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十分钟》西柿多

4、第四章

　　她觉得自己似乎只是双眼一闭一睁，就回到了7:30。

　　上次醒来因为脑子太乱，鹿溪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外面的动静。此刻在全然安静的环境下仔细去分辨，能听到燃烧的爆破声，还有楼下嘈杂的人声。

　　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鹿溪简单快速地收拾了自己就开门朝704跑去。

　　此刻楼道里还没有什么烟雾，能见度也很可以。

　　她基本确定失火楼层肯定不在她们这层。上次有些匆忙，外加她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中，很多疑问都没来得及问李向晚，一会儿如果有时间，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她一边奔跑一边出声大喊王兰。如果王兰正好在这一刻打算去取东西，那么她的喊叫也许能暂缓她的动作。

　　她连喊了五六声都没人应答，鹿溪又跑了几步，听到林俊昊的惨叫：“妈妈！”

　　鹿溪的内心咯噔一声，加快步伐赶到704，发现这次704的大门紧闭。

　　她立即用力敲门：“小俊昊！我是小溪阿姨！快开门！”

　　屋里面一阵叮铃桄榔，随后门被大力打开，露出林俊昊哭花的小脸，他急急抓住鹿溪的衣角，哭着说：“阿姨，我妈妈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别怕。”鹿溪学着李向晚安慰她时的动作，拍拍林俊昊的头顶，挤进门去查看王兰的情况。出乎意料的是，此刻的王兰还没晕过去，正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

　　“兰姐！”鹿溪扑倒她身边连声呼唤她的名字。可她发现王兰的意识有些涣散，根本听不到她的呼唤。

　　她又尝试着喊了两声，王兰这才幽幽地回过神，抓紧鹿溪的小臂，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我带你们出去。”鹿溪看着她，柔声说。

　　“药……”

　　“什么药？”

　　鹿溪下意识抬头去看半开的橱柜，看到一个半透明的收纳盒，里面整整齐齐排了各种药品。

　　她站起来够了下，没够到，只能小心谨慎地踩到椅子上，拿到收纳盒后立刻给王兰看：“是这个吗？”

　　王兰的瞳孔又开始涣散，但还是强撑着最后的意识说：“昊昊的药……”

　　“我带着。”鹿溪向她保证，把药一股脑塞进口袋里。然后让林俊昊过来帮忙，两人一起使尽吃奶的劲想要把王兰背到肩上，可不管怎么尝试都失败。

　　她懊恼地想，李向晚到底什么时候才来？

　　好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召唤，下一刻一只苍白修长的手用力扣在王兰家大门的门框上。

　　接着李向晚出现在门口。他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鹿溪就是觉得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她身上。看到她的那刻，李向晚眼里有什么松了。

　　他不带停顿走到她面前蹲下，沉声说：“我背兰姐，你带林俊昊走。”

　　出门时，鹿溪特意回头看了眼挂在客厅墙上的时钟：7:51。

　　楼道里的烟雾已经变得浓郁，鹿溪猝不及防吸进一口，立即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李向晚脚步顿了顿，用眼神对鹿溪示意自己的外套：“口罩在口袋里。”

　　“没事。”鹿溪拒绝，又想到背上的林俊昊。扯了下李向晚外套的下摆，抿着唇从口袋里拿出口罩，反手递给背上的林俊昊，温柔地说：“乖，带上口罩。”

　　“阿姨，有点闷，我喘不上气。”林俊昊小声拒绝。

　　“闷也要带，你还在生病呢。”

　　林俊昊仍旧不情愿。

　　鹿溪还想再劝，余光瞥见李向晚停下脚步，冷着脸对林俊昊说：“带上。”

　　好凶。
　　鹿溪都有点害怕，更何况林俊昊。

　　他果然乖乖开始戴口罩。

　　李向晚见林俊昊听了话，沉默转身打算继续走。

　　正在此时，她们身后不远处的另一个逃生梯的门陡然被撞开，从里面跌跌撞撞摔出一个被包裹在浓烟中的身影。

　　几人都被吓了一跳。

　　连李向晚也是一脸意外。

　　鹿溪立刻转头去看李向晚，眼里的询问非常明显。

　　李向晚抿了抿唇，说：“我不知道。”

　　“没遇到过？”

　　李向晚摇头，压根不打算管闲事：“走吧，没时间了。”

　　“可他……”鹿溪还想再劝。

　　“鹿溪。”李向晚打断她。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在烟雾弥漫中沉默地看着她。

　　“他可以帮我们一起搬东西！”

　　鹿溪说这句话的同时，那人也注意到了她们，边咳边对他们说：“请你们，咳咳，帮帮咳咳，帮帮我们咳咳咳咳……”

　　李向晚冷漠地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那人脚步一顿，很快又增大音量说：“求求你们！救救我们！”
　　说完他站在原地一通撕心裂肺的咳嗽。

　　“李向晚……”鹿溪小声。

　　“七点五十四。”李向晚很不开心，语气明显开始急躁不耐烦：“鹿溪，你认为你还有多少时间？”

　　鹿溪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李向晚却明白她的意思：“是，这次不成功，下次还能再来，你的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鹿溪也猜到李向晚会这么说，没有反驳。

　　“但是，万一下次我回不来呢？”他冷静反问：“万一这就是最后一次呢？”

　　眼看那人越走越近，李向晚的视线移到他身上，冷淡地说：“那边楼梯的烟雾太大，我不可能选择那条路。你现在可以跟我们一起逃生，或者自己回去送死。”

　　说完他转身就走。

　　鹿溪赶忙跟上，在擦身而过时匆匆瞥了眼来人。

　　是个穿校服的少年，面容被烟熏得一块白一块黑，脏兮兮地看不清长相，但是一双眼睛非常亮。

　　他和鹿溪对视的那一眼，里面没有对他们态度的愤恨和不满，也没有灰心丧气，清洌洌地很纯净。

　　得知不会获得帮助，他没多耽搁，旋即往回走，想要去寻求其它的救援。

　　“小最哥哥。”鹿溪背上的林俊昊突然说。

　　“你认识？”

　　陈最听到声音，也回过头。

　　“是英英姐姐的男朋友。”林俊昊补充。

　　李英？
　　那不是楼下的高中生吗？
　　怎么还早恋？

　　“鹿溪。”
　　李向晚在她身后催促。

　　“我……”鹿溪抿嘴，只挣扎了一秒就决定：“我要去看看。”

　　“鹿溪！”李向晚吼出声。

　　鹿溪顿了顿，没有理会李向晚的怒意，对陈最说：“你带路。”

　　倒是陈最犹豫地看了眼李向晚，又感激地朝鹿溪弯腰：“谢谢！”

　　他边走边解释，但因为着急，所有有些语无伦次：“李英的爸爸不在家，她的奶奶刚才晕倒了，我们就在8楼的楼梯口。李英她前阵子摔断了腿，我没办法一次性带两个人下楼。”

　　鹿溪快速消化信息，并且对她们的现状进行了分析。
　　她们的队伍里即将出现：一个昏迷的老人家，一个瘸腿的小姑娘，和一个四肢健全的男高中生。

　　她现在背上还有一个发烧的小朋友。
　　的确挺难的。

　　鹿溪叹口气。

　　“别担心。”李向晚的声音出乎意料在她头顶响起。他的态度莫名发生了转变，连语气都缓和了下来：“我们速度再快一点。失火层在五楼，我不选择这边的楼梯是因为这边的意外状况太多。有一次我们打开这边这扇门时，从里面冲出了强气流，导致我和你都受了伤。”

　　鹿溪不明白他为什么还是回来了，但她仔细听着他的话。

　　“但这次没有，刚才是我急了。我们可以试试这边的。”李向晚继续说：“这个楼梯的烟可能会比那边更浓，一会儿视野会更差，空气也会更差，我们一鼓作气，直接下楼。”

　　鹿溪连连点头，觉得李向晚可能没注意，又出声说：“嗯！”

　　背上的林俊昊一直很安静，鹿溪担心地回了下头，可视线受阻。

　　“他没事。”李向晚安抚她，又对林俊昊说：“别怕，很快就出去了。”

　　“我不怕，就是担心妈妈。”林俊昊奶奶的声音小小的。

　　“她也会没事的。”李向晚冷淡安慰。

　　几人很快来到8楼的逃生梯，还未接近，鹿溪就听到了女生啜泣的声音，然后身边的陈最立刻出声喊：“李英，我们来了！”

　　“陈最！”李英带着哭腔，话音落下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其实几人都不好受，窒息感越来越严重，越用力呼吸越觉得缺氧。鹿溪觉得自己脑子仿佛塞满了棉花，余光瞥见李向晚看了眼时间。

　　陈最大步上前扶起和李英一起把她的奶奶背到自己背上，然后问鹿溪：“姐姐，你能扶一下李英吗？”

　　鹿溪短暂考虑了下可行性，身后的林俊昊就扭动了几下，说：“我可以自己走。”

　　鹿溪没犹豫，轻轻放下林俊昊，只说：“拉紧阿姨的手。”

　　林俊昊用力点头：“嗯！”

　　鹿溪接过李英，让她把重量压在自己肩膀上。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她又下意识去看李向晚。

　　李向晚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们站得很近，可她只能隐约看到李向晚眼里的死气。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心底瞬间产生了愧疚和放弃的念头。

　　李向晚却清了下嗓子说：“走。”

　　几人不知道摸索着往下走了多久，鹿溪忽然听到类似于许多小石块翻滚落下的声音，然后这个声音越来越大。

　　陈最和李英同时停下脚步，谨慎地抬头四处查看。
　　虽然什么也看不清。

　　鹿溪没动，因为她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股强烈的复杂情绪猛得冲上她的心头，让她很不好受。

　　可容不得她多想，震耳的轰鸣就从大楼深处传来，然后她在陈最和李英的尖叫声中，看到李向晚奋不顾身地朝她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