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esterday Once More》人寸三

53、画了一个圈

　　晚自习下课，小洛叶没急着回宿舍，就在教室里学习，教室里还有几个同学在，等教室重新归于平静，有人走到了小洛叶桌前。

　　“洛叶。”

　　小洛叶抬头，是个女同学，那女生被她一看心里就打鼓。

　　“你，有事吗？”

　　那女生问:“我，我能看看你的历史笔记吗？”，女生怕小洛叶不肯，连忙又补了一句：“我待会儿就还你。”

　　小洛叶从桌兜里拿出历史书跟笔记本，“不着急，明天历史课前给我就行。”

　　女生抱着书本，应声道:“行行行，谢谢。”

　　小洛叶摇了摇头，“没事。”

　　女生回到自己的座位，小洛叶隔了会儿听见后面窃窃私语。

　　“真的借来了。”“高月说洛叶挺好说话的”“洛叶的字好看。”“她上讲台写粉笔字都好看，写这个不是很轻松？”“书上重点标的很清楚诶。”

　　小洛叶脸上红了红，这么说那应该会对她有帮助的。

　　楼上小顾则是在跟英语的完形填空较劲，较完了劲又去跟阅读理解死磕，一晚上他的脑子里只有ABCD，此生不愿再见。

　　他晃了晃一脑子的abcd，瘫在座位上长叹，“我一个中华民族的接班人到底为什么学鸟语？”

　　刘心海怕他学习入魔，也跟着在看书，他就很心大了，不指望名列前茅，但求无功无过。因此，他每天都学习的挺乐呵。

　　“你也是，英语不行咱就换一门看，你怎么死心眼？”

　　“我不，语数英是主科，三门主科我两门不行，我怕是要完蛋。”

　　“那语文跟英语也不是你学几天就上去了，”，刘心海做说教状，“积累，重在积累。”

　　“积累不了，单词背过就忘，我是被格式化了吗？”

　　刘心海强调，“你不是被格式化，你是没有这个学习细菌。”

　　小顾看了看时间，十点了，他把书一合，“算了，今天就到这儿，明天继续。”

　　“要走？等会儿我，我还有几道题就写完了。”

　　小顾起身道:“你慢慢写，不着急，我又不跟你一块走。”，说完他就往教室外面走了。

　　“你干嘛去？晚上还回来吗？”

　　“有事，回来。”

　　小顾晃晃悠悠走下去，觉得脑子里塞的几个英语单词又开始缺胳膊短腿，圣诞节那个单词有没有“t”来着？怎么好像有，好像没有？啊啊啊，到底有没有？

　　想着想着就到10班门口了，教室门没关，他看见小洛叶坐在座位上，低着头，手里的笔刷刷写着，他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感叹道: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洛叶好专心。

　　然后，又看见一个男生往小洛叶那边去了，小洛叶抬头看了看他，然后从桌兜里抽出本书给了他，那男生放下一颗糖转身就走了，小顾看见他脸上笑得跟朵花一样。

　　小顾眯了眯眼睛，这是干什么，怎么还要给棒棒糖的？原来也这样吗？他站在门口目光幽怨。

　　男生一走，小洛叶就看见门口的小顾，怎么苦着一张脸？复习不顺利吗？她收拾了东西就过去了。

　　“你怎么不叫我？”

　　“看你学得认真，不想打扰你。”

　　小顾把她的书包接过来，“晚上回去都十一点了，还要学习？”

　　“不是，明天早上要背的东西。你复习的还好吗？”

　　小顾心里别扭，“不太好。”

　　“哪里不太好？”

　　“就，就单词太难背了，完形填空我能错三分之二，阅读理解还有我不认识的词，那我能知道说了个什么？还有语文，文言文太难背了，我还经常背窜行，还要写作文，800字，我写检讨都没像写作文一样憋不出来字。我此生跟文科无缘。”

　　小洛叶笑了笑，“那你想拿高分吗？”

　　小顾心如死灰，想啊，怎么不想，想想又不犯法。

　　“那，那我帮你吧，这次期中要分科统计，你文科三门考成什么样子都没事。我，我就不给你看史地政的东西了，给你补补语文跟英语。”

　　小顾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但他嘴上说:“也没几天了，这两门短时间也看不出效果，你好好看你的，我自己搞定。”

　　“可是你搞不定吧？”

　　刚才还愁眉苦脸的。

　　“唉……”

　　小洛叶说:“交给我吧，保证不会让你很糟糕。”

　　“那好吧。”

　　“嗯，那以后我二四晚上上去找你，帮你复习这两门，其余时间你顾好你的理化生。”

　　“那会不会耽误你？”

　　小洛叶摇头，“我复习的差不多了。”

　　她看起来胸有成竹，不像他。

　　小顾说:“那你帮我吧。”

　　虽然说已经十点了，教学楼的人也走的差不多了，但一楼的教务处还是有人，而且一楼灯火通明的，对小洛叶来说，实在不是个跑步的地方。小顾摸了摸鼻子，建议道：“不然我们去实验楼，那边应该没这么多人。”

　　于是夜间跑步场所转战实验楼了。

　　那边的确是没人，而且也不是太亮，小顾想跟着一起跑，小洛叶觉得他今天学习的整个人憔憔悴悴，不让他跟着，让他坐在旁边的台阶看。

　　“我不跟着，万一你摔倒了怎么办？”

　　小洛叶活动着手脚，“我跑了差不多一个月，从来没有摔倒过。”

　　没办法，小顾只能在路边当树桩子。

　　小洛叶迎着夜风跑了起来。

　　一直坚持着跑一跑是有好处的，小洛叶觉得身体松快了很多，距离也在拉长，不知道跑了多远，才渐渐觉得有些抬不动腿，她停在了实验楼的右边，然后慢慢往小顾那边走。

　　小顾听不见跑步的声音，心里有点儿慌，起身也走了过去，跟小洛叶撞见之后，他才跑了过去，“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在操场我大概能跑两个来回，换了地方，大概就只能跑过去，跑不回来了。”

　　小顾点头，“那也挺好了，这一段差不多三百米了。”

　　“这么远吗？”

　　“咱们操场就是450米，看距离差不多。”

　　小洛叶点头，“那，那我多跑跑，也许这学期能赶上最后一次体育课。”

　　小顾从旁边拿了水递给她，“喝点水。”

　　小洛叶摇头，“我，我还想再跑一会儿。”

　　小顾抬着的手也不放下，“那也不能不喝水，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喝多少水？嘴上都起皮了。”

　　小洛叶抿了抿嘴，“也没有少喝，上午喝了两杯。”

　　“一天要喝4L水，就喝一口。”

　　“我跑完喝。”

　　“现在喝，嗓子不干？声音都不对了。”

　　小顾拧开瓶盖，“就一口，一小口。”

　　小洛叶拒绝不了，就喝了一小口。

　　小顾点头，“休息五分钟，你再继续。”

　　之后，晚自习就变成了周二、周四小洛叶上去找小顾，周一、周三，小顾跑下来找她。小洛叶觉得不好，她班上有人喜欢顾言意呢，他还要来，这不是创造了条件？万一，顾言意喜欢上了谁……

　　当然了，小顾有自己的心思，有人居然给洛叶送糖了，还有人送糖葫芦的，糖衣炮弹防不胜防，他得把那些人扼杀在摇篮里，不能让洛叶看见别人比他好。

　　一个不想让来，一个又想来，拉拉扯扯间，小洛叶问：“万一张怡又给你情书呢？”

　　小顾愣了愣，“张怡是谁？”

　　“就，就是上学期想让我给你带情书的女生。”

　　“你还想给她带情书啊？”，小顾问。

　　小洛叶皱了皱眉，有点儿讨厌，“不想。”

　　“那不就没事了，我又不喜欢她，我，我”，小顾支支吾吾了半天，吐出一句：“我，我现在只想学习。”

　　“那你在你班里学习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来我这里？”

　　小顾绞尽脑汁，说：“那你数理化不需要补课吗？做的完卷子吗？物理那么难。”

　　小洛叶想了想自己的理科成绩，倔强道：“也，也没有很差。”

　　“那到底要不要补课，我，我周一、周三下来，咱们互帮互助，完后一起跑步去，这样就不用你在门外面等我，我在门外面等你了。”

　　理由编的冠冕堂皇，堂堂正正，正大光明。

　　小洛叶琢磨了琢磨，如果成绩再好一点，那开家长会的时候，会不会更好一点儿？是不是她从来没有总分拿过第一，所以爸妈从来不夸她？

　　“那，行吧。”，小洛叶说:“你帮我补理科，我帮你补英语跟语文。”

　　小顾奸计得逞，“嗯，那我去拿书下来。”

　　到了小洛叶上去的时候，刚走到三楼楼梯口就看见小顾等在那里，这时候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小顾怕她不好意思进教室，于是出来接人。

　　小洛叶跟在他后面进了10班的教室，因为要考试了，留下来的基本都在埋头苦读，所以不怎么留意到有外班的进来。不过，小刘同学是小顾同学的同桌，就不能看不见了。

　　小顾抬了抬下巴，“你，前面坐去。”

　　刘心海看看他又看看小洛叶，小洛叶脸上有点红，刘心海说:“你怎么不告诉我洛叶要来？”

　　小顾麻溜的收拾了东西，顺便赶人，“告诉你干什么，你跟洛叶很熟？”

　　小洛叶拉了拉他，“我坐前面吧，你也没跟我说刘心海也在。”

　　占了别人的座位有点儿不好。

　　“没事没事，你不占他的，你占我的，我坐他那儿。”

　　“你这安排的明明白白，你考虑过我吗？”，刘心海问。

　　小顾反问道:“不愿意？”

　　“没，洛叶来也挺好的，省得我听天书一样。”

　　刘心海坐在前面的座位上扭头说:“洛叶，我理科是没救了，你帮我救救我的文科呗，让小顾自己读理科去，也许将来我能跟你一个班。”

　　“做你的梦，你能跟洛叶一个班，我将来天天给你打洗脚水。”

　　刘心海指了指他，“你说的啊你说的，洛叶，来来来，我以后就靠你了。”

　　小洛叶也坐了下来，“文科也不好学的。”

　　刘心海说:“那肯定比干瞪眼好，怎么我也能胡诌个几分。”

　　小顾把书往桌子上一摞，“看你的去，今天洛叶给我讲。”

　　刘心海扒着书说:“你怎么这么小心眼，给我听听怎么了？”

　　“不行，我请来的，能让你白听？再说了，今天是，给我，讲英语的，跟你，没关系。”

　　小刘同学见不得他这一副炫耀的模样，开口道:“顾言意，我劝你对我好点儿，不然，我马上让你后悔！”

　　小顾边翻英语试卷边说:“啊，我好怕啊，来来来，让我后悔看看，怕你了？”

　　只见小刘同学利索一起身，拍了拍手，“注意啦注意啦，上次写武林秘籍的高人就在这儿，有没有人想来认识的？”

　　小刘拍了拍桌上的那摞书，“就在这儿坐着了，楼下10班的洛叶，想考文科的都看过来了，你们的靠山在这儿！我……”

　　“闭嘴！”，小顾探着身子去捂他的大嘴巴，一时不妨，哗啦一声，两个人连带书本直接倒在了一边，里面坐着的小洛叶顿时暴露在人群的视线里。

　　小洛叶感觉四周的目光都盯了过来，那种成了众矢之的的感觉又回来了，她紧张的掐着手心，不敢去看周围的人。

　　怎么办？

　　这么多人，就像那年，围着自己的，那么多人。

　　小顾被摔的七荤八素，揉着自己的手腕。他坐在地上明显看见了小洛叶脸上的神情不对，慌乱如一只受惊了的小鹿。

　　有人戳了戳小洛叶的肩膀，她整个人就吓了一跳，惊恐万分的眨着眼睛。

　　“诶，你真是洛叶？”

　　小洛叶点头。

　　“我叫刘杨，想考文科班，咱们交流一下？”

　　这个人说话好温柔，小洛叶感觉到善意，慢慢扭了过去，看见一个挂着笑容的男生。

　　刘杨见她终于转身，大受鼓舞，“我政治还成，但历史总是会混，你怎么记的，顾言意说你历史都是满分，好厉害。”

　　小洛叶只看了他一眼就不敢再去看了，“没有都是满分，我也会混，找对记忆方法就可以了，编一个大事件记录表会好一点，谐音也可以。”

　　坐在地上的小顾终于起来，教室里面安安静静，只听得见小洛叶说话的声音，她说的慢，四周的人也侧着耳朵在听。等洛叶讲完，好几个人跟着点了点头。

　　四周开始蠢蠢欲动，四周开始窃窃私语，四周开始群情激动。

　　小洛叶也注意到周围的人似乎都想过来，但又怕过来。她微微低头，她怕人，人也怕她，有人跟她说，她的身边总是笼罩着寒冷，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好像有人在她跟世界之间画了一个圈，这个圈保护着她，也在隔绝着她。

　　她喜欢跟人在一起，但又知道自己不适合跟人在一起，她总是很闷，没有话说，宛若一颗沉默的石头。

　　她看着旁边的顾言意说:“顾言意，你还不回来吗？”

　　小顾笑了笑，然后跟教室里的人说:“没人过来问了？没人问我就回去了，过期不候。”

　　小顾坐回座位，教室里骚乱了起来，几乎所有的人争先恐后地都聚了过来，小顾一见那个架势，连忙把小洛叶护在里面。

　　“干什么干什么，刚才问没人应，现在过来没用了，洛叶今天不营业！”
　　“她是来找我的！”
　　“退后，你们要挤着她了！”

　　有人高举着书，越过小顾阻挡的手臂，“洛叶，我有不明白的地方。”
　　“洛叶，我能看看你的政治笔记吗？”
　　“我想知道你每天都在背书吗？”
　　“洛叶……”
　　“洛叶……”

　　一声声“洛叶”，与那时不同，现在这些周围的人都散发着善意，小洛叶突然很开心。

　　小洛叶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哪个女生说了一声:“洛叶，你笑起来真好看。”

　　小洛叶摸了摸脸。

　　“她好可爱，居然会脸红。”

　　小洛叶在座位上不知所措，只能抓了抓小顾的衣服，“顾言意……”

　　小顾把人拦在外面，站了起来，“行了行了，闹腾死了，洛叶喜欢安静，排队去，一个个来问，就到十点啊，我们十点还有别的事。”

　　周围的人迅速开始排队。

　　顾言意因为值班走到教室的时候正见他班上的亲亲学生一个接一个的出了教室，然后一个接一个的排成了一队。

　　“你们干什么呢？不回宿舍就算了，一个个的都出来干什么？”

　　“老师，我们等着问题，文科大佬在里面。”
　　“对对对，就是顾言意上次的那个笔记，写笔记的那个女生就在里面。”

　　10班的班长，也就是刘杨，他因为距离太近可以近水楼台的，但其他人都说他已经问过了，应该排到最后，他双拳难敌四脚的，只能排到队伍最末端。

　　他建议道:“老师，能不能想个办法，跟10班联合一下，咱们班上理科前几名也不错，交换一下，省得说我们占便宜。”

　　顾言意顺着队伍往里看，小叶子坐在外面正跟人说话，旁边的小顾趴在旁边也在听，也不说话，就在旁边默默看着，但小叶子却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了。

　　刘杨打算持久发展，他也是要考文科的，如果跟洛叶一个班那还挺好的。于是跟顾言意说:“老师，你觉得怎么样？”

　　顾言意说:“我回头跟10班班主任商量一下。”

　　晚上查完宿舍，顾言意照例在女生宿舍楼下等洛叶，想起刚才教室的那一幕，他觉得很有趣。如果他早一些认识洛叶，大概也能见到如斯盛景。

　　洛叶出来就见他在旁边默默地笑，傻乎乎的。

　　“你笑什么呢？”，洛叶戳了戳他。

　　顾言意顺势拉了她的手，“我刚才看见个挺好玩儿的事，给你讲讲。”

　　洛叶听完之后，“我说最近小叶子时常不在教室，原来是上去了。”

　　“今天是第一次上去，刘杨说他们一开始没注意，后来好多人想过来，只是怕小叶子。”

　　洛叶点头，“我知道，一种疏离，大家都说我虽然很好很有礼貌，但总让人觉得孤僻，让人不敢靠近。大概，也因为我原本就不相信这世界上有好人，如果不想让自己受伤，那就远离人群，所以身上总是带着孤独的味道。”

　　顾言意握着她的手，“为什么不相信这世上有好人？我就很好。”

　　洛叶说：“可你出现的有点儿晚。”

　　顾言意笑了笑，“但我现在，很早就遇见你了。”

　　“嗯，所以小叶子比我开心多了。”

　　小叶子会慢慢伸出接触世界的触手，因为旁边有人如树木一般，为她遮风挡雨。

　　两个人朝着校外走去，路上很安静，但顾言意却觉得她应该是喜欢热闹的，于是顾言意问：“洛叶，你喜欢人群吗？”

　　喜欢热热闹闹的，喜欢有人来找你说话，喜欢跟比人打成一片。

　　洛叶有点儿苦恼：“喜欢，但是我跟世界好像总是隔着一层。”

　　洛叶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错，她心里藏了许多不能对人言的事，所以好多行为都让人不理解，而解释，是最没有用处的。所以理所当然的，大家都觉得她不合群，觉得她孤僻，慢慢疏远，就连洛叶自己也知道自己不适宜跟人在一起，她横冲直撞的那几年已经头破血流了，不想再疼了。

　　一个人或许孤单，但是安全，过一种一眼到老的生活，古井无波，这是洛叶曾经的理想状态。

　　不过，现在被人打破了，那个打破她世界水晶球的人说:“那我来当你跟世界连接的介质，我来拉你进喧嚣，不要飘在空中，我在红尘中，你也要在这尘世里。”

　　像是小顾跟小叶子，小顾在旁边什么都没做，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就能让小洛叶敢跟人说话，敢跟人笑，他像是空气，洛叶需要通过他才能让世界上的人看到，洛叶需要通过他才能让世界上的人听到，洛叶要通过他走进人群，有个热热闹闹的世界，或者，由他牵着她走进繁华的人间。