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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44章、现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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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现行
“你们看你们看,那是防风氏的船!”
“防风氏的船也来了吗?上个月才看到涂山氏来献女,这个月防风氏就来了。呵呵,果真咱们夏王厉害,打服了熏育,不才让涂山与防风不敢不来晋献。”
“我听说涂山氏的女子比虞女还要娇媚,倒是防风氏紧邻山野,性子野得很。”
“管她们是哪个样子的?反正,都是咱们夏王的。”
夏都有河,离城十里,名济,上接滦河,下通伊水,每日里往来船只无数,有接人的,有运货的,当然春夏时节还是有夏都贵人们出来游玩看景的。而两岸民人最大的爱好也就是猜测这江上新来的华船是哪家的?带的怎样的人?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却吵得岸边一只小船里的人睡不着:“小归,你弄完了没?弄完了快走,这里吵死了。”
船头一名年青男子闻言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看看篓里的鱼:“罢了,今天来收鱼的人还没到。这些鱼,回去自己吃吧。”说罢,支起竹竿便将小船支离了岸边,一路荡荡悠悠三四里后,小船终是停在了一片村落之外。
青年下船,拉着缆绳将船捆在了岸边树上。他家就在岸边住,所以船一向是系在这里的。他这边拴好了,船里人也终于睡醒了,戴上斗笠从舱中出来,伸个懒腰,又打了一个哈欠:“不错,一天又过去了。哎呀,小归,肚子饿了。”
“我去做饭,你回去先衣服换了,我做完饭就洗。”
“不用了,哪能什么活儿都让你干?我会洗。”
二人相伴回家,一个去做饭,一个则换了衣服后,拿着旧衣去河边捶洗。梆梆梆梆的木棍敲在石板上,本来就不算脏的衣服便更干净了。只是,力气好像大了些,砸破了!
这可如何是好?正在为难,身后却是出来了一手,将她手中的湿布夺了去:“我就说我来洗,看你干的好事!”
少年知错,不敢再言。不过:“我会补好的。”
“你补?”青年冷笑:“你补的东西能看吗?”
少年撇嘴:“不能看,能穿不就行了?那么讲究干什么?又不是什么金贵人。”
青年气得扬棒:“还不赶紧家去,再让你洗下去,明天谁都没衣服穿了。”
二人正在争执,却听得一路急踏马嘶,青年赶紧将少年拉起躲在树后。便见岸边自南向北,跑来了一骑马队,足有二十余匹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全是男子,。队伍中有如同夏人一般的长相,却也有那高眉深目满脸胡子的,瞧那服色,倒象是昆吾部的。
他们似是跑累了,马队在他们村边停了下来。有两个下去问了村口的周家客栈几句,马队上的人便皆下来,往客栈里去了。
这种事在他们这里并不算少见。因他们这个村子虽只是小村,但却是进夏都的必经之地,又有济河相连,平常来往很是热闹。象这种的马队常见,来往的商旅更多。青年本没在意,可回头时,却见身后少年捂住了脸,眉头顿时皱起:“怎么?有熟人?”
少年嘴唇频动,象是在骂人,骂爽快了,方才回他:“不要紧,咱们这个样子,爹娘都认不出来。”
青年扫扫眼前少年模样,头发枯黄,一身皮子黑黄粗糙,身形削瘦,又因胸前裹了布便不要说远瞧一眼了,近看都只会认为这是个未成人的少年,十四五的毛头小子。与传说中的有夏王后,确实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然:“还是小心些的好。”
“你的意思是……”
青年往旁边自家小船上一呶嘴,少年便明白了,自己先摸上了船,而青年拎着破衣烂衫回了家中少许后,带着一个包袱出来了。此时,夜已暗,一只小船只用竿行,无声无息的便是隐入了黑暗之中。
他们沿济水而下,一路未曾停歇,直到济河分叉时,青年将自家小船卖于了当地一户后,便带着少年上了岸,先是进了鹿山,在常长显身迷雾的山里盘旋了近月后,从东南处出山,此处已近虞地,但青年却并未直下,去往人烟密集的虞地,而是掉头,转进了莘土,穿了冶山,进了俪城,然后转头延伊水顺流而下。
这一年,他便是这样带着君主四处折南弯北,摆脱了一队队可疑之人。这次,自然也摆脱了。
玳捂嘴直笑:“小归,你真厉害!”
归伯然捏捏她脸蛋:“还是小心些。今年仲秋,就不要回夏都了。”
“那咱们去哪儿过仲秋?我想去个有趣的地方。”
“那就去泽城吧。听说那边仲秋会放河灯,人很多,咱们也更好隐蔽。不过装束还是变一下的好。”
“变成老阿婆与她的乖孙,怎么样?”
归伯然气笑,拎起她的耳朵:“不要。要变成老阿翁和他的女婢。”
*
于是半个月后,泽城次街的一家偏僻小客栈里,便住进了一个四旬左右,明明年纪不大,却满脸枯槁的中年男子,以及他瘦小枯杆的随侍。因此时来泽城看灯之人颇多,所以二人只得同住一间。
玳倒无所谓这些,这三年她和伯然都是这样过的,或山间或野外或客栈或借宿,她从来不是女子。伯然也从来没把她当成一个女子。今年是八月十四!“听说明天才放灯!”
伯然知道,所以:“早些睡,明天早些起。”
“那么早起来干吗?”
“泽城有一家粥铺,味道不赖,早上咱们去那家吃粥,完了去城里逛逛,午间的话去明灯楼喝酒。”
“我不能喝酒的。”
“你不要喝,我也不喝吗?况且他家的乳鸽很好吃的。”
“这个可以。那下晌怎么办?”
“下响去听曲吧,泽城的曲调也有些意思,听完了曲也就傍晚了,咱们去买灯放灯。如何?”
“好。”
*
隔壁的呼吸渐渐均匀,而墙壁这侧,一主四仆里却有四个紧握双拳,恨不得冲到隔壁把那个姓归的小子宰了了事!留两个在这里看着,转去再边的隔室后,阿准第一个说话了:“主上,我想宰了这小子!”
自从他们发现君主的行迹后,就发现:归伯然这小子不只和君主同吃同住,甚至有时在外住宿不便时,还敢和君主睡在一张床上。地上不能躺吗?这小子,胆子太大了。而且动不动就和君主动手动脚的,拎耳朵,捏脸蛋,摸头发……象是兄弟朋友间普通打闹!可,他们是兄弟吗?
阿准已经想好了!“先剁了他的手,然后再剜了他的眼睛,最后丢进河里喂鱼。”
旁边一卫也看不入眼,然:“这不是个好主意。”
“为何?”
那卫脸庞圆润,一双眼珠叽哩咕噜的转了一圈后,才道:“君主和他关系不错,我觉得君主象是把他当兄长了。归氏,也确实是君主表亲。不管那小子如何想,君主那里,怕是不好交待。”
阿准咬牙,遂看主上:“主上,怎么办?”
骁坐在屋中阴影处,没有直言,是一边的驱上来,看向二人:“不要胡闹,按之前的法子办。趁灯会人多杂乱之时,将君主罩头带走。至于那个归氏,就当他不存在!”
阿准虽是不甘,却也只得应下。而且,驱还不忘提醒二人:“一定要按之前想好的路线走。今日进城时,你们便已经看到夏王的人了。想来夏王也猜测君主会来此间看热闹。别你们胡乱行事,暴露了行迹,让君主被夏王的人带走。”
“是!”
于是,当天晚上的泽城,好好的灯会上突然闯进了十数条烈犬,吓得灯会之人大乱,哭的叫的走丢的摔倒的,乱成一团。归氏感觉不好,拉住君主便是跳进了伊河。他已经教会君主游水了,在这混乱之际,最好的躲避之处就是在河中,或桥下,或曲折阴暗处,皆可避人。
却不想:他才拉着君主跳入河里,后头扑通扑通便有十人也跳了下来。他根本不及反应便让其中五六个抓住了手脚,一顿猛灌,呛晕了过去。再到醒来时,已在巷角。而君主,不见了!
*
一路急奔冲进夏都,归伯然连隐身都顾不上,直接便是在半夜跳进了丛的卧房。把丛唬了好大一跳:“你怎么来了?”
归伯然却顾不上管这些,直接抓住丛的肩膀:“你可在夏王处听到了些什么?”
丛立时便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君主被人劫走了?”
“没错。三个月前,我感觉有些不对,便带着君主一路南上北下,后来觉得甩脱了,正值仲秋,便带着君主去了泽城看放灯。可好端端的灯会上却是突然跑出来一堆烈犬狂吠,搞得灯会大乱。我觉得不对,就带着君主入河。可谁成想,刚入河就有十几个人跳下来,把我按水里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君主就不见了。你赶紧去打听,是不是夏王做的?要是夏王做的也便罢了,要不是……”
归伯然不敢想了!、
丛也是一身冷汗,然,他更明白的是:“根本不用我去问什么!”
他这住处,前后左右都是夏王的眼线,归伯然半夜潜入的消息根本藏不住。果然,一刻钟不到,宫中卫士便上门来逮人了。而他和归伯然便这样被卫士押入了夏宫。
面对王座之上夏王的似笑非笑,归伯然倒是不怕,但他想知道:“君主在哪里?可是被王带回夏宫了吗?”以他看来,就算丛的府邸周围有人盯梢,夏王如此迅速地将他们带来,必是有所先手的。大许是夏王已将君主带回,只等着抓他和丛的现行罢了。
却不想一语出,座上夏王立时色变:“你说什么?王后和你们不在一处?”
归伯然身子一摇,险些摔在了地上:“不是您把王后带走的吗?”
“浑帐!”姒康大步从阶上奔了下来,一把揪住了归伯然的领子:“你给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归伯然只得将在泽城发生的事说了,康气得头疼,一脚踹在归氏身上:“她贪玩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她何等身份,外头多少人盯着她?想玩,回来玩什么不行?”
归伯然抿嘴,然:“王后非要……说外面玩的才自在,她要多玩一段时候!”
姒康气得又踢了两脚出去,召来宫卫的同时,指点归氏与丛:“你们两个浑蛋,好好的把王后带回来还则罢了,若是带不回来,你们两个就皆不要活了!”
*
“所以呢?归氏和丛出夏都了?”
西南,扈主府内,扈骁看着手中金盏发问。
骐在旁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可不,据刚刚报回的消息,归伯然和丛兵分两路,带人搜索。归伯然似乎是带着往曾经去过或君主可去的地方追寻,而丛则是带着人直接回到莘王,巫山、冶山、俪城、莘都翻了个底朝天。可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当然不会有任何的消息!
不过:“丛与归氏不同,他是知道咱们的。指不定心里也在怀疑是咱们带走了玳。”
“我已经吩咐过了,玳在扈主府的事一律不许外传。本来这事,也就哥和几个近卫知道。便是咱们有扈的人,也只是知道哥你从北边带回来一个女人,并不知道带的是谁!外头铺子里的那些兄弟就更不知道了。丛若是来问,他们也只会听令赶紧往回传消息。不过哥,我觉得这样,戏可能还是不太足。要不要让兄弟们扮些急切,帮丛找找人之类的?”
骁摇头:“不必!丛很清楚,只要消息传回来,人不是我带走的,必然会很快与他会合。只要我不出现,人,肯定是在我这里了。”
“那怎么办?这臭小子,咱们平时没少帮他,他竟是口风这般严谨,一个字不露。这次,若不让他吃些苦头,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骁冷笑:“吃苦头的机会不就在眼前吗?”
“哥你的意思是……”骐懂了:“归伯然应该不知道咱们的事,只有他知道,可他如何能说出咱们的事?但若是不说出来,他要如何向夏王交待?呵呵,这下好了,让他不和咱们交底,让咱们空忙乎。这下子,换他难受了,就算知道玳在咱们这儿,他也只能空忙乎,要不然,可就漏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