恕罪，小孩子说话难免有些冲动，话不好听，却也有些道理，这买卖就算咱北地不急，总有别人急，况且我认为此事还是和韩总督知会一声，也好听听他老人家的意见。”
　　曹盟主此时也不卖关子了：“不瞒诸位，我此次前来已经见过了韩总督，这就是大人的吩咐。”
　　刚才的樊姓少年又嗤笑一声：“韩总督现如今在宣城巡兵，一来一回得两天，昨日发生的事情，你今日就得了命令，难不成你有翅膀飞不成？”
　　要说曹盟主坐此位置数十年，在此间各位的心里威望自是不言而喻，不仅因为其家族产业轩德居所涉甚广，更是因为和韩总督的关系是沾着着亲哩。这接二连三被一小儿顶撞，换给平时早就拍案而怒了，但这樊姓小儿说来也巧，北商盟本也没有这号人，只是几年前，韩总督又一远方亲戚来投奔他，带来个孩子名叫樊铭，据说此子幼年就失去双亲，韩总督吩咐下来，只说是家中老一辈所托，给口饭吃就行。后来这孩子也是争气，立了几件奇功，就这么被隐隐倚重，势力也跟着发展到北商盟一员，虽然是排名最末，但江湖上可流传着他是韩总督的私生子呢，不信你瞧我们曹盟主向来说一不二，对着樊铭的无理却也没有大动肝火。
　　曹盟主面对猖狂小儿，也不自证，将总督亲笔书信让手下拿给众人传阅。
　　众人心里转了几个弯，再不去管这俩神仙打架，总督的话自然是要听的，那是靠山，不能冒着被踢出局的风险作案，但浸淫商场几十年的老人精们自然明白这背后的利益是发光又发烫，决不能什么都不做等到最后没了入局的资格，偌大的厅堂一时鸦雀无声，都在各自默默打着自己的算盘。
　　樊江看了眼总督的亲手书信冷笑一声，双手抱拳：“抱歉了各位，某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韩总督的命令已传达，众人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况且还着急回家想对策，是以等到曹盟主说有什么事再通知大家后，也跟着纷纷告退。
　　站在曹盟主身边的掌事看着人们各怀心思的背影，待人走光后打抱不平：“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盟主你也由着他。”
　　曹盟主拿起茶杯润了下喉咙：“怎么对他可不由我说了算。家大业大的难不成这点事儿都承不住。”
　　掌事疑惑道：“难道传言竟是真的？”
　　“真假重要吗？别成天想没用的，你看下面这些个哪个是省心的，表面服从可不代表什么动作都没有，他们和我们可不一样，我们可以不争不抢就得手的东西，他们得想破头才能争到一点。”
　　掌事低头：“是，盟主放心。我会盯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